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为风而歌,是在为鸟而歌,还是在为自己垂落的灵魂,经营惨色!不!一切为了轻盈的掠过,一切为了洁白的羽翼,一切为了生命的清流,在滴落!
你记忆的长廊里,存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她的来去不受阴晴冷暖,不受日月盈缺,她的情绪总是游离,她的思绪总是飘远,我们摸不清,道不明,也追不上,她似梦般真实而迷离,我能做的,也只有写给她一首诗,偶尔在记忆转角的咖啡店里相遇,轻轻的一声问候:“喂!还在追寻那个梦吗?我还未曾忘记!”
“大家好,我叫若兰。”她的开场白很普通,丢到任何人记忆的河流中都不会泛起一丝涟漪,但我却记住了她的名字,在我小学六年级的幼小心灵里,这个名字非但觉得好听,而且满足了我很多关于美好的遐想,正在运笔写命题作文的我猛一抬头,看到的果然是一个清新隽秀的女孩,她的大眼睛里一定是被人浸了墨,不然不会那么深邃而明亮。
只是,她的目光始终翩飞于午后的窗外,温暖和干净互有交集。从班主任给她安排我右手边的邻座开始,到放学铃打响,阳光在她眼中逐渐暗淡,她捏了捏纯白色的裙角,直起身,把飘散的发丝轻轻地推到耳后,她没有拿书包,步履轻盈地和班级的另一个女同学在蜿蜒的山路上同行。
我和两个捉青蛙的淘小子也同样走在这条山路上,我们的家同属于这条路上的不同村落,若兰时而去采集路边鹅黄色的蒲公英花,时而绕到另一个女同学身后,在女同学细长的麻花辫上插上一朵小花,若兰咯咯地笑着,她的脚尖像蝴蝶般轻点在坚实的大地上,一只手拈着裙角,另一只手灵蛇般的从身体高绕过头顶,夕阳的余晖散落在她的身上,她像一只七彩的陀螺在山路上旋转,我把书包丢在地上,淘小子们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中呱鸣地青蛙,和另一个女同学围坐在野草上,在那个没有电视的年代里,山岗为我们搭建了广阔的舞台,火烧云成了巨幅的背景图,若兰在微风中地舞姿青涩而曼妙,恰如她那含苞待放的身体。
后来,我们每天都一起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若兰的身姿一天比一天柔韧,她的舞姿也越来越收放自如,那大概是一个不喜欢掌声的年代,我们只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像是显微镜下观察肌体的每一个细胞,夹伴着呼吸的声音,山风在吟唱。
直到有一天,若兰低垂着头静静地走在盘旋的山路上,她的脚步似铅重,到了往昔跳舞的山岗旁,也只是微微一顿,就继续走了下去,我迟疑了一会,便小跑追上了她,若兰告诉我她的舞蹈鞋彻底坏掉了,以后再也不能给大家跳舞了。
我直截了当的问她:“如果以后不能跳舞给大家看,会很痛吗?”
她哭的一塌糊涂,却认真的一字一顿回答我:“身体很痛,心里很痛,梦想更痛!”
“你的梦想就是跳舞给大家看吗?”彼时我的问题听起来总是那么不着边际。
“我的梦想像风中飞翔的鸟儿,像阳光近旁依傍的云朵,它是一种和我生命一般同呼吸的东西,我没办法放手!从我9岁开始接触舞蹈起,我就知道,我的梦想在向我招手,它来了,在向我的心灵靠近……”若兰的话在风中凌乱,我的话却让若兰怔在原地:
“等我!我去把你的梦找回来!”
我找来了淘小子高阳和传龙,商量怎么能让若兰继续她的梦想,商讨的结果出奇地一致,我们决定每天放学后去山上采蕨菜,晒干了之后卖钱攒起来,尽快把舞蹈鞋买给若兰穿。
在若兰山路上的身影落寞了两个月后,我们三个人把卖掉蕨菜干凑起来的毛票数了清楚,一共是八十五块钱,周末的当天,我们步行几十里地去了市内,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一个摆满无数新鞋子的商场。
“我要那双鞋!对!就是那双鞋子!”看到货架上摆放和若兰一模一样的鞋子,我们三个没秩序的对着售货员大喊。
“小朋友,眼光不错嘛,这款印有淡紫色蝴蝶结的舞蹈鞋,可是质量不错,物美价廉呀!”
“多少钱?”我手里递过去一个鼓鼓囊囊地白象方便面袋,里面装满了一毛五毛的毛票。
“孩子,这双鞋子收你们进价,刚好一百,你们给我的钱还差十五!下次再来买吧!”售货员阿姨有礼貌的把白象方面袋退还到我手上。
“不!我就要!我们走了一天还没吃饭,就是来买这双鞋子!”高阳中气不足的话语中带了一丝哭腔,传龙却已经忍耐不住坐在商场地瓷砖上大哭起来,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如果没有舞蹈鞋,就再也看不到若兰的表演了!我傻傻的站着,看着他俩止不住的哭泣,来往路过商场的人很多,看到身上三个沾满泥土的孩子也开始指指点点,到后来,一些好心人开始掏出兜里的零钱来,放到我们的身边,传龙边哭边数着钱,一共是两张五毛,十张两毛,二十张一毛,五块钱!传龙的鼻涕笑地满嘴都里,可是还差十块钱,我们还是没有买到那双舞蹈鞋!
过了一周,我爷爷听京剧的收音机丢了,我的屁股被爸爸用烧火棍揍的肿了老高,我终于从商场里给若兰提回来那双漂亮的舞蹈鞋,高阳和传龙围着夸我真厉害,我弯着腰说还行,我觉得我的屁股挺厉害的,估计古代的一丈红都不能让它屈服,当我把鞋子递到若兰手中的时候,看到她眼中停驻的那一种渴望和感激,我觉得即便没有屁股也够了!她的眼神第一次没有游离于外,她望着手中的鞋子,上前紧紧的抱住了我,只是她的个子比我矮,她搂着的不是我的腰,而是我的屁股,就这样,我领悟了世上有一种可以笑出来的钻心地疼痛,她的身体在发颤,我坚忍着拍了拍她的肩,轻轻的说道:
“若兰,送给你的梦想!”
只是,还没等到毕业,若兰就要离开了,在非典闹得最凶的时候,她远在上海的母亲来学校接她,她坚定地对她的母亲说:“等一等,我需要一个黄昏!”
是呀,一个黄昏,可以停车坐爱枫林晚,可以吹箫声断倚独楼,也可以泪洒秋风看伊舞。只是,彼时的心情凌乱,低泣的呜咽在若兰的舞蹈中翩跹,像一个沾染了魔法的五线谱,若兰的身体如炫彩音符般上下翻动,尽情的律动着青涩的美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出神的在想着以后,没有若兰舞蹈陪伴的以后,我会行走在哪里,认识怎样的人,该有如何的人生,会不会再遇到个跟我畅谈梦想的姑娘,会不会再碰见一个心甘情愿为之挨揍的姑娘,时光那么远,又这么近。
后来,我没有再遇到若兰,只是一次听和她要好的女同学说,我当年亲手递给她的那双舞蹈鞋,她一直贴身带着,像一个心爱的宠物,更胜似一个朋友,据说,她成了一名出色的青年舞蹈家,每每想起当年她描述梦想的样子,我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若兰,你的梦我还未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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