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

我穿着高跟鞋走过脏兮兮的人行道时发出咔哒、咔哒、咔哒的声响。旁边的女人在电话里匆忙地说着话，一位老人呼出一股烟雾，发出呼出的声音，一个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女孩则激动地跟她的洋娃娃说着话。

这就是我喜欢这座城市的原因：这里的一切，包括视觉、听觉、嗅觉。我嗅到了旁边老人吸烟的味道，他开始呼吸困难并且咳嗽，我回过头去看他。

“先生，您没事吧？”我问道。

他仍在咳嗽，所以我赶紧跑到他后面的店里，门铃随着我的脚步声响起。我走到柜台前，急切地问：“请问有没有水，这里有一个人在外面咳嗽。”

一位身材瘦削、头发黑亮、瞳孔炯炯有神的女士从柜台后面出来了。

“哦，没问题，给你。”她递给我一瓶水。我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赶紧离开，希望老人已经停止咳嗽了。我推开门，玻璃上的霜刃刮过我的手，留下了一个温暖的印记。

“先生？先生？”

但他已经不见了。

我走回店里，随着门轻轻摇晃，我听到了微弱的嗖嗖声。我走向柜台，看到了一个彩色铅笔盒摆在展示柜上。我停下了脚步。我指尖感受到了铅笔盒凉爽的金属质感，我取下铅笔盒，翻过来寻找价格标签。

“他还好吗？”店主的温柔声音打破了我的短暂沉默。

“他不见了，实在很奇怪，”我回答道。

她笑了笑，“比这更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哦，那些铅笔正在打折，只要15元。”她朝我走来，将她的翠绿色围巾甩到肩膀上。“而且颜色也非常美丽——看看这些。”

她打开了铅笔盒，金属盒子发出的咔嗒声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

妈妈，灰色的地毯，皱巴巴的纸张。

我花了一会儿才重新控制住自己。深呼吸，慢慢呼气。来吧，我告诉自己。只是一个回忆，只是一个回忆。

“您慢慢看。”那位女士微笑着走回收银台。

我用手指轻轻摸着铅笔，心脏因为铅笔在塑料隔间中滚动的声音而怦怦直跳——还有与此相关的回忆。

“妈妈，长颈鹿是什么颜色的？”

“它们可以是你想要的任何颜色，亲爱的。”

“它们真的是什么颜色？”

“是橙棕色的，宝贝。”

“谢谢妈妈。”

我和她一起坐在地上画画，笑着玩耍，铅笔屑深深嵌入柔软的灰色地毯中。她那耀眼的笑声仿佛能持续一整个永恒，但它没有。

接下来，其他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我看着一个小女孩失去了她的好奇心。哔哔声的机器、洁白的墙壁、杀菌剂和橡胶手套以及死亡的气味。母亲病床前左前方轮子的嘎吱声。她母亲脸上灰色的苍白，在刺眼的医院灯光下闪闪发光。

接下来是冬天的凉爽微风，和父亲的呻吟声。那件黑色的不舒服的礼服和禅师单调的声音，她在读着她昨天和前天已经读过的东西，但最糟糕的是，当她推开家门，跑上楼梯，等待她母亲用最美妙的声音宣布，“亲爱的，你回来了”，而她只听到了父亲丑陋的呻吟声。

我猛地把铅笔砸在桌上，准备愤怒地离开，但我听到店主重新开始说话。我重新集中注意力，抖掉了萦绕在我脸上的那个令人不安的影子。

“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些这样的铅笔。我用画画来帮助自己解决问题，这比去看心理医生更便宜。”她笑了笑。“你还好吗？”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离开这里。

店主指着墙上的一幅画，微笑着说：“那是我的作品。”

我抬起头，惊呼一声。

美丽的粉色、黄色和紫色涌入了我的脑海。云彩柔和的色调和边缘的柔和模糊创造了一个色彩的杰作，但它不仅仅是这样。

“你画的吗？”

“是啊。就是在我最后一次流产后。”

我转过头，对她说：“我很抱歉。”

她颓然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我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感到震惊。这么多的痛苦，却能创造出如此美丽的东西。我又看了看那些铅笔。也许我也可以这样。

“我要买了它们，”我说。

她的嘴角上扬。“做得好。”我付款，把两张光滑的钞票递过柜台，然后推了出去，以防我改变主意。

几分钟后，当我走出冰冷的街道，铅笔盒夹在我的手臂下时，这个冰冷的冬日似乎不再那么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