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存，后发展

文／沐丞

01

2005年夏天刚毕业，我只身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坐了二十多小时的火车从学校直接来到了深圳，开始了自己艰辛的求职路。因为是家中独子，父母其实都希望我回老家那个小县城，考个公务员，如果考不上就租个门面房做个小生意。在他们看来那时就业压力很大，深圳到处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我去找工作真的是希望不大。我知道他们是怕我再受挫折吧，因为我高考考得不好，考研也失败了，如果毕业又找不到工作，说不定会想不开。

其实那个时候家境不是很好，父亲因为做生意亏了不少钱，还吃了官司赔光了积蓄。我当时考研是跨校跨专业报考了一个名校的热门专业，除去保送生只有3个名额，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那就索性考一个含金量高的研究生，否则毕业就直接找工作。虽然备考阶段很努力，但是还是没有考上。既然已经做好决定，所以我情愿到大城市里去闯荡闯荡，也不愿回到家乡那个小县城。

刚来深圳的时候住在一个表哥家，他在深圳买了一个不到40平方的一室一厅，我每天晚上就睡在沙发上。深圳的夏天特别炎热，客厅只有一台电风扇，我经常半夜热醒，然后到卫生间冲凉。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是总归有亲戚收留，已经好过很多人。

表哥其实是在一家很大的公司做部门经理，最初我以为他能给我解决工作，虽然我是应届生还没有工作经验，但是我也不笨，我觉得只要有人带带我，我也能从最基础事情做起。而且我是计算机专业，表哥所在的部门正是IT部，专业是对口的，他们平时工作语言是英语，而我也过了英语六级，口语比表哥还好，因此我满心期望的能到表哥所在的大公司工作。表哥虽然也收了我的简历，还说帮忙问问看有没有面试机会，但是就没有了下文。现在想想可能我错过了他们公司的应届生招聘，或者表哥觉得招一个亲戚到自己公司会有很多不便吧。

虽然没能进入表哥所在的大公司，但是我仍然很感谢表哥和表嫂，他没有直接给我解决工作问题，但是他教会了我在哪些招聘网站投简历，还在工作日请假亲自带我去罗湖人才市场，一个个摊位投简历。那段时间我基本上都是晚上投简历，如果第二天白天有面试就去面试，没有面试就跑罗湖人才市场。

深圳夏天的室外特别炎热，而且那个时候地铁还不发达，经常要转多辆公交车，有些线路还是那种很小的巴士，车上满是人，充满了汗腥味。如果面试的地点在关外，还要顶着烈日再坐摩托车。有时候下车找不到路，还要到处问人，到了面试的公司经常是大汗淋漓。

面试也没有什么经验，有时候大老远跑过去做个笔试就被淘汰了，或者才一轮就没有下文了。人才市场里更是人山人海，有的公司收了简历扫一眼就把简历放一边甚至直接丢到垃圾桶里，根本就不给面试机会。偶尔给你面试机会的也是匆匆聊几句就结束了。因为深圳有太多人才，企业没有必要浪费时间面试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应届生。

找工作那段时间父亲总是隔三差五的给我打电话，虽然是很关切的询问找工作的进展，但是我每次都非常的烦，有时候故意不接，甚至是直接挂掉。

02

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是有个文学梦的，虽然是学计算机专业还总想着能找一个跟文字相关的工作。每次在招聘网站上或是人才市场的招聘广告上看到有跟文字相关的工作我都会投简历。

我记得有次在人才市场，有个文化公司在招写故事的，我兴冲冲的递上了简历，那个看似编辑一样的男人一看是计算机专业的就把简历退给我了，直接说不合适。我强调说自己很爱写作，高中的时候就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还把自己写的几万字的原稿给了他。他随意的翻了翻，眼皮都没抬一下，说：“我先收着，但是你也别抱希望。”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个人轻蔑的表情，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应届生找不到工作到处乱投简历，还很不自量力。

第一个给我Offer的是一家杂志社，好像叫《中国企业家》，貌似还是不错的。当时面试很简单，而且是跟另外两个女生一起，杂志社的主编和助理几乎没有提问，只是跟我们说了一下岗位要求。那个工作就是要我们去采访深圳的企业家，然后宣传他们的企业，当然不是白白宣传，需要企业家给杂志社交赞助费，类似于给自己的企业写软文打广告。而我们的底薪只有1000元，每拉到一份赞助我们可以拿20%的提成。杂志社的助理第二天就通知我被录用了，还要我尽快去上班。现在想想其实他们并不是要人写文章，不过就是找业务员跑单。

最开始我还有点兴奋，告诉表哥找到了工作，然后表哥还带着表嫂和我一起下馆子说庆祝一下。但是当我把具体的工作内容和待遇告诉表哥的时候，他的举止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带着夸张又嘲讽的口气，举起一个手指，对表嫂说我找了个1000元月薪的工作。他们公司的本科应届生应该有至少5500元的月薪，这样看来我的这个Offer的确很寒酸。

通过表哥的神情，我知道这个工作很烂，所以第二天我就回绝了。我的性格其实也不适合去跑业务拉赞助，如果一个月都拉不到一单，1000块在深圳根本不够生活。

第二个Offer我记得是在一个货船上做操作员，待遇还可以，基本工资是3000元，再加一些奖金和高温补贴之类的。但是工作很辛苦，时间上需要三班倒，而且还得在船上，貌似也有一定的危险性。我是个从小就晕车的人，在船上像工人一样的操作，这样的工作的确不适合我。我期望的是那种跟表哥一样坐办公室，对着电脑，朝九晚五，双休的白领工作。所以思考再三也拒掉了这个Offer。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看中的职位面试不通过，得到Offer的职位自己又放弃了。过了好几个星期工作一直没有落实，我一直住在表哥家白吃白喝，也能感受到他和表嫂对我颇有微词。表面上还是过得去，但是那种气氛却是恨不得我尽快找到工作搬出去。其实我能理解，他们不是少我一口吃的，而是家里太小了。父母还是会经常关切的打电话，甚至要我回老家，而我自己也越来越急，毕竟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慢慢的，我也想通了，自己有什么资本挑剔呢？还是先生存再发展吧。

03

也许是面试经验的渐渐增长，后来终于在人才市场找到了一份相对满意的工作。那家公司是刚成立不久，做手机的开发和销售，团队的核心成员是从一个品牌手机公司跳槽出来创业的。说白了，就是一家山寨手机的厂商。因为是刚成立，所以在招聘要求上也没有很严格，关键是待遇也不高，估计招不到什么人，我当时是那家公司的第9名员工。

选择这个公司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职位的要求主要是分析手机的功能，画界面操作流程图，编写相关设计文档，还有做一些简单修改图片工作。我虽然是计算机专业，之前在学校里虽然也用各种编程软件做过诸如学生管理系统、图书管理系统，但是对编程一点兴趣没有，所以这个偏设计和文案的工作倒是挺适合我。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工作就是属于那个时候的“用户体验”领域，我误打误撞的进入了这个行业，后来还居然成为了这个方面的专家。

选择这份工作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办公条件挺好，在深圳南山科技园一个高大上的写字楼里，离表哥的上班地点还挺近。虽然试用期的待遇只有1500元，而且一周要上六天班，但是我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于是接受了这个Offer，结束了自己长达1个多月的求职之旅。

我确定去这家山寨手机公司上班的第二天，表哥就开始给我找房子了。因为工资很低，表哥给我找了一个很破旧的小区房，跟几个人合租。我的那间屋子只有一张很小的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和一把椅子，租金是550元，另外的水电、燃气、物业、桶装纯净水、固定电话费、有线电视费等按人头每月平摊。

其实这个房租水平对当时的我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毕竟只有1500的工资，除去550元的房租和200元左右的杂费，再加上必要的一些交通、手机费，我能用于吃饭的钱都已经很少。表哥估计也知道我有些困难，所以给我买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还给了我3000元生活费。但是这3000元其中一大部分都交了房租押金了。

就这样我开始了独自在深圳打拼的日子，试用期工资低，我就尽量减少各种开支，早饭有时候不吃，晚饭就在下班的路上买两个包子。周末的时候基本上不出门，除了偶尔去表哥家，就只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先生存下来，熬过试用期，就会涨点工资，生活就不会如此窘迫。我当时有很多同学回老家靠关系找到了不错的铁饭碗，也有不少人在大城市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些同学出国留学，而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起我的工作。我还记得有个在深圳的女同学靠家里关系进了银行工作，请几个周边城市的同学聚会吃饭，而我就在深圳都找借口拒绝了。

不过我始终相信，深圳是一个看能力、公平竞争的地方，只要不放弃，捉襟见肘的日子终将过去。后来的经历虽然有很多波折，甚至有更惨的时候，但是这个信仰从来都没有丢弃过。

现在一些90后的毕业生家境殷实，虽然能力不强，却对工作挑三拣四，拈轻怕重，我相信生活最终会给这样的年轻人一些或大或小的教训。不如放低自己，先生存再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