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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2005年五月。当新州市依然沉醉于春末夏初特有的温柔气息时，一股看不见的硝烟，开始在无数的家庭、学校、培训机构间氤氲蔓延一一万众瞩目的年度大戏：“小升初”和中高招即将进入燃眉时期。家长的希望、学生的前途、学校的存亡、以及培训机构的钱包……一切的一切，都在这股看不见的漩涡中交织着，冲撞着，暗流涌动，愈演愈烈。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时代大潮中，各路小人物奋力挣扎，竭力突围.......
上一章 祸起萧墙
**第十一章 绝处逢生**
林风再次奔到楼梯口。
可是，每一阶楼梯都空空荡荡，哪里有高跃一点点的踪影？
昨天晚上，当她没收，或许说暂时保管了高三学生高跃的手机时，不曾想，却遭遇了这个男生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这让林风好不沮丧。想了一晚，她决定今天继续做高跃的思想工作，谁知一大早，和家长沟通后得知，高跃可能离家出走了，这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高跃，你真是个懦夫！难道仅仅因为一手机就出走了？老师教了你整整三年，难道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你了？况且我还没有！
一丝悲凉袭上心头，林风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一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极速下降，说不得也碰不得，可没有惩罚的教育还是完整的教育吗？究其原因，除了大环境之外，我们做教师的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平心而论，每一年，每一届，作为老师，作为班主任，我的关注点除了分数还是分数，看来的确是忽视了学生的成长教育.......现在想想，对我们这样生源参差不齐，情况比较复杂的普通学校而言，如果育人工作做的不到位，那么，要想在学生的成绩方面有大的突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相反，则事半功倍。
站讲台十年，林风越来越发现，教师必须与时俱进，必须深刻了解现阶段年轻一代的所思所想，才能真正走进学生心里，而不是简单粗暴地“保管”手机.......
此刻，林风盯着那一阶又一阶楼梯，不禁暗暗为自己的学生担忧起来。
电话铃声又一次骤响：“林老师，高跃到底到学校了没有？”
林风没有直接回答，她急于搞清楚事情的原委：“高跃妈妈，高跃他今天早晨是几点从家里出发的？”
“你废那么多话干什么？我再告诉你一遍，高跃六点半，连早饭都没有吃，背着书包就走了！！！”女人猛地提高了声音。
虽然被人一顿抢白，但林风并没往心里去，她很理解一位母亲此刻的心情，换作自己估计也一样。但是，还是应该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昨天晚上，高跃到家后，给你们家长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我到家他已经睡了！”家长几乎是吼出来的。
片刻后，电话那边，女人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嗓门高了八度：“对了！昨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手机，手机的，到底怎么回事？！”
林风心里说，怎么回事？你这个当家长的，当时不是正在打麻将吗……
“你们是不是给孩子新买了手机？”林风迫切想知道的是，家境很一般的夫妻俩，为什么要在高考的关键时刻，花巨资给儿子买手机。
“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我孩子卖力考大学，我们家长就是不吃不喝，咬咬牙也要买！”
无奈地，林风在心里摇摇头。
“是这样，高跃这几天一直在课堂上摆弄那手机。高考快到了，我很着急，昨天下午就暂时替他保管了。谁知他坚决不同意，怒气冲冲就离开了学校。所以，我昨天给你们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让家长配合老师的。”
“什么？你没收了我儿子的手机？！”
“家长你误会了，不是没收，是保管！”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当老师的是怎么想的！”
“......”
林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就又咆哮起来，“我问你，我儿子到底去哪了？没了手机怎么联系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林风甚至比家长还要着急，她不仅担心学生的安全，更为自己教书育人的失败而沮丧。
特殊时刻，为了劝慰家长，她耐着性子：“高跃妈妈，你们先不要着急，高跃那么一个大男孩子，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这样，咱们分头行动，赶快把他带到学校来。”
“姓林的，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必须负主要责任！”
“现在还不是划分责任的时候，先找到孩子再说。”林风一贯地果断，但此时，她的内心是崩溃的，如果学生真有什么事，谁都承担不起！
回到办公室，林风立刻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惹祸的东西：一款黑色最新型手机。打开来，只寥寥几个号码，都是父母家人的，游戏倒是不少，也就是说，它对高跃的下落毫无意义，林风叹息一声，又将其锁了起来。
整一个上午，林风的心都揪得紧紧的，破天荒的，她把自己的手机带进了课堂，授课中不时偷看一眼，急切地等待着学生和家长的消息，以至于讲错了几道题也浑然不觉，学生们诧异地是，这个平日里激情四溢的林老师，今天为何如此不在状态？
一直到课间操时间，高跃仍无任何信息。
不能再等了。
林风匆匆赶到政教处，向领导汇报情况。
政教主任说：“林老师，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必须和家长保持密切联系，尽快落实学生情况。虽然高跃是从自己家里离开的，但我们学校也必须为自己的学生负责啊！”
林风脸色灰暗：“现在我最担心的是高跃的安全问题。学校是不是可以考虑报警？”
主任很严肃：“刚才说了，时刻和家长保持联系！如果到下午学生还没有消息，那我们就有必要请家长到学校来，一起商量对策。”
林风心急如焚。
一个上午过去了，家长除了在电话中咆哮之外，依然没有高跃的任何消息。
林风再也坐不住了。
放学的铃声一响，她立刻冲出教室，边走边急切地在包里搜寻电动车钥匙，跌跌撞撞中差点撞到墙壁上。
她要在中午时间把周围的网吧筛查一遍，必须尽快找到高跃。
大街上，蜗牛般爬行的汽车把马路堵得死死的，林风的电动车只好在车流中见缝插针，她的肚子不失时机的咕噜噜叫个不停。
教师到网吧找学生，林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多年来，众多的教育工作者顽强地和网吧“争夺”自己的学生，可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少孩子的大好前途被网吧无情吞噬，而无可奈何。
林风在大街小巷来回地奔波，没放过任何一家或明显或隐蔽的网吧，可是，哪里有高跃的影子？
热辣辣的日头下，沿着街边，林风垂头丧气地走着，通红的脸上一片茫然。
正在这时，林风老公杨健突然打来电话，说老家舅舅的孩子要结婚，老娘想回去送礼，问她能不能请两天假。
犹如滚油里猛然倒进了凉水，林风大声吼道：“你想什么呢？！”直引得路人侧目。
幸亏杨健也是中学教师，他知道妻子一定是遇到了不听话的学生，或者别的什么不顺心的事，赶紧挂了线。
跑遍了周围的大街小巷，林风仍一无所获，她又累又饿，只好打道回府。
中午十分，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徒弟小夏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儿，几个家远的教师正伏在办公桌上午休。
林风如幽灵般走了进来，颓然瘫在椅子里，片刻后，她把双臂倚在桌面上，双手托腮，尔后，沉沉睡去……
朦胧中，“啪”的一声，把她从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只见一位中年妇女，正怒气冲冲地拍打着桌面。
不用说，此人正是高跃妈妈。
身材高大丰满，涨红的脸庞因着急而扭曲变形的女人怒吼道：“你什么老师？我儿子都找不见了，你还在这里睡大觉！”
一下子，办公室的老师全醒了。
林风十分理解家长的愤怒，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搬来一把椅子，见状，小夏赶紧过来，扶着家长，想请她坐下说话，可女人猛地一甩胳膊，小夏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女人一脚把椅子踢倒：“我们忙了一上午，亲戚朋友，网吧都找了个遍！都是因为你！”
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整个楼道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无奈地听着家长的怒吼。一看这个阵势，办公室里其他教师也过来劝解。
这时，女人的声音更大了，她指着林风的鼻子：“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绝对不会好过！”
林风格外镇定，她想，高跃的出走，跟自己有一定的关系，至少手机之事是诱因，该负的责任，自己一定不会推脱。
她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就说：“家长，这样吧，咱们现在到政教处。”
“去就去！”
恰这时，副校长和政教主任匆匆赶来，一边劝慰家长，一边分析情况，研究对策。
经过紧张的商讨，有了决定：下午，学校和家长继续分头寻找，若还无结果，可考虑报警，家长认同。
一个下午如同过了几个世纪。
林风询问了多位学生，打了几十个电话，把所有可能的线索都查找了一遍……
晚上十点多，林风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家。
杨健刚刚把儿子哄睡，正就着床头微弱的灯光，以膝当桌，研究一道物理高考题。作为一所省重点高中的骨干教师，学校教务处副主任的有力竞争者，他比林风更忙。
林风曾经和杨健探讨过一个问题，重点中学教师和普通中学教师，那个更难做？
很快，杨健便举手投降了。他说，像你们这样第三梯队的学校，生源质量一般，学生情况千差万别。这就注定了你们不仅要搞好教学，更要随时准备应对各种复杂的学生事务，没个三头六臂的，估计都难以应付。说实话，如果让我去教你的学生，我肯定不行。
林风直言，你告诉我，是你们重点成就了学生，还是学生成就了你们重点？
........
无声无息，林风瘫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杨健轻轻带门出来。
一问一答中，他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末了，他压低声音说：“事情的确挺棘手的，现在看，找到学生是当务之急。不过，你也累了一天了，赶快休息吧，明天再想别的办法。”
一口水没喝，一点东西没有吃，林风就进了卧室。她看着儿子熟睡的可爱的脸，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
林风草草躺下，把调成震动的手机压在枕头底下……
差不多凌晨的时候，手机骤然“响”起：“请问是林风老师吗？”
林风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是的，我是。”
“我们是黄河区派出所的，你的学生家长已经报警，作为相关人员，请你马上到派出所说明情况。”
林风“腾”地坐了起来，派出所？这辈子也没想过和派出所打交道啊！
深夜，大街上行人稀少，林风坐在电动车后面，凉风阵阵袭来，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杨健的腰，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如此深夜，如果无人陪伴，她一个人断然是不敢来的。
纵然是凌晨，派出所依然灯火通明，值班民警紧张地忙碌着。
林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楼大厅内，她猛然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蹲在墙角，缠着纱布的手臂血迹斑斑，另一边，一个男人醉卧在地，呕吐物到处都是，警察忙上忙下的照顾他。
林风的头皮一阵发麻。
105房间内，高跃的父母正焦急地和警察说着什么，看见老师到来，他们什么也没说，退到一边。
林风向年轻警察详细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在煎熬中，林风又度过了一天。
表面上看她很镇定，但内心极为崩溃，她很担心高跃的安全，期间又多次被领导叫去谈话……
说实话，一开始老师和家长都还是比较乐观的，高跃也就闹闹情绪，最多第二天就回来了，没想到……
林风觉得自己正从悬崖跌落，一点一点接近谷底……
第三天，高跃的父母直接“住”到了林风的办公室，他们不停的拉扯着她说理，并阻止她去上课。
林风欲哭无泪。
第四天中午，当林风出现在学校大门口时，只见镁光灯急速闪动，快门咔咔作响，犹如出街的是一位天皇巨星。
林风何曾见过这个阵势，不禁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用手阻挡眼睛。
“我是都市报的记者。请问是林风老师吗？”一个20出头的年轻男人，斜挎黑色公文包，手持话筒，后面跟着一个扛摄像机的人。
他把记者证晃了晃，黑洞洞的话筒就对着了林风：“林老师，学生的出走，和你有直接关系吗？”
原来是记者！
林风暗暗吃了一惊，学校和老师正在积极想办法寻找学生，而且又报了警，如果此时家长把事情捅给了媒体，那对寻找学生是极为不利的。
不愧是一向果敢的林风，她马上稳住了神：“记者你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高跃同学的事情，那么，请你到我办公室详谈，保你得到独家新闻。”
正值放学时分，学生成群结队经过，必须把事态先压下去。
林风一边招呼记者，一边迅速给校领导发了短信。
当林风领着记者走进校园的时候，平头，微胖，精干的办公室主任“恰巧”出现在教学楼门口。
“马主任，这是来咱们学校搞新闻宣传的报社记者。”林风不露声色的介绍道。
年轻人再一次拿出记者证，马主任接过一看，的确是都市报副刊的记者。
主任热情和记者握手：“欢迎，欢迎，这样吧，先到学校接待室休息一下。”
四人一同前往。
接待室是学校为到访的领导和贵宾而设置的，它位于办公楼的一层，沙发，茶几，会议桌一应俱全，各类装饰典雅而庄重。
马主任热情的请记者落座，端茶倒水，殷勤备至，林风赶紧搬来一把椅子，大方的与来访者对面而坐。
这个表情严峻的20多岁的年轻人，掏出笔记本开始采访，林风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很显然，年轻人并不满意：“实话告诉你，高跃就是我家亲戚，你说的和我姑妈说的，有很大出入。这样吧，我先把事情发到报纸上，请大众来评判评判。”
亲戚？姑妈？林风合马主任迅速对望了一下。这个记者倒是坦诚，但是，难保他没有一点私心，如果他夸大或者歪曲事实，事情就更难办了。
“康记者，我们正通过各种线索寻找学生，请你们暂时先别发稿，要是高跃看到了，估计会更麻烦……”
马主任的话刚说一半，就被年轻人打断了：“林老师，你们就等着看明天的头条吧！”
撂下这句话，年轻记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上头条？
我，一个默默无闻，平凡普通的中学教师，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出名，上“头条”出名！
出名就出名吧，但，本人问心无愧！林风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呼地站起来：“马主任，我个人被曝光就曝吧。如果因此事影响了学校的声誉，那我很抱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快找到学生。林老师，你要有思想准备啊。我现在就去跟校长汇报一下情况。”主任率先出了门。
中午时刻，校园内一派安静祥和，五月的阳光透过白杨树的叶子洒向地面，明亮且温暖，可林风的内心一片冰凉。
她漫无目的走着，一瞬间，她感觉到嘴里咸咸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滴泪从眼角无声地滑落......她惊了一下，立刻用手背拭去泪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林风一边走，一边做出了一个决定，下午的课让小夏代上，自己无论如何要去高跃家里一趟，再商议一下如何寻找孩子的事。
刚走到楼道口，小夏正好冲下来：“师傅，怎么样了？我刚才看见你和马主任领着两个人，一个人还带着照相机，听说是记者？”
看着这个刚入行不久的年轻人，林风笑了笑：“没事。”
“没事就好。师傅，你还没吃饭吧，我刚才去食堂多带了一份，快上楼吧。”
到了办公室，小夏赶紧把那份凉了的盒饭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这个刚跨上讲台的小姑娘，心疼的看着眼前的林老师，她身兼班主任和年级长两职，每天早出晚归，压力本已经很大，再碰上几个问题学生，那真是没法活……小夏开始怀疑，这份职业自己能坚持多久？
林风心事重重的扒拉着饭菜，看她这样，小夏也不便多问什么，开始批改面前的一大摞作业。不一会，林风站起身，把饭盒扔进垃圾桶，又给小夏交代几句，准备出发去高跃家。
“师傅，你可得注意点，那个妈妈我是怕了......”瘦弱的小夏十分担心的看着林风。
“放心吧，我没事。”
就在这时，林风的手机突然响了。
“请问你是林风林老师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本能的一惊，马上回应：“我是，你是哪位？”
小夏赶紧偷偷看向接电话的林风，可是，她看见了一张表情瞬息万变的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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