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嘟囔道:“兄长?”
千夙侧目瞧我,“怎么,你认识?”
我回了神,忙道:“哪儿能啊?我怎会认识宸阳将军的兄长!”
千夙上下打量我,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我眼珠一转,略略靠近千夙,“大人瞧了半天,可瞧出他们因何事起了冲突?会如何解决?又打算何时现身哪?”
千夙敛去眼底疑虑,默默移了目光,“看我心情!”
“那大人此时心情如何?”
千夙抬眉望向裴煜与玄初,沉思半晌,极其认真地道:“不太好!”
他腔调冷漠,不露悲喜,我一时,也拿不准这个“不太好”究竟是真是假,索性也不再多究,只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几人身上。
前川似存了疑惑,久久不语。反倒是那个自称裴煜的男子,瞬息间换了副笑脸,道:“山神左右不过为仙界做事,又何必非要与我作对呢?”
前川回道:“并非我与仙上作对,只是这湖中所囚,乃北海黑鳞鲛人,兹事体大,自不敢擅作主张!”
“黑鳞……鲛人?”玄初眉间有一瞬迷茫之色,不解地看向裴煜。
裴煜怒目而视,“与你无关,休要多言!”
玄初宛如一只听话的小兔子,默默禁了声。
裴煜重新将目光落回前川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山神此言,是非要闹到仙界了!”
“仙上既知,又何必拦我?”
“呵呵……”裴煜突然笑出声,“山神可真是法令严明,不过一桩小事,何需惊动仙界?”
“在我看来,此事却并不小。”前川目光牢牢盯住裴煜,肃然道:“听闻北海黑鳞鲛人,周身鳞片,乃六界内绝佳护身之盾,而宸阳将军,却正好有件护身铠甲,灵力高强,绝非俗物!”
玄初闻言,身形略顿,眉间皱若沟壑。
裴煜身上猛地浮起一股强劲灵力,一双眸子望向前川时,阴寒更甚。
许久,他道:“山神,慎言。”
“山神许是误会了,我那件铠甲本是……”玄初略略一顿,又道:“不过是一件寻常铠甲,因其随我征战多年,沾染血气,故而戾气盛了些!”
“再者,我与兄长从未去过北海,又怎会与黑鳞鲛人有所牵扯?”
前川沉默一会儿,道:“犹记九百年前,将军曾至蓬莱寻人,不知所寻何人?”
玄初脸色突地煞白,静了半晌方道:“不瞒山神,我所寻是谁,我亦不知!”
前川道:“未尝不是北海……”
“前川山神!”裴煜出声喝道:“我看在你与上尊大人,有些渊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要妄加猜忌!”
前川道:“仙上既提了上尊大人,那我更是不敢私自做主了!”
裴煜双眼微眯,神色渐渐阴戾!
我皱了皱眉,与千夙道:“你们认识?”
千夙肯定道:“不认识。”
“那他如何提起你来?”
千夙细思片刻,道:“许是……听过我与前川的事迹!”
千夙话音刚落,便见几道寒光自裴煜掌中射出,直击前川!
前川身形未动,只抬手横于胸前,借龙声之力,挡开了那一击。
两力相撞,瞬间散于天际,无声无息!
裴煜神色一凝,翻手之际衣袂飘然,眉间杀意渐浓。
结界之内,风浪突停,天际恍若瞬间被一块漆黑的布匹罩住,不见一丝光亮,未出片刻,那黑布之上,出现了一颗针尖大小的星点,慢慢地,出现第二颗,第三颗……
星点越来越多的同时,也越来越大,放眼望去,仿若无数耀眼星辰悬于天际,又仿若无数灼热火点正对准敌人,蓄势待发。
前川静身而立,目光深沉,龙声也在那刻浮起幽深的紫色微光,层层不断萦绕于他身侧。
裴煜启唇轻笑,微抬右手,食指虚空一划,霎时,那些星点盘旋成风,猛然间‘嘭’地一声,亮点纷纷燃起烈焰,呈铺天盖地之势,接二连三朝前川飞去。
前川运起灵力,执龙声相迎,紫色光芒与那无数红色火焰甫一对撞,便僵持不下。
然红色火焰即灭即生,似永不间断,前川灵力,却绝无可能即用即生。
“我最后再问一遍!”裴煜语调轻松,却极其冰冷,“山神,是定要自不量力,来从我手中夺人了?”
前川神色不变,咬牙道:“不妨……一试!”
千夙眉眼舒开,很是欣慰地点点头,道:“还算有些骨气,没失了我的风采!”
我无语半晌,低声提醒他,“那裴煜深藏不露,前川山神可不是他对手,大人打算何时现身哪?”
千夙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一道惊雷似的响声传来,随目而望,万道红紫相间的细光于空中炸开,极速下落间却全然消匿。
前川身形一晃,堪堪后退一步才站稳身子,裴煜身形未动,但拢在袖中的右臂似乎有些微颤。
半晌,裴煜抬眉,死死盯住前川,而后,他身形轻起,双臂自左右两侧扬起,一上一下划圆定于胸前。
“星辰借力,以趋万物,开!”
裴煜话音刚落,无数指头大小的星点再次凭空而现,猛然间炸为烈焰,层层嵌合若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如群山压顶之势朝前川围去。
此次星点化作的烈焰比方才多了一倍有余,那攻击力也定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而前川经过方才那一击,灵力已弱大半……
我心一横,牙一咬,闪身飞至前川身侧,正来得及与前川一同运起灵力,正面迎上那些来势汹汹的烈焰星点。
裴煜似有所察觉,眉宇一皱,眼神四下一瞥,未瞧出异样,便又越加快速地运起灵力,似要将前川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我心上一惊,欲再运灵力,却突觉有一只手在瞬间揽住我腰身,顷刻间又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时,只见一双微怒的眼眸。
我惶恐,颤颤地道:“大……大人!”
千夙冷脸望我,一言未发,只微抬手臂,随意捏了个诀,又道一声“破”,不过瞬息,那些烈焰星点如飞絮一般停于半空,骤然间烈焰熄灭,星点化作清丽水滴,飒飒而落。
前川收力站定,眼露惊异。
裴煜也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伤到,生生退后半步。
静立许久的玄初见此,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裴煜甩袖,狠狠推开玄初的手,历声道:“不知哪位仙上在此?”
千夙低眉望着我,语气凉凉地道:“七华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抿唇,大气都不敢出。
裴煜又出声道:“仙上即已出手,何不现身一见!”
千夙沉眉瞪我,“连前川都不一定挡住的灵力,你以为你能挡住?”
我心虚不已,我似乎真的挡不住!
半晌,却听裴煜又道:“看来,仙上是不便现身了!”
千夙瞧我许久,眉目终有一瞬缓和,随后,他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下次遇到这种事,交给我就好!”
我点头如捣蒜!
“仙上……”
千夙眉目微蹙,轻甩衣袖,不过刹那,我与他身上红光散去,凭空而现。
裴煜的话卡在喉中,双眼一眯,眼神由上至下,由左至右仔细打量着我与千夙。
前川瞧见千夙,眉目瞬时一亮,有些局促地往千夙身侧靠了靠。
我趴在千夙另一侧,伸着脖子道:“前川山神没事吧?”
前川摇了摇头。
“不知尊驾是哪位仙上?”
玄初见我,不由道:“兄长……”
“住口!”裴煜低声呵道:“退下!”
玄初似乎对裴煜很是敬重,被其如此呵斥,却并未露出任何不满,反倒略略颔首,真的躬身退后了几步。
千夙眉目微扬,神色不动,唇边勾了一抹清凉笑意,缓缓吐出四个字:“上生星君!”
裴煜闻言,脸色瞬间铁青,片刻,他眉目一横,咬牙道:“仙上说的什么……什么上生星君,我并不知晓!”
千夙又道:“听闻上生星君未飞升时,在凡间有个名字,叫做——裴煜!”
千夙话落,裴煜脸色由青转白,难看至极!
“你……究竟是谁?”裴煜说话间,袖中身上,淳厚灵力开始翻滚。
“归灵墟,千夙!”
“归灵墟……千夙,是谁?”裴煜沉眉细思,片刻,他瞳孔猛地瞪大,许久才出声道:“归……归灵墟,上……上尊大人!”
裴煜音落之后,眼中无端浮现一抹惧意,周身翻腾的灵力也在瞬间消散了下去。
而后,他抬手,躬身,结结实实拜了一拜,道:“南斗六星之一,天机宫裴煜,拜见……上尊大人!”
千夙一身月白长袍无风自扬,眉间冷然华贵,缓缓道:“起身吧!”
千夙应声间,左手一伸,那湖中便翻起巨浪,浪潮飞起,附带出那湖中一个幼小的身影。
那是个少年,眉眼紧闭,约摸人间七八岁孩子身形,虽闭目静躺,却仍见其样貌秀气,圆滚可爱!
千夙给前川递过去一个眼色,前川会意,立即伸手将那孩子抱进怀里,探了探灵台,而后朝千夙略一点头。
千夙回过头,望向裴煜,“不知星君与这孩子有何渊源?”
裴煜喉结滚动,默了半晌,方颤声道:“回上尊大人,并无……渊源!”
千夙轻轻“哦?”了声,道:“那你,又因何缘故,想除去一方山神呢?”
裴煜气息骤乱,脸色惨白!
千夙又道:“你仗的是什么势?仙界?南斗六星?还是……长生大帝玉清真王?”
裴煜面如死灰,一时不答,许久,他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道:“小仙……不敢!”
我立在千夙身侧,微微动容。
不动如山,不染凡尘,举手投足贵气横生,言语清冷若覆寒冰,眉间寡淡如万年不化之霜雪!这般模样,才是那个六界八荒,皆尊为大人的上尊千夙吧!
我何其有幸,得他相救,陪他身侧!
许久,千夙仍未出声。我侧目一瞧,却见他正望着自己的右手沉思。
他右手手掌之上,一团淡色微光渐渐聚拢,而后化出两个字:执雪。
半晌,千夙五指收拢,抬眉望向裴煜,淡淡一笑。
“裴煜,你,可知罪?”
@我是凉木汐,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如果你有故事,就坐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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