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授机宜
事关沈家的私务,燕赤霞把沈傲霜带到白云大师面前,不好留下细听,就悄声走出了石门,却见洛昊空守在门外,脸色有些难看,也没和他打个招呼,便回到了隔壁的墓室。
杨梦言此刻坐在张昊天的身旁,颇有耐心地与他呢喃细语着,也不管张昊天面容僵硬,不作任何回应。
燕赤霞痛心泣血地望着杨梦言,却不能出言抚慰,只是目光慈祥地在她身间打着转转,谁知杨梦言却嘻嘻地笑着问:“燕使者,你何故这般瞧着人家,是不是觉得梦言对着个痴傻之人,喋喋不休,倍感好笑啊?”
燕赤霞摇摇头,笑了笑,没言语,就听杨梦言又接着说:“张昊天被忘川水浸过之后,已然能自行走路,不须他人来背,梦言就寻思着,多给他讲些笑话,他若是觉得有趣,噗呲一笑,说不定顺势就醒来了呐。”
唉,如此璞玉浑金,悲天悯人的良善女子,为何却是个短命人,老天何故如此不公啊,燕赤霞不忍再看杨梦言,只觉得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几不能持。
“杨梦言,你改个名字吧。”卓断水猛然出声,吓得大家心头发紧,打个哆嗦。
“凭什么啊,梦言不好听吗?人家都习惯了,为何却要让人家换掉呀?”杨梦言不明就里,瞪着杏眼,瞧着卓断水,出言反驳道。
卓断水却不知趣,还在固执己见地叫着:“梦言就是梦魇,反正是不吉利,还是早换早安心。”
燕赤霞却转头呵斥着卓断水:“水儿莫要胡言乱语,杨梦言的名姓有何不妥,所谓意由心生,就看你往哪处想了,难道断水就吉祥了,净说些梦话。”
“嗨,看看吧,还是燕使者高明,一语便道破了梦言名字中隐含的玄机。”瞅着卓断水噤声不言,萧若兰却捡个乐子,赶紧把话凑上。
杨梦言不愿搭理卓断水,而是朝着萧若兰笑问道:“那就请若兰姑娘说说,梦言的名字有啥玄妙之处?”
“嘻嘻,刚才燕使者不是说了嘛,梦话呀。”萧若兰憋不住笑,随口应道。
“呸,你的名字才是梦话呐,你们也真奇怪,竟拿人家的称呼开玩笑,气死梦言了,谁再瞎讲,看人家不把他的嘴巴给缝上,省得再说些不着调的话,哼。”杨梦言自知上当,气得粉面通红,又看沈傲霜去了很久,还不见回传,不免有些担心,就抬头去问燕赤霞,“燕使者啊,霜儿姐姐在死门里快一个时辰了,为何还不出来呀?”
萧若兰想起刚才所见的惊悚一幕,心神未定地叫道:“哎呀,不好,刚才那个老和尚突然开口讲话,若兰猜他是妖魔所幻,必定施展了借尸还魂之术,还不快把傲霜姐姐给唤回来,若是被他吃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呀。”
萧若兰说着,还双手抱紧臂膀,神经兮兮地瞅着墙壁上摇动的烛火,不仅吓唬着自己,还拿眼示意着杨梦言。
“白云大师慈悲为怀,怎么会吃掉沈傲霜,莫再口出乱语,搅得大家心神不宁。”毕竟萧若兰不是自家弟子,燕赤霞不好深说,便轻描淡写地喝叱了一番。
就在那死门开启之际,萧若兰单瞄了一眼,便慌不择路地逃了出来,怎知那位老和尚便是白云大师,听闻燕赤霞所言,不由得惊呼道:“我的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白云大师为何藏身在这古墓之内,还在那装神弄鬼,惊吓旁人,难道他自己个就不知道害怕吗?”
“你以为但凡女子都像你呐,遇事便要咋咋呼呼,没个温良贤淑的模样,看人家有多安静,陪在张昊天身边,为他开心解闷,好不娟秀清雅啊。”杨梦言总算逮到了萧若兰的口误,赶紧出言相讥,以报刚才的争论名姓之仇。
“白云大师乃为方外高人,自然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即使他的举止荒诞怪异,也非常人所能参悟。再说此地幽深寂静,不为凡人所知,确是个修禅问佛的好去处,待老夫年事渐高,若能栖身此洞,渴饮山泉水,饥餐山中果,不问世事,静心修行,确令老夫心驰神往啊。”燕赤霞边为沈家掩饰着秘密,边为自己预想着将来的归隐之路。
萧若兰却不认同,接口笑道:“拉倒吧,若兰劝燕使者还是另寻去处吧,否则天天与白骨作伴,那可真就夜夜陪着梦魇入眠了啊。”
杨梦言刚要张嘴去反击,却听燕赤霞笑道:“你哪知晓,此处为福地洞天,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死门之内坐化呢?”
“嗯,这倒也是,看着死门里,坐满了白骨,看来还真如燕使者所说,此处乃是风水宝地,待若兰临终之时,若能走得动,也来到这洞内,静等着大限将至。”萧若兰托腮凝眉,思忖着言道。
萧若兰只顾低头嘀咕着,却没想到杨梦言趁机嬉皮笑脸地嚷嚷起来:“就怕有人记起洞中的亡魂,便要骇得腿脚发软,没等走到白云山,先被自己给吓死了,哈哈哈。”
燕赤霞心中烦闷,刚要训诫杨梦言几句,就见沈傲霜红着双眼,手捂胸前的长命锁,跑了进来,凑到燕赤霞身前,轻声禀道:“白云大师示寂了。”
“白云大师佛法高深,超凡脱俗,松形鹤骨,神清目明,虽近桑榆暮景,但也是面色矍铄,神采丰沛,却不知为何就此驾鹤西归,魂赴梵界了呐?”
沈傲霜面现苦楚之色,沉思稍许,才低眉回道:“不知白云大师因何缘故,竟把毕生的修为全部输进傲霜的体内,尽管霜儿万般推脱,却也拦不住大师所为呀。”
“也罢,白云大师已将诸事安置妥当,再无憾事可念,必定胸怀赴死之心,又怕后继无人,才将功力悉数传授与你,以求递增善果,造福众生啊。你须倍加珍惜,继承白云大师普渡众生之志,慈悲为本,多行益事,济人危难,善莫大焉啊。”燕赤霞明知白云大师此举,皆因寻到看护沈家灵柩的传承之人,才不惜以身遂愿,授予沈傲霜终生武学,以求她精进功法,全力护佑沈家亡灵,但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道出实情,只好托辞掩饰,出言安慰着沈傲霜。
“哎,霜儿姐姐,白云大师临终时,都和你说了些啥呀?”杨梦言禁不住好奇之心,凑到沈傲霜的身前,细声问道。
沈傲霜望着杨梦言天真无邪的笑脸,猛然忆起孟婆的那句谶语,便在心头暗叹一声,连忙别过身去,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涕泗横流,继而心生疑问。
杨梦言却滴溜溜地转着黑眸,随着沈傲霜的面庞,扭脸去瞧,却见她神情有异,泪如泉涌,便惊异地问道:“姐姐这是咋了,莫不是梦言又说错话了,竟把姐姐给惹哭了?”
“没你的事,别再妄自猜测,大家赶紧吃些干粮,咱们稍作休憩,便要上路了。”燕赤霞还以为沈傲霜感怀白云大师之死,这才泪湿罗裳,也没细问,便张罗着要出发。
等着众人吃饱喝足,燕赤霞便招呼着大家走出生门,往洞口而去,沈傲霜却满腹心事地回望着那道石门,踯躅不前,似有割舍不下的情结,一步一回头,不忍就此离去。
燕赤霞心知沈傲霜心头的纠结,便驻足等她走过来,悄声细语地问道:“不知白云大师还有何嘱托,竟让霜儿难舍难分,迟迟吾行也?”
沈傲霜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把手不自然地搭在了脖颈间的长命锁上,随后便低声求道:“还请燕使者稍等霜儿片刻,待霜儿回到生门,替父母双亲祭拜下先祖冤魂,再走也不迟。”
燕赤霞抬眼望了望已现光亮的洞口,便对大家喝道:“尔等暂且小憩几许,等老夫随着霜儿关好石门,再来与尔等汇合。”
“燕使者真会说笑,刚才人家眼盯着那道石门关得严丝合缝,为何却要回去费上二遍事,不嫌麻烦啊?”杨梦言扶着张昊天,回头挪揄着燕赤霞。
“就你牙尖嘴利,还是好好地照看张昊天吧,莫再胡思乱想。”燕赤霞转身斥道,然后便与沈傲霜往回走去。
沈傲霜趁机便将孟婆对杨梦言寿数的预测,与燕赤霞和盘托出,谁知燕赤霞沉吟许久,也没做声,急得沈傲霜开口再问:“尽管梦言妹妹心直口快,但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就这般看着她临近瘗玉埋香,霜儿是万万舍不得呀,听闻孟婆所言,只有张昊天才可扭转乾坤,或许救她一命,但霜儿却无处着手,不明所以啊。”
燕赤霞早对张昊天的神秘来历颇感诧异,听闻沈傲霜这般说来,便在心头燃起一丝希翼,但靠他如何来拯救杨梦言的性命,却也是一头雾水,想不出个由头来,就轻轻地拍着沈傲霜的肩头:“梦言之事,刚才白云大师也有预判,老夫自有分寸,霜儿莫要多虑,全由上苍来断吧,仅凭我等之功,却是无能为力啊。”
“那就这般放任不管了吗?”不替杨梦言做点什么,沈傲霜总觉着心里不落忍,便蹙眉问道。
燕赤霞的心头,何尝不存此念,但如今只晓得杨梦言命不长久,却不知化解之法,只能谨慎从事,保护好杨梦言的周全,等到天机降临,才可因势利导,令她凤凰浴火,涅磐重生。
转眼走到了生门边,沈傲霜也没听到燕赤霞的回应,但觉着不好再问,就躬身言道:“烦劳燕使者为霜儿开门,待霜儿进去拜祭一番,告慰先灵,再请燕使者受累打开石板,放霜儿出来即可。”
燕赤霞点头允可,便张开双臂,按动生死两字,那道石门缓缓开启,沈傲霜赶紧闪身而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还不闻沈傲霜在里叫门,燕赤霞不免有些心慌,便拍打着门板,高声问道:“霜儿,好了吗?”
门内悄无声息,只有空洞的回音,嗡嗡作响。燕赤霞暗叫一声不好,便快步将洛昊空唤回,两人刚要再次启门,却听室内吱呀呀发出一阵响动,惊得燕赤霞手足无措,面色大变。
洛昊空不知其中的曲折,便莫名其妙地问道:“不知傲霜师妹何故再入门内,莫不是她丢了物件,遍寻不得?”
“霜儿不慎将祖传的长命锁遗落在内,这不让老夫陪着她,再来寻找一番嘛。她却独自走进室内,久无动静,已近一柱香的光景,老夫担忧她的安危,这才把你唤来,替我照应着石门开合。你且守在门外,待老夫进去查看一遭。”燕赤霞不想将沈傲霜的家族秘史弄得人尽皆知,便模棱两可地回应着洛昊空。
洛昊空却陡然紧张起来,连忙叫道:“不好,刚才传来的吱呀声响,莫非是那傲霜师妹不知轻重,无意中触动了机关,将那座黑棺给开启了,念她是个女孩子家,见到棺内的腐尸,必定吓得魂飞天外,此刻已然昏死过去了吧?”
燕赤霞无心再与他瞎琢磨,便大喝一声:“快开门。”
等燕赤霞闯了进去,不禁大吃一惊,室内空空荡荡,哪还有沈傲霜的影子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