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青山老，昔人已白头。

何故三两句，欲言已还休。

[古风]未见青山老（上）

清晨的集市最是热闹。阳光洒在路边人家灰棱棱的瓦片上，洒在突兀横飞的飞檐上。虽说眼下刚是春回大地的时节，走在路上还觉得冷嘘嘘的，不过，这并不能阻止热闹在集市漫延。

街边酒楼的招牌旗帜被风一吹便高高扬起，粼粼而来的马车轧过上了年岁的石板路，徒留下辘辘声。小贩们的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街道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着牛车进城贩货的，有上街买货的。熙熙攘攘，不同的声音交织着，组成了早晨集市独有的乐章。

如若你仔细听听，你就会听见在这嘈杂的声音中，有不一样的地方。“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属于盲仗特有的声音。

手持盲仗的男子，是个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士，头上绣有莲花的淡蓝色抹额将额前的碎发恰到好处的束缚住。细看之下，这位道长倒是生了副好相貌，唯一遗憾的的是，那双能清楚地倒映出景物的眼睛是一片阴翳。

道长想来是要避开这熙攘的人群，独自敲打着地面，拐进了僻静的小巷子。

“道长，救救我”

一位年轻的姑娘在道长快要拐出巷子的时候，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惊慌的说到。

“这位姑娘，发生了何事?”这声音，带着些许的温柔。

少女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刚刚惊慌的声音“刚刚，有一个满脸凶相的男子，一直跟着我，我见四下无人，只有道长一人，故才冒犯道长，不知道长可否与我同行。”

少女说的可怜，却轻车熟路地将道长腰间的钱袋给轻轻松松地弄到了手。

“姑娘如此聪慧，又岂会被他人跟踪。姑娘若是喜欢在下的钱袋，拿去便是，钱袋里的银两想来也够姑娘花一段时间，姑娘就不要去偷别人的钱袋了，免得被人发现，送去了官府。”

少女打开钱袋数正在钱的手一顿，然后用手在道长的眼前晃了晃。发现道长的眼睛没有眨。

“你明明看不见啊，你怎么知道我偷了你的钱袋子”

道长微微一笑“你数钱的声音太大了，而且，我的钱袋有一股檀香。以后偷人钱财的事情姑娘还是不要再做了。”

少女盯着钱袋看了半晌，仰起头问他“你不送我去官府?”

“在下相信姑娘不是那奸邪之辈。”

“我叫阿四，你叫我以后不要再偷盗，可我从小是被小偷带大的，除了偷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不偷，我就要饿死。可我又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不想饿死，你又不让我偷盗，我思来想去，决定跟着你了。”少女轻快地说到。

“你要跟着我?”道长平静地问道。

“是啊，反正你也看不见，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帮帮你。对了，前面有个坑，当心脚下哦。”

少女扔觉得不放心，便把道长的手放到自己的肩头。“好了，道长现在跟着我走吧。”

道长放在阿四肩头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后便说“如此，便有劳了”

“道长，你哪来那么多钱啊”跟道长走了一天的阿四，看着在破庙里铺稻草的道长，咬了一口苹果，问道。

“我会医术。”

“哦，那就是当游医赚的咯。哎，道长，你不是看不见吗，那怎么给人治病啊！”

道长听了，也不生气“把脉不需要用眼睛。”

“哦，好吧”阿四几口便吃完了一个苹果，随手把果核扔了出去。

“今晚就将就睡在这吧”

“啊，这草堆是给我铺的啊”阿四不可思议地望着道长。

“恩”

“那道长你睡哪儿?我看你就铺了这里。”

“这里的稻草只够铺一个人睡觉的地方，我靠着柱子休息就行了。”说着，便依靠盲仗找到了柱子。

阿四见状，也不推辞便往稻草上一躺 ，用手枕着头，侧过脸盯着道长看。

“道长，你铺稻草怎么这么熟练啊”

“熟能生巧。”

“那，道长，你的眼睛是本来就看不见吗，还是。。。。。。”

道长听了这话身体一顿，半晌才说到“不记得了。”

阿四见道长的模样，自知说错了话，戳到了他的痛心处，也就不谈这个话题。

“道长，我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道长想了想，“从前，有个道士，没了记忆，不知道从哪里，要往哪去。那个道士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便不停地走。他到了许多地方，因着会医术，救了许多人 。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记忆。”

“没了?”

“没了”

“这叫什么破故事。算了，我给你讲讲我这个”阿四想了想，吐掉了那跟稻草。“从前，有个小女孩，一出生便死了爹妈，从小被小偷带大。小偷从小就叫她偷东西，小时候在街上，她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有爹妈抱着去买糖葫芦吃，心里就十分羡慕。有一次，她拿偷来的钱去买了一串糖葫芦，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个酸酸甜甜的味道，然后就发誓，以后有钱发达了，就一定要买一屋子的糖葫芦，天天吃。可惜啊，从那以后，那个小女孩再也没吃过糖葫芦。因为小偷要求她偷的钱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女孩都偷不到钱，经常遭到小偷的毒打。那个时候，女孩躺在床上养病，时常想，要是能吃到糖葫芦就好了。”

“唉唉唉，我这讲的是什么破故事，讲睡了睡了。”阿四擦擦眼睛，别过脸，睡了。

道长靠着柱子，不是在想什么。

第二天，阿四醒来时，发现道长已经不再破庙里了，估计是出去给附近的村民治病。听说这附近得伤感的人很多。

阿四伸了个懒腰，发现手边有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阿四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跟记忆中的一样好吃。吃了一口，阿四的眼泪就下来了。

傍晚，阿四推着腮帮坐在庙门口，无聊地望着远方。知道听到“笃笃笃，笃笃”

“道长，你回来了?”阿四迎上去，把道长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有台阶，小心脚下”

“我知道，这条路我经常走，你不必如此”

“哎呀，小心点总是好的嘛。”阿四扶着道长走到了庙里。“道长，张嘴”

“什么？”

“你先张嘴。”阿四用祈求的语气对道长说到。

道长不明所以，还是配合着张了嘴。随后，嘴里便被阿四塞了颗酸酸甜甜的东西。

“道长，什么感觉”阿四期待地问道。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就说，糖葫芦很好吃的。”阿四兴奋地说到。“对了道长，明日你去救人带上我吧，我想和你学医。行不。”

“可以，不过可不许给我捣乱。”

“放心，我不会的。”阿四笑着说到。

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这个村庄里大多是年逾古稀的老人。

“道长，不用给我开药了，我老头子自己知道，我是活不过这个春天了。”说完就咳嗽起来。

阿四赶紧拍了拍老人的背，帮他顺气 。一边急切地安慰道“爷爷 你别这样说，道长的医术很好的，你一定能好起来的。是不是，道长。”

道长也用了略带感伤的语气“老人家。。。。。。”

“道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是真的不行了。我有件事，想拜托道长，你们可不可以代我去看看雪山。”

“雪山?”道长一愣。

“未见青山老，昔人已白头。我答应过一个人，要陪她去看的，可惜，我是再也去不了了。道长，可否帮帮我。”老人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握着道长的手。

“好，老人家，我一定会帮你的。明日，我们再来看你。”

“如此，就好。”老人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闭着眼睡去了。

道长轻唤了声“阿四”却没听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