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六九）

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六九）

简宁一上车就把帽子摘了，放在一边。陈曦就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不说话。他感觉到简宁在扯自己的袖子，睁开眼看到简宁正拿了保温杯给自己。

陈曦道了谢，接过来，喝了一口，水略热一些，是茉莉花茶。

“你没事吧？”

“没事！”陈曦淡淡地回答，然后就不再说话。

“陈曦，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有些话——”简宁车开得很慢，她打算和陈曦就在今夜摊牌。

“你可不可以不说这些话？至少今天？”陈曦闭着眼睛不看简宁，语气萧索。“或者我再跟你提个过分点的要求，这些话你可不可以过了年再说呢？反正也没有多少天。”

他睁开眼看着简宁，眼睛里尽是悲伤。

“亲爱的简老师，对一个喝醉的人你要慈悲一点啊！”然后他就闭上眼不再理简宁。

简宁心里一阵刺痛，她很想停下车抱抱陈曦，但她终于还是没有那样做，她不再说话，就这样一直把车开到陈曦家小区的门口。

泊好车后她侧过脸来看陈曦，陈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虽然知道陈曦并没有睡着，他的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简宁还是不忍心去叫他。

自己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他，如今他就在眼前，但自己却只能这样看着他。她想摸摸陈曦青春的脸，摸一下陈曦高挺的鼻梁，手再将要碰触到陈曦时却停下来。

我还能怎么样？我能给他什么？他原来是多么春天的一个人，现在却这样水瘦山寒，如果不是爱上我，他会一直明媚下去。

就在她的手要撤回来的一刹那，陈曦抓住了她的手，顺着就把她揽在了怀里。

“你不要动，我就这样抱抱你！只是抱抱你好吗？”简宁推陈曦的时候，陈曦却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细语。“我喝醉了，亲爱的简老师，你不要和醉鬼一样见识。”他的每一句都有火苗，烧在简宁的心上，“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和我说再见，人不是说分手也要有仪式感吗？你答应约我的，”

陈曦并没有像前面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他低头开始搜索简宁的唇，他要牢牢地记住简宁的滋味。

简宁急了，却根本挣不脱，被陈曦吻得将要窒息，在陈曦将要放手之际，她抬手就给了陈曦一记耳光。

陈曦看着脸色苍白的简宁转过身去不再看自己，捂着脸笑了。简宁这一记耳光打得狠极了，他竟有种热辣辣地痛快。

“你这是要忠实你的男朋友吗？”他问。

“对！”简宁依然不看他，回答得却简短有力。

“可是你忠实你自己吗？一个人最应该的不是忠实自己吗？简老师？”陈曦冷笑，“一个连自己都不忠实的人，对别人的忠实又能有多忠实呢？”他使劲去拉简宁，他不能忍受简宁这样的厌憎，竟连看也不肯看自己。可是等着他用强使简宁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就后悔得要死，因为简宁已经是泪流满面。简宁的泪一下子就烫伤了他。

他把简宁抱在怀里，低声认错。简宁在他的怀里已经颤抖成风中的树叶，但还是极力克制着不肯放声。这样的隐忍越发得让陈曦悔恨万分。自己的爱给了她什么？如果不是爱上我，她怎么会这样？

忽然自己的肩膀疼得钻心，原来是简宁狠狠地咬了他，他疼得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额上都冒了冷汗，但还是咬着牙忍着没有发声。现在不要说简宁咬他，即使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吭一声。

自己刚才太伤心，竟说了那样过火的话，可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其实还是她。她是爱自己的，她要放弃自己也只是她错误的认为那样是对自己最好的。如果不是有自己在，她和郑光明至少可以爱得轻松快乐。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犯浑呢？明明知道她的心思，还要让她这样难过。他恨自己莽撞，却更心疼简宁的隐忍。

“你下车好了。”简宁终于还是没有放声，千折百转之后，还是归于平静，她拭拭眼泪，稳住自己的声音。

“我送你回去。”陈曦立刻说，他是真的不放心。

“不用。”简宁又是淡淡的语气。她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陈曦就不敢再说什么，他知道这是简宁忍耐的极限。

这时郑光明打电话过来，问简宁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还不回来。

“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和陈曦聊几句，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简宁和郑光明说话竟这样不耐烦，陈曦想，除了我，他们都这样依着她。只有我强迫她。他们都很疼她。想到这里陈曦更是惶愧万分。

“你怎么了？要不要我过去接你？”郑光明听出简宁语气有异，竟不理会简宁的冷言冷语。

“好啦！你别烦我啦！我马上回去。”简宁忙挂断了电话。

陈曦磨磨蹭蹭地穿着羽绒服，他也不放心简宁现在的状态。简宁看着他这个样子，轻轻叹口气，笑着说自己真的没事，到了家会发简讯给他。忽然她伸手摸了摸陈曦的脸，陈曦的左颊上五个指印如同印上去一样，自己刚才打得太狠了，她也忍不住心生悔意。

“你回家打个热敷，”她说，然后匆匆忙忙地开车走了。

有了她的轻轻一抚，陈曦的心得到了抚慰，竟在尘埃里开了花，他一直看着简宁的车去远了才往家走。上楼的时候，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火烧火燎地疼，却长吁了一口气。只要简宁不生自己的气，自己右颊上再被打一记耳光，他也愿意。可是他又发愁妈妈看见怎么办。好在他很幸运，白洁坐在沙发上正追《琅琊榜》，竟没有注意到他。

进了自己的屋子，第一件事是照镜子，他看见自己脸上的手印，一时竟犯贱舍不得去打热敷。然后把薄绒衣脱掉，就看到肩膀上也肿了老高，简宁咬起人来竟也有这样的狠劲，他总算相信了当日简宁一棒子下去就砸折了安泰胳膊的事。

也奇了怪了，自己也并没有因为简宁的狠决而抱怨，而是和安泰一样，竟有些宽心。简宁能这样发泄一下，总好过憋在心里。

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竟疼得只咧嘴，心里却觉得舒服得很，然后从抽屉里找了云南白药的喷雾，又找了红花油，黄道益，他要好好伺候一下简宁给留的纪念。手上忙着，眼睛却紧盯着手机，生怕错过简宁的短讯。

果然简宁是说话算话，一会儿就发了微信过来，这可真是一个“微”信，就两个字——“到了”。但这样陈曦就已经很满意。他很想把自己的伤口传过去博取简宁的同情，却也真的不敢那样轻薄无聊。想了想就回了一句，“知道了！想你！”后来又发了一条，“替我谢谢刘彬哥。”刘彬在酒桌上对自己的照顾他当然知道，只是自己只顾着和简宁纠结了，竟忘了向刘彬道谢。

他也忘了，今天晚上简宁原本要和他摊牌的事，如果不是他装睡，只怕简宁就同他说了再见。可他才不管这些，只要现在简宁还理他，别的都可以不用再想。

滑稽的是第二天醒了，他竟就不用再担心脸上简宁留的手印了，因为他的脸竟破天荒地过敏了，半边脸不仅红肿，而且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不知道这是用了哪种药的结果，还是三种药都用了的结果。这突如其来的过敏救了他，妈妈见了吓了一跳，陈曦随便就编了个谎话混过去了。也因此在家里呆了几天，直到脸上的小疙瘩散尽，红肿消了才出门。

白雪从大姐口中知道了，还专门来看过陈曦一次，她知道了简宁自然也就知道，和简宁说起陈曦脸上过敏的事的时候，她还笑话陈曦王子变成了青蛙，不，是癞蛤蟆。他肯定是吻了一个女人，只是吻的不是公主，而是只穿了公主裙的灰姑娘。

简宁当时就回了一句，是王子吻了一只青蛙好吗？只是再怎么吻，青蛙也没有变成公主，因为他运气太差，吻的就是一只真的青蛙。

白雪去大姐家玩的时候，竟又把这些话说给了陈曦，陈曦当时就摔脸子去自己屋了。把白雪要气疯了，连着踹了陈曦的门好几脚，骂他抽邪风，这话又不是自己说的，有本事和正主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