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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我是野猫,一首《南方南方》送给大家。”
离高中学校不远的一所新开的KTV里,一个穿着马甲和牛仔,扎着两撮头发的姑娘豪迈的站在沙发前,学着歌星开唱前的开场白。
一开腔,大家顿时安静下来,然后悄悄跟着她的音律浅浅吟唱。
这是一首鲜为人知的歌曲,也是她们班的班歌。
南方,南方,
这里有婉约娇羞的姑娘,
这里有坦诚纯真的男孩,
荷叶在荷塘里随风摇曳,
低沉的知了在树上歌唱,
荷塘边还有个小孩,
撸起高高的袖子,脸上脏兮兮,
捧着一团污泥,
笑着对姑娘说,
你看,里面有小蝌蚪。
曾经,我们一起戴着红领巾,在遍野稻田的乡间小路里欢唱回家。
曾经,我们一起划着小木船,在盛满莲子的僻野荷塘里轻快游荡。
少年啊少年,和我一起留在江南好不好,
我会牵着你的手
我们一起走过阴绵多雨的三月。
穿着水鞋在泥泞里奔跑,奔跑。
一直到某年的六月,
我们长大了,
少年离我而去,
他没有留在南方。
歌是班主任找的,在开学第二周,有点胖嘟嘟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打断了我们的晚读,敲敲黑板,说,
“同学们,今晚我们抽晚自习选一下班歌吧。”
大家唏嘘,大抵是还不熟,性子压着,连同声音也一起,彼此低声交头接耳。
大概都在说这新班主任脑子是不是被门给夹了,一开学就选班歌。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习惯每一次带新班头等大事就是选班歌。
而且歌也选好。
他一笔一划写在黑板上,名字叫《南方南方》,这下好了,班里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没有人听过这首歌。
班主任扶了扶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框,暧晦不明的笑了笑。
然后弯腰把一个u盘插进了电脑接口处。
于是就在晚自习上,我们听到了这首歌,听完了大家一致总结出了一个结论——这老师文艺癌晚期。
野猫当时还不叫野猫,叫宋晴天。
不算是个学习好的人,也没有南方妹子那股子矜持劲,是个一天到晚打满鸡血的活力女金刚。
小城的夏天极其闷热枯燥,学校里虽然绿荫遍布,也挡不住酷暑的炎热。
第一节体育课,老师是个健硕的男的,姓张,似乎是刚刚毕业出来的,五官清秀,皮肤黝黑,可没想到是个驴年生的犟脾气。
体育委员好说歹说让同学们到绿荫底下做准备运动。
他说不行,出来就得晒太阳,不然跟在教室里有什么区别。
于是顶着烈日,大家伙汗如雨下的做完一遍准备活动。
本想着说可以自由活动了,没想到这位老师很耿直,说,必须得练二十分钟篮球才能休息。
宋晴天不干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直接从草地上站起来,走到老师面前。
一米六五的她站在一米八的老师跟前,没有丝毫畏缩。
“老师,喝口水的时间都不给,有你那么吝啬的吗?”
老师估计没见过这场面,明显愣了一下。
“不是给你们十分钟了吗?”
“十分钟来回买个水都不够。”
“那你说说要多久。”
“三十分钟。”
老师“……”
同学“……”
三十分钟都已经下课了,她还真敢说。
事实证明宋晴天还是要为自己的勇敢献出一点代价的,老师非但没有准了她的请求还十分体贴的让她去跑三圈作为对她勇气可嘉的鼓励。
那会大家伙还不熟,所以别说出头了,能沉默就沉默了,免得惹一身骚。
但也有正直看不下去的,男生堆里站出来一个,很瘦,有些白净。
“老师,刚刚那位女同学说的很对,你不应该罚她。”
旁边的舍友拉拉他的衣角,想示意他不要鲁莽,他却不理。
“你叫什么名字。”
“何辜”
“何辜是吧?”
老师作势翻了翻花名册。
“行,你也觉得我应该给你们三十分钟去买水?”
“嗯。”
“了不起了你们班,又多了个勇气可嘉的,去吧,加一圈四圈。”
老师随意的挥挥手。
何辜则一脸坦然的穿过草坪往跑道走去。
身姿缓缓,刚刚那转身的一抹勾笑,他的舍友想理解为奸计得逞后的得意?
“坐着的同学,不想要三十分钟去买水的就起来练球吧,五秒钟时间~”
老师说完一声哨响。
一群人一哄而起。
宋晴天正慢悠悠的跑着的时候,看到远处来了一个熟面孔,仔细一想,猜他肯定也是跟着她一起顶撞了老师,心中有一点点愧疚。
等何辜到了她跟前,她摸摸鼻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谢谢啊。”
何辜一脸迷茫,看着她,口气疑惑道。
“谢我什么?”
“谢你维护我啊?”
“哦,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找个理由不想练球而已。”
“所以故意被罚来跑步?”
换成她不懂了,什么鬼啊,不想打篮球想跑步?
“算是吧。”
说完,人就先往前面跑了。
第一次见到不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她觉得很新奇。
认识以后,这个冷漠中透着孤傲的男孩,渐渐相处多了起来。
最后一节下课是要去跑操的,学校的优良传统,不得不继承~
高二上学期周四下午的课是物理课,一节课下来,大家的精力被抽走的差不多了,零零散散的挨到下课铃声响,成群结队的在体委的催促下往操场跑去。
宋晴天不爱绑头发,但因为跑操却不得不扎起来,否则两圈下来就真的是一个疯婆娘了。
可这天下课,她却找不到自己的发圈,朋友还在等她,她焦灼的向她们挥挥手,
“你们先下去。”
自己则又继续弯腰翻着自己的抽屉。
书桌上也很凌乱,仿佛被人打劫了一般。
她本以为人都走光了,可后面的桌上,书堆里,冉冉抬起一颗头颅,眼神涣散,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眉头紧皱着,像是被人打扰了美梦。
“你在找什么?”
语气还不算恶劣。
宋晴天着实被凭空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随即恢复镇定。
“找发圈,绑不了头发,我没办法跑操。”
语气急的不行,也没空理他。
“是这个吗?”
她的眼前突然横出一只手,纤细白净的手指节上挂着的不是她的黑色橡皮圈是什么?
“原来是你偷了啊!混~蛋~”
“地上捡的。”
那个男生地上看见的橡皮圈会捡起来收藏的?
“捡了也不还回来!”
她冷哼一声,抽走橡皮筋,利索的绑好头发,打算起身下去跑操。
“不用去了。”
后面悠悠的响起他的声音。
宋晴天抬头一看,啊,五点二十分了。
估计第一圈都跑完了,况且跑操前操场的大门是要锁起来的,就算她到了也进不去。
她恶狠狠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如果目光可以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何辜想他应该被打进的是最底层也是最残酷的第十八层。
不过后者没有一点生气,反而有些变态的愉悦。
随即说了一句,“以后叫你野猫得了,爪子利着呢。”
于是她野猫的江湖称号就此在高二19班盛传开来。
位置一般是两周换一次,班主任是个懒惰的文艺男,直接把编排位置这事交给了班长,方法也安排好了上下左右轮换,同桌不变,还下了命令说不许私自换同桌或换组,想换的必须得去征得班主任的同意。
宋晴天自打遇见那天起对何辜的第一感觉就不好,又加上他有意无意的惹毛她,于是就在这学期第二次换座位的时候杀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我和我同桌希望换到第一组。”
班主任应该是在写报告之类的,全程就抬头望了一眼她。
“那你们现在在第几组?”
“第四组。”
“第一组和第四组有什么区别吗?”
班主任的质问让她一时语塞。
“我就是不想坐在何辜的前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与之不足的还有她的声音。
“据我所知,何辜是一个很安分的同学,不像是会主动惹事的男生啊?”
听到老师的质问本想下意识的反驳的,但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浮现了平时的繁琐日常,迅速得出了一个事实,他好像的确……很安分,除了在对她的态度上。
冷静下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莽撞和幼稚。
于是这一小打小闹算是过去了。
不过自哪以后,何辜却真的没在怎么惹过她,甚至有些安分的让她忐忑。
有时候宋晴天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班主任找过他,可每每一想到这,自己也心虚了起来。
到最后宋晴天终究是忍不住了,中午午睡起床,同学们纷纷走进教室,宋晴天老早就来了,忐忑的坐在位置上,远看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散漫的走进教室向她这边走来。
她不自在的拿起桌上的水杯拧开盖子喝了口水余光瞄到来人缓缓的坐在了她身后,喇叭里提示英语听力的时间快到了,她心一狠还是打算回头试探一下。
“那个,英语听力书多少页来着?”
语气尽可能的自然。
对方则是督了她一眼,宋晴天捕抓到了他眼里一瞬而逝的惊讶,这更让她加实了她的猜想。
“156页”
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听不清任何情绪。
宋晴天自知是理亏 ,也没有理由发火,悻悻然转过了头。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十月底,南方没有秋天,校园里的树木依旧绿油。
晚上的时候宋晴天和同桌两个人在整理实践活动的调查问卷,数完下来,五十份还差一份,可周围的人填过了,除了何故一个。
她一直忽视着不肯再次低头的人。
在同桌的怂恿下,她还是把那份问卷递到了真正做物理试卷的何辜眼皮子底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则不好意思的把眼神挪开。
宋晴天余光瞄到他动笔的时候,心一时松了许多,旁边的同桌特然戳了戳她,一脸八卦的低声问她。
“昨晚听隔壁班说你暗恋的那个学长送你到宿舍楼下啊?”
“刘晓婷同志,是崇拜不是暗恋,注意措辞哈。”
刘晓彤看她那一副娇羞成怒的样子。
“哟哟哟,你告诉我,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
宋晴天作势要打她,却未料后面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把什么东西往桌上一拍。
俩人回头则看到了她们那做到一半的调查问卷被甩到一叠高高的书面上,皱巴巴的,爬满了一身怨气。
宋晴天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发脾气,在她眼里充斥着委屈和莫名其妙,压着怒气把问卷取下。
“什么烂脾气,哼。”
刘晓婷也被这位一贯是冷漠淡然的学霸突然而来的怒气所吓到,选择立马闭嘴。
而后者在她语落之时,立马把一叠书拆了一半下来把他桌上边缘的空隙都填满,这下好了谁也看不到谁。
晚自习二下课交物理试卷,由于整理问卷花费了大把时间,还剩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宋晴天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同桌的就抄。
同桌也很欲哭无泪啊,后面有个物理大神的你不抄,你抄个连小测都是不及格的。
最后试卷发下来,物理课代表发到她们这一组的时候眼神特别怪异一直瞄着她这一边,直到卷子传下来她才恍悟。
何故的卷子上是一个刺眼的大圈圈。
她好奇的翻了翻他的卷子的正背面,发现填空题和选择题的答题区域上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涂改,像是写错了,可她又觉得划的也太用力了吧,几乎看不到原来的字迹。
而且涂改的区域大小都是一样的。
卷子没在她手上停留多久就让同桌拿走了,她也像她一样研究了一下,嘀咕道“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数字啊,倒像有个‘宋’字。”然后就传回去了。
宋晴天余光留意来了一下,本以为他会发火把卷子揉成一团丢掉,何故却把它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抽屉里。
日子不徐不急也一恍,恍到了高三。
大家伙都收了玩心安安分分的坐在教室里刷各种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的,她和何辜的关系也不在那么水火不容了,
至少现在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头问他理综问题。
“呐呐呐,这个物理的选做题动量怎么求的啊,你看我都写对公式了,老师都不给我分。”
拿着试卷回头在他面前愤愤不平的说着。
何辜停了手中的笔,接过她的卷子,看了看,不过几秒就放到桌面上,手指指着一处。
“符号错了。”
“啊,我明明写的是减号啊。”
“嗯,你每次都这样说,下次别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瞧,她又被鄙视了一番。
所有的高三日子说是过的很慢,可其实快过高中任何一个时间段,很快就到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
宋晴天的成绩本就平平,上了高三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生怕第一次月考没有成效。
一大早她就打了两个肉包子坐在教室里面复习,考试是九点开始,在此之前都是自习。
可是过了七点,她就隐隐的察觉到腹痛,痛感由缓慢到越来越强烈。
直到八点多下课的时候她想站起来去上趟厕所却慌乱间一阵眩晕倒了过去,迷糊中看见有个慌乱的身影扶住了她,像是她同桌,又像是……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校医室了,同桌和何辜也在,眼看就要八点半了,她忍着疼让他们先回去考试。
校医阿姨从隔间拿着药走出来,脸色不太好。
“吃了这止痛药也顶多能缓解个十几分钟,你这是急性肠胃炎,必须得去医院了。”
这时班主任也赶来了,商议之下,何辜主动请缨留下,刘晓婷回去考试。
她已经痛到神智不清了,管不了什么,盖着薄被身子缩成一团。
进了医院就是打吊针,班主任学校还有事,只能是何辜陪着。
急诊科的临时病床上,她辗转醒来,身旁人的面孔愈加清晰,张口就说了一句谢谢,何辜却没回什么,拿起旁边的水递到她嘴边。
“没想到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到了,以后你又多了我一个把柄。”
她本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料到说完何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突然有些好奇,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怎么抬头纹却那么深呢?深也就罢了,竟还不影响美观。
也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昔日处处针对她的男孩也学会了温柔待她。
“喂,何辜,你以前为什么老是针对我啊?”
“我没有针对过你。”
说的时候,何辜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
“那当初你还偷藏了我的橡皮筋,还不帮我写调查问卷。”
她嘟囔着说。
何辜面无表情,把她喝完水的被子放回原处,又重新倒了一杯,然后悠然开口,
“当时错在你。”
听完,宋晴天语塞了,错在她?她竟然不知道……
“说起来也很对不起,让你错过了第一次月考。”
何辜沉思了一下,在她以为他正在懊恼的时候,他却冷不丁来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要配合你表现的悲伤一点?”
“……”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
回到学校的时候,两个人默契仿佛没有发生过医院那件事一样,各自回到座位准备下午的数学。
最后月考成绩下来,宋晴天因为没有语文成绩理所应当的成了倒数第一,而另一个同样没有语文成绩的何辜同学却在全班二十名。
与之并肩站在成绩单面前的刘晓婷同志,啧的一声,说,
“我总算理解,何学霸为什么让我回去考试,而他自己留下来陪你。你看,学霸就是学霸,没了语文成绩也只能动摇他一点点……再看看你→_→”
说完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宋晴天,嫌弃之心掩藏不住啊。
三模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了,宋晴天的成绩还算是平稳,小日子虽然过的紧凑却也还算充实。
何辜同学心情也还好,他呢,一直都没有宋晴天的小忐忑心情,也不能怪人家,究竟每一次考试人家都是稳稳的班级前一年级前三十。
某一天,宋同学趴在书桌上一边吸着酸奶,一边背着古诗词,突然肩上一沉,有人拍了拍她,转头,悠哉悠哉的问后面的罪魁祸首。
“什么事?”
“大学你打算留在北方还是南方。”
“北方吧,我想看看雪长什么样。”
“那你呢?”
“北方吧。”
“为什么?”
“我也想看看雪长什么样。”
“……”
“想去哪所城市。”
“天津。”
还没等她说完,对面的人也来了一句。
“好巧,我也是。”
仿佛真的很巧一样→_→。
“你知道为什么我想去天津吗?”
“因为我崇拜的学长也在天津,不过他在南开,我是去不了的!”
说完,抬头发现,何辜已经低下头继续写试卷了。
她自讨没趣的转身。
终于熬到了高考,考完英语后拉开警戒线的那一刻,校园里都是欢叫声,宋晴天挤在人群中心情说不上的复杂,开心这这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又难过高中也真正结束了,以前她嚷嚷着说要赶紧逃离这囚牢般的生活,可一旦真正要逃离了她竟生出了不舍之意?
她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何辜考场的那一栋楼。
在楼梯口等着,直到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夹杂在人群中,她立刻跑了上去。
掩饰不住欢快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何辜,我在这。”
他有些懵然。
手里黑色的垫板抓不稳掉在了地上,人群踏过,宋晴天不理会直接拉着他挤出人群向小卖部走去。
“我今天要请你吃好吃的,魔芋怎么样?泡椒味的,我的最爱。”
付了钱,她笑着把四五包魔芋放到他手里,然后大摇大摆欢跳着一个人回了宿舍。
何辜愣在原地,自嘲的笑了笑。
估计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不吃辣的。
宿舍里,晓婷把她拉到阳台上,神秘兮兮的。
“刚刚我看见你和何学霸一块,他是不是等不及要表白了?”
“你说什么呢?”
“什么说什么,全世界都知道何辜喜欢你宋野猫,高考完不表白什么时候表白。”
她一时乱了心神,下意识的觉得这很荒谬,也断定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在她眼里她找不出一丝他喜欢她的蛛丝马迹,一定是晓婷乱说的。
也正是这样,直到晚上的狂欢 她都一直有意避着何辜,班长举着酒轮着敬了一圈,而她就在何辜正对面,何辜察觉到了她的闪躲,也不说什么,班长敬酒的时候他垂眉将一厅啤酒一饮而尽。
嘴中尽是苦涩。
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何辜宿舍的一个男生找到了她。女生宿舍门口的走道上,阳光溢了一地,男生把五包魔芋交到她手上,走的时候说,
“他已经离开学校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的,除了这个还有一句话,他让我告诉你,他吃不了辣。”
他吃不了辣的……她居然现在才明白。
那一天,走道里都是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她在宿舍门口的道上站了许久,许久。
后来填完志愿,他们都没在联系,期间晓婷找过她。
俩人一如既往的在八卦班里的事,只是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回忆,毕竟已经毕业了,是啊,已经毕业了。
“你知道吗?散伙的那天晚上,男生活委员向女生活委员告白了,想不到这梁胖子藏的够稳的啊,这么些年我们居然都察觉不出来。”
晓婷哈哈大笑的调侃道。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说的时候,晓婷敛了笑容。
“阿敏哭着拒绝了,他们悬殊太大,梁胖子成绩好父母要求他必须考去广东,因为他父母都在那打拼。而阿敏就算是超常发挥也顶多是个二本b,出省都难,以后终究是异地,与其在一起,不如一早就不要开始。”
她安静的听着,并不打算插话。
“其实梁胖子也没有报太大希望,说出来只是不想辜负了这三年来的暗恋。”
“是啊,不辜负。”
“那何辜呢?他最后还是没有向你表白?”
“嗯,离开后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
“说到底是你自己作孽,人家明明表现得怎么明显了,你自己想想看,哪个男的会捡了人家橡皮筋不还还偷藏着,哪个男的会因为你说喜欢别人就突然生气,哪个男的会因为一个女的生病就放弃月考陪她到医院。”
同桌的一声声掷地有声的质问让她的心无处可逃。
“说到那个学长,你说去天津真的是为了他?”
“不是这样的,只是那时老师说要有个目标,我就想说我也没有什么目标就拿学长作为幌子,况且我解释过了的,那是崇拜,并不是喜欢。”
“可终究太晚了,晴天。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伤痕累累的从你世界里消失的一干二净吗?就是当他把赤裸裸的爱意摆在面前的时候,而你,选择退缩躲避,那潜意思就是告诉他,你在拒绝他。你想想,有多少次,你是这样伤他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他也只能摒弃掉一身执念抱着无果的绝望离开。”
倏然,她就哭了,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眼泪是一瞬间崩塌。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可我当时突然明白他的心意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肯定是下意识的拒绝和逃避嘛!等我拐过弯回头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原地了,你知道吗?
回家后我疯狂的在找他,托各种朋友,他把我删了也把别人删了,似乎从来没有过他这号人物一样,他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断了我的,我找不到他了,晓婷,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一年后,毕业生重聚,四面八方的人又回到了这个小城市,一所KTV里,四十一号人都来了,唯独差了一个。
班主任说,
“我知道他去了天津南开。”
“他的成绩本来可以留在中山的,却不听任何人劝阻孑然一身去了北方,我记得我问过他,为什么对北方那么执着,又为什么偏偏是天津为什么不是北京。可他只回了我一句,‘想去北方看看雪长什么样子’。”
“我这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原来的电话号码也换了主人……”
班主任后面的话,宋晴天迷迷糊糊没有听进去,唯一环绕在她耳边的是那一句“想去北方看看雪长什么样子。”
KTV包房里迷乱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静悄悄的划过一条泪痕。
填志愿的时候,父母的要求是她留在省内,她很乖,没有违抗,因为其实……她也没有了真正想去的地方,甚至是说当时她连想见的那个人去了哪所城市她都不知道。
聚会的最后,大家一同唱了那首班歌,熟悉的旋律,和依旧炽热的声音……
南方,南方,
这里有婉约娇羞的姑娘,
这里有坦诚纯真的男孩,
荷叶在荷塘里随风摇曳,
低沉的知了在树上歌唱,
荷塘边还有个小孩,
撸起高高的袖子,脸上脏兮兮,
捧着一团污泥,
笑着对姑娘说,
你看,里面有小蝌蚪。
曾经,我们一起戴着红领巾,在遍野稻田的乡间小路里欢唱回家。
曾经,我们一起划着小木船,在盛满莲子的僻野荷塘里轻快游荡。
少年啊少年,和我一起留在江南好不好,
我会牵着你的手
我们一起走过阴绵多雨的三月。
穿着水鞋在泥泞里奔跑,奔跑。
一直到某年的六月,
我们长大了,
少年离我而去,
他没有留在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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