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在外婆家

【乡下】在外婆家

小志和妈妈下了汽车，还没等站稳脚跟儿，这汽车便吐出一股热浪绝尘而去，顷刻浓烈的汽车尾气混合着黄土的泥腥味儿冲进了鼻子里，令小志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用小手儿捂住了鼻子和嘴巴。眯着眼睛打量车站四周，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在风中哗哗作响，脚下是和车站连接的唯一的一条土路，向着未知的远方延伸着，正愣神儿，胳膊就被妈妈拽住，沿着庄稼地边缘的一条岔路向前走了。

“儿子，快点儿，别磨蹭！”妈妈催促。

“哎呀，还有多久到外婆家啊？”小志因为被妈妈拽疼了胳膊，呲牙裂嘴的差不多快喊叫起来了。

“快了，快到了！”妈妈说。

上个月，妈妈的公司因为经营不善，亏损严重，公司上层决定大面积裁员，小志的妈妈在裁员的行列里了，所以妈妈的心情不是很好，在还没有找到新的工作之前，妈妈打算把小志送到乡下的妈妈家住一段时间。而小志的爸爸，自打小志记事起，就想不起来爸爸长什么样儿，原来妈妈和爸爸在小志两岁半的时候就分道扬镳了，妈妈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千辛万苦的把小志拉扯大，明年就上小学一年级了。

在来外婆家的公交车上，妈妈叮嘱小志要听外婆的话，做个乖孩子，等妈妈一找到新工作，就来带小志回家。小志泪眼婆娑的蹭着妈妈的衣袖，好像妈妈要把他抛弃了似的，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让妈妈也不禁红了眼睛。

乡下的土路，坑坑洼洼，干燥而皲裂，风一吹，黄土就飞了起来，妈妈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拖着小志，磕磕绊绊，终于到了一座老房子的门口。老房子被一圈儿土坯墙围着，门口的大槐树遮天蔽日，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虚掩着，妈妈用行李箱的把手碰开了铁门，边柔声喊“妈——妈——”边牵着小志走进院子。

“吱扭”一声，屋里的门开了，外婆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见到女儿和小志，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菊花，“我的小乖乖吆，你可来了……”。

妈妈把带给姥姥的营养品和小志吃的零食堆在桌子上，嘱咐了外婆几个注意事项，就准备赶下一班车回城了，她反复告诉小志不要调皮听外婆的话，小志从一进屋就憋着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他“哇”的一声哭得好大声好伤心，边哭边嚷着“妈妈妈妈，你要早点来接我呀……！”

妈妈走了，屋子里静下来了，外婆摸了摸小志的头，问他想吃什么？小志还没从妈妈走了的伤心情绪中走出来，他用力甩开外婆抚摸他的手，抽泣了几下鼻子，外婆无奈的看着他，眼神儿像受了委屈的小花猫。可是小志不理会，他的心思都跟着妈妈远走了，他开始想妈妈了，越想越伤心，眼泪都快止不住了。

外婆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去忙别的活儿去了，因为她知道，小志是不会听她安慰的。

晚饭时间到了，外婆做了西红柿炒蛋，因为女儿走的时候，说小志喜欢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盘清炒菜心，小志撅着小嘴儿，看都不看桌子上的饭菜，他抓起从家里带来的薯片，巧克力威化饼吃了起来，任外婆怎么喊他吃饭，也不理睬。

月亮悄悄的升起来，把温柔的光洒在窗棂上，外婆拿出崭新的被褥铺在了土炕上，打好的洗脚水凉了换热的，外婆已经换了两回了，小志偏不洗脚，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就钻进被窝儿里，还故意紧紧的闭上了小眼睛。

外婆家的大公鸡长得酷酷的，两只爪子矫健有力，一身发亮的羽毛，像穿了一件红褐色的大龙袍，尤其是那墨蓝色的大尾巴高高翘起，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小志没事儿就蹲在鸡窝旁看着大公鸡和几只小母鸡啄食，嬉戏，而外婆大多数是在篱笆围起的一小块儿菜地里忙乎，有时摘一根翠绿欲滴的大黄瓜，有时是一枚鲜艳的小西红柿，用井水冲冲，递给小志，小志统统来者不拒，咔嚓咔嚓吃得欢，每当这时候，外婆总是慈爱的笑出了声。

可是，小志又发脾气了，原来外婆家的厕所在室外，还有苍蝇嗡嗡叫，小志要拉便便，拉不出来，在城里的家都是光滑洁白的坐便器，不但坐着舒服，还可以坐在上面边拉屎边拿着妈妈的手机打游戏呢！于是小志又哭了，哭的鼻涕泡泡都出来了，这时，外婆拿来一个蓝色的小痰盂，让小志坐在上面拉便便，小志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坐上去解决了“基本问题”。

外婆家的电视机坏了好久了，播放不了小志爱看的动画片儿，小志又生气了。外婆也很着急，正好小志从家带来的游戏机的电池也用没电了，外婆答应带着他去集市找人修电视，顺便买游戏机的电池。小志高兴的跳了起来。

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外婆用力的拉着小志的手，生怕他跟丢了，起初小志是拒绝外婆拉自己的手的，但集市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有各种电动车、摩托车、三轮车轰隆隆的穿来穿去，实在太吓人，还是拉外婆的手安全，所以小志下意识握紧了外婆的手。

集市上的人大多认识外婆，都礼貌的和外婆打招呼，尤其是那个有着地中海发型的修理家电的李师傅，外婆说电视机出了毛病，他当即就眉开眼笑的答应第二天上门去修，还叮嘱外婆慢些走，别摔跤，末了还摸摸小志的头，说“小家伙儿真可爱！”弄的小志都不好意思了。

游戏机的电池买到了，小志别提多高兴了。外婆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中午的时候，外婆在集市的小餐馆要了一碗牛肉面给小志吃，因为一连两天，小志只吃自己带来的小零食，根本不吃外婆做的饭，所以小志见了牛肉面像见了妈妈一样开心，大快朵颐起来。外婆边慈爱的看着他狼吞虎咽，边一叠声的说“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别噎着……”。小志吃了一半的时候，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抬起头问外婆“外婆，你不饿吗？！你怎么不吃呀？”外婆笑着说“我的好乖乖，外婆不饿，你吃你吃……”。“不，外婆也吃！”小志夹了一根面条儿送到外婆的嘴边……

外婆的前屋邻居家有两个小朋友，大的男孩子七岁，叫朋朋，比小志大两岁，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另一个小女孩叫妞妞，是朋朋的小妹妹，和小志同岁，整天扎着两个冲天的小辫子，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一笑俩酒窝儿，跟小志城里幼儿园的小佳慧长得一模一样，非常可爱。外婆经常故意喊他们兄妹两个来家里陪小志玩耍，三个小朋友混熟了之后，哥哥一放学就会带着妹妹来外婆家找小志玩儿。

刚开始，小志带来的游戏机，变形金刚，飞机啊火箭啊轮船啊的各种玩具，绝对不让小兄妹俩碰，朋朋和妞妞只好用羡慕的发光发烫的眼神儿看着小志自己玩，因为朋朋的衣兜里只有作业纸折的小纸牌和溜溜球，而妞妞的手里，只有田边摘的小野花儿，小志的玩具，有的他们兄妹俩连见都没见过。外婆不断的启发“小志啊，好孩子不抠门儿，快把玩具给他们玩会儿吧……”。小志大声说“才不呢，弄坏了要赔的！”外婆一时语塞……

一个周末的傍晚，门前的小路热闹起来，朋朋的爸爸从集市上买了两个大大的氦气球，是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样子模型，据外婆说“好贵的”，飞在空中也好拉风，朋朋和妹妹像故意显摆似的，拉着气球跑来跑去，嘻嘻哈哈的笑声把门前大槐树的叶子都震下来了。小志望着天上的灰太狼，羡慕不已，那可是他喜爱的动画片的主角啊……他磨磨蹭蹭的走到朋朋身边，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那个……朋朋……可以给我摸一下吗……？”“给！”朋朋竟然爽快的就把气球递给了小志，小志乐的合不拢嘴，拉着气球跑啊跑，欢快的停不下来……

天马上黑了，朋朋的妈妈喊兄妹俩回家吃饭了，朋朋拿走了“灰太狼”，小志怅然若失，朋朋妈妈看到了，就对朋朋说“你比小志大，你是哥哥，咱把气球给弟弟玩儿好吗？明天我让爸爸再给你买一个，这样你们三个就都有气球了！”朋朋想了想，就把手里的气球给了小志，蹦蹦跳跳的和妞妞跟着妈妈回家了。

晚上，小志在饭桌上，一边大口吃着青菜，一边和外婆说“外婆，明天我把变形金刚和火箭送给朋朋玩儿！”外婆频频点头，连声说“小志乖，好朋友就该这样儿！”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妈妈打来电话，说是新工作已经找好了，也在新公司附近找了一家新的幼儿园，明天就来接小志回家了……

外婆放下电话，掉了几滴眼泪，又悄悄地擦去了，小志眼尖，早就看到了，他扑到外婆怀里，说“外婆不哭，小志会回来看外婆的！”外婆紧紧的抱着小志，亲昵的抚摸着小志的头，这一晚，小志钻进了外婆的被窝，还给外婆讲了《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故事，把外婆逗得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