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你了，我去结婚了

我始终没能等来凉生开口说爱我，这或许像在机场等一艘船靠岸一样疯狂又有些天方夜谭。

      2017年11月9日  星期四      晴

我不等你了，我去结婚了

01

2005年的盛夏，中学的老教学楼还没有拆，上下课铃还是老职工用锤子敲铁棒，我的身体比同龄女生都早一步进入了青春期。

语文老师正声情并茂地读着朱自清的《父亲》，同学们都挺直了腰板听得动容。我突然感到大事不妙，腹部一阵绞痛，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上，嘴唇发白，双手捂着肚子。“大姨妈”亲切地造访了我。

“怎么办？裤子肯定弄脏了，死定了！怎么回家？……”各种担忧已经掩盖了身体的痛感，我已无心听课。左手旁的凉生不时朝我侧目。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响，同学们都一窝蜂地往教室外跑。我却坐在凳子上不敢挪步，从学校到家要穿过学校长长的走廊还要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这是要我顶着裤子上的“大红花”告诉全天下的人——我来大姨妈了！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我可真干不出来。

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凉生坐在里面靠墙边，我坐外边，我不出去他也出不去。凉生看我脸色苍白问我怎么了。我哪好意思开口说。我在本子上写着:我裤子弄脏了。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递给凉生看。我偷偷瞥见凉生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跟，我的脸也成了红苹果。

凉生从课桌里掏出校服递给我的那一刻，我觉得他头上带着光环，简直就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把校服系在腰间遮挡住裤子上的“大红花”，总算是回到家。

2005年的盛夏，我和凉生的距离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姨妈”被拉进。这一年，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着《老鼠爱大米》。我在上锁的日记本里写上:我爱凉生。

那个学生时代特别流行认哥哥妹妹，凉生说想认我做妹妹。我异常愤怒倔强地说不。我的潜意识里认定兄妹是不能相爱的，兄妹无关爱情，虽然我们并无半点血缘关系。

2007年的那个夏天，我们喊着“西瓜”留下整齐划一的笑脸拍过毕业照欢呼着毕业了。我不在乎中考成绩好还是坏，我在乎的是以后还能不能遇见凉生。

02

我和凉生去了不同的学校，隔着四十里路。我开始每个星期给凉生写信，用带着茉莉香的信纸，钢笔吸满一管黑墨水，写新学校的见闻，顺便抄录几首古诗寄托我对凉生的思念。

我希望邮差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每个星期二的下午我都焦急地等在传达室的门口看有没有我的信。凉生信里兴奋地跟我描述新学校新同学，描述自己憧憬的美好前程，唯独没有说想我。

我有次问及凉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凉生说喜欢长发温柔贤惠又有才情的女孩子。我蓄起长发，报了学校的文学社，我给凉生寄去长发的大头贴和我在校报上发表的小诗，我把所有的柔情都揉碎在一封封信笺里。

2010年的盛夏，凉生来我们学校高考。我们坐在学校的草坪上，用像素模糊的手机拍了合照，笑得很好看。我喜欢凉生戴着眼镜指点江山的样子，凉生兴奋地跟我讲着高考志愿以及对于未来的期盼。我没有对凉生讲过我的期盼是此后余生都有他，我也没有告诉凉生因为他我把书上插图的所有男生都画上了眼镜。

我高考败北，父亲病重。我没有再继续学业，凉生去了重庆，那座有着雾都之称的山城。

03

我不害怕走进水深火热的社会熔炉里，我只怕从此山高水长，我和凉生的距离更远了……

2010年的盛夏，我跟着亲戚去了广东的电子厂里上班，我也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每天三班倒，日复一日的流水线让我觉得很是疲累，幸运的是每天洗去一身的汗臭和疲惫后，我可以给凉生发短信，这让我心生慰藉。在宿舍里大家都是短裤背心，我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大家背地里笑话我穷讲究。我知道凉生喜欢的女生该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父亲的病以及日复一日的流水线生活让我感觉人生跌到了谷底，压抑到极致的时候，我会给凉生拨去一个电话。凉生会安慰完我后会痛骂我一通让我振作，鼓励我继续学习参加成人高考。我开始抽空学习，虽然很累但也很充实。

我顶着广州的燥热请求宿舍里的大姐教我给凉生织了一条围巾，宿舍里的人都笑我那么老土，这个年代谁还织围巾。我天生心灵手不巧，不是漏针就是织错，织了拆拆了织终于赶在重庆最早的寒潮来临之前送给了凉生，以朋友的名义。

我和凉生有阵子少了联系，后来凉生给我打电话说他恋爱了。我顿了顿，嘻嘻哈哈地说恭喜求图求真相。凉生给我发来照片，她巧笑倩兮，凉生也笑得很好看。

挂掉电话后我躲在卫生间里哭了很久，广东的热空气似乎裹着一股咸鱼味，让人觉得作呕。淋浴头一直开着，我站在下面，凉水从头淋到脚，泪水和着凉水在我脸上流淌，分不清哪里是泪哪里是水。我发现泪水和着凉水并不咸，我想这种痛应该也会被时间稀释吧。

我自觉地减少了和凉生的联系。

2014年的一个冬夜，凉生给我打电话，他喝了很多酒。他跟我说失恋了，向我诉说失恋的痛苦。凉生说他想她，我默默听着。

过了两天凉生给我打电话，请求我帮他写情书追回她。我答应了。我把对凉生的所有思念和爱慕都藏进了诗里面，凉生把这份深情转交给了她。

凉生又重新得到了她，我又一次失去了凉生。

后来凉生还是失恋了，我们的联系又多了起来，我们依旧谈天说地。后来凉生毕了业，来到了广州，而我去了重庆。

这是凉生生活过的城市，我固执地认为这还残留凉生的气息。我喝凉生喝过的山城啤酒，我吃凉生吃过的那家老字号火锅，辣得眼泪直流。我去凉生和她曾去过的地方拍照留念，镜头里的我孤身一人巧笑倩兮。

后来凉生又开始了恋爱，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彼此的圈子里。前阵子我点开凉生的朋友圈，他手里抱着一个娃娃，眉眼和凉生好像。

我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好久，直到图片糊成一片，屏幕上都是我的泪。我知道该结束了……

2005－2017年，十二年的时间，一棵树苗早长成了半天大树，我像是凉生多出来的一条小尾巴跟在他的身后。

心里多少希望总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凉生那次醉酒后给我打电话说喜欢我，我内心雀跃不过三秒却听见他说但是他只是把我当妹妹一样。去他的但是，我讨厌这种转折句。

凉生，这么多年我以为有天你会回头看看我，会发现我这个爱情乞丐一直在等待着你的施舍。

山城开始起雾，我在你的城市却辨不清你在哪，辨不清风在哪个方向吹。我把衣服拉拢了些，身上也暖和了些。

妈给我打电话，问我相亲的小伙子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妈说那过年回家把婚事定下来，我说好。

不是没有人追不是自己不够优秀，是心里认定一个人以后便对其他所有人的好都充耳不闻了，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全世界。只要最后结果会是他，哪怕晚一点来得晚一点也没关系，自己可以去抵挡一切压力，只要最后会是他。有人说:“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 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

凉生，我不等你了，我去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