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梦

旧时梦

文/盛夏紫婉

    【一】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三月的江南，暖风吹得行人醉，细雨润得万物生。正值踏春时节，杭州知府苏苍生唯一的掌上明珠苏含芯带着从小一起长大，姐妹情分胜过主仆的丫鬟怜惜，到位于西湖灵隐山麓的灵隐寺上香祈福。

    当轿碾轻轻落在灵隐寺门口，怜惜便上前掀起轿帘，一个蓝烟衣衫少女笑吟吟的的走了出来，她肤光胜雪，双目似一泓清泉，容貌秀丽至极，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引得旁人不时侧目。

    芳年十六的苏含芯，府中的门槛早被杭州城说媒的媒婆踩烂。可她一心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因此至今也未遇到心中的如意郎君，仍然待字闺中。

    苏苍生对于自己爱女的婚事并不担心，甚至希望能多留几年在身边，倒是知府夫人眼看女儿就要留成老姑娘，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恰逢三月踏青季，她让女儿到灵隐寺上香祈福，以便将来能有个好姻缘。

    早已等候在寺院门口的小师傅，见知府的小姐下轿，立刻迎上前去，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主持已在寺中等候女施主多时，请移步随小僧前往。”苏含芯颔首微笑点头，由怜惜搀扶尾随小师傅往寺院深处走去。

    灵隐寺常年香火旺盛，苏含芯在小师傅带领下越过香烟缭绕的正殿，走到一个偏僻幽静禅房前，禅房外林木葱郁，翠竹环绕，一看便知是人间福地。

    禅房的门敞着，慈眉善目的净慧大师双膝盘坐，手捏佛珠，正闭目清修。小师傅上前轻声说：师傅，女施主已带到！”便转身离开。

    净慧大师睁开明亮睿智的眼睛，含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苏含芯坐下。苏含芯端正的坐到一旁的竹椅上，怜惜一脸恭敬的站在旁边。

    “女施主，佛缘深厚一直功德无量，就在今年杏雨三月，定会有才子佳人的相遇，”净慧大师慈爱的说。

    “谢谢师傅！”苏含芯起身福了福，微笑着退出禅房。

    看着苏含芯离去的背影，净慧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囔囔自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切缘分都已刻在三生石，只能看天意！”

    “小姐！小姐！大师说你在这个月就会遇到如意郎君，这回夫人总算放心了！”一出禅房怜惜就笑逐颜开的大声说到。

    苏含芯不可置否的看了看怜惜，心想如果不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来见净慧大师，自己才不会主动来问什么姻缘。

    到前殿上完三柱祈福香，虔诚的捐完功德，苏含芯带着怜惜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但难得出府一趟的怜惜却不想太早回去，三月正是江南好风景，她想四处看看。

    “小姐，我们能不能晚一点点在回去？”怜惜小心翼翼的央求。

    苏含芯看着怜惜满心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拒绝点了点头，但马上又说：“只能在外面逛两个时辰，不然父亲会担心！”

    “好好好！两个时辰足够了，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好了！”听到苏含芯答应可以晚些时候回府，怜惜高兴的手舞足蹈。

    看着怜惜如此高兴，苏含芯也开心的笑了。她吩咐管家福叔带着轿夫先回府，并让福叔转告父亲母亲她和怜惜踏青完就回去，让他们不必担心。福叔作揖辞别苏含芯和怜惜后带着轿夫转身往知府府邸归去。

    没有了轿碾，苏含芯和怜惜一起缓缓往山下走去，开心不已的怜惜一会去摘路边的野花，一会去扑路边的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来时因有轿帘遮挡，苏含芯没能仔细欣赏沿途的风景，现在所有风景都呈现在眼前，苏含芯开始细细的品味。她觉得没有什么比三月春雨洗过的灵隐山更迷人了，整个山坡都是苍翠欲滴的浓绿。没来得及散尽的云雾像淡雅玉带，一缕缕缠在山腰间，阳光把每片叶子上的露珠都变成了彩色的珍珠。

    “幸好怜惜提出踏青，不然错过如此精致，那该是多大的憾事。”苏含芯边走边愉快的想。

    一路美景相伴，两人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山脚。因为遇上踏青时节，山脚自发的民间集市热闹非凡，两人兴奋的左看看右看看，不大一会手上就提满了胭脂水粉和各种小玩意。

    苏含芯逛的正开心的时候，怜惜感到肚子一整整的不适，心想估计是刚才的糖葫芦吃多的缘故，需要去方便但又放心不下张含芯一个人，怜惜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到旁边有一颗大榕树，心里便有了计较。

    “小姐，我去找地方方便，去去就回，你就在榕树下等我，可不许乱跑，如果你走丢了老爷和夫人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怜惜边拉着苏含芯往榕树下走去边说到。

    “知道啦，还没有嫁人就这么喜欢喋喋不休，等给你找个人家让你尽情的管教。”苏含芯笑着打趣怜惜。

    “小姐！你在笑话奴婢，奴婢以后再不理你了！”羞红脸的怜惜佯装生气的说。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可好？”苏含芯连忙讨好怜惜。

    “这还差不多，小姐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啊，不许乱跑！”怜惜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次才匆匆离去。

    苏含芯听话的在树下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可当她听到不远处锣鼓喧天，好奇的心像猫抓一样难受，看看还不见怜惜的身影，她想：“我就去看一小会，怜惜还没有回来我就已经回到榕树下等她。”

    苏含芯雀跃不已的跑向锣鼓声处，挤过几层人墙终于进到了最里面，一看原来是卖艺的在杂耍。看着精彩绝伦的喉顶银枪、空手劈砖、赤脚站在刀剑上、吞剑、赤脚走碳火等节目，她忍不住和人群一起大声喝彩，使劲的拍着手掌，连掌心已经拍的通红也全然不知。

    杂耍结束，一个看似五六岁，模样可爱的小姑娘抬着一个大碗，向着人群不停的鞠躬表示感谢，大家纷纷拿出一个两个或者几个铜板扔进碗里算是打赏。

    等小姑娘来的苏含芯面前时，她微笑着拿出钱袋取出一锭银子轻轻的放进碗里，小姑娘见贵人如此大方，激动的要下跪感谢。

    苏含芯拉住小姑娘摇摇头说：“妹妹，不必客气，这是姐姐的心意，还望妹妹不嫌弃，希望日后妹妹能出人头地。”

    “我记住了姐姐！”小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

    【二】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玩的正开心的苏含芯突然想起怜惜让自己等在榕树下的事，大叫一声“糟了！”拔腿就往榕树下小跑而去。

    到了榕树下一看，哪里有怜惜的影子，她等了一会仍不见怜惜，猜想怜惜应该是回来没有见到自己而四处找寻去了。

    “我也四处寻寻，兴许我们能遇上。”苏含芯自言自语的说。

    一直忙着找寻怜惜，有人早在苏含芯大方打赏时就盯上她，并一直尾随其后她都未能察觉，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时，身后的两人突然快步上前，扯下苏含芯腰上的钱袋撒腿就跑。

    苏含芯见钱袋被抢，一边大声喊：“抢钱啦，抢钱啦......”一边在后面追，可她哪里追得上，一个转弯两个人就不见了。

    苏含芯正想自认倒霉，突然见两个人从远处被人踢到跟前，哀嚎着趴在地上不停的求饶。苏含芯抬头望去，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猛然映入眼中。一袭白衣包裹着修长的身材，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她，不言也不语，身上散发出隐隐于世的薄凉气息。

    三月的江南，两人四目相对良久，从此一眼万年，一见便倾心，一见便深情。萧试将钱袋归还于她，并一路护送杏目微垂，双颊晕红的苏含芯回到苏府。

    刚到府门口，就遇见焦急万分的苏苍生和夫人正召集人马欲外出寻苏含芯，旁边站着一直啼哭不已的怜惜。苏含芯连忙上前唤了声：“父亲！母亲！”

    苏夫人见苏含芯安然无恙的回来，激动的上前拉着她从头到脚的看了又看，高兴的抹着眼角的泪水，嘴上不停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到哪去了，回来找不到你，我都要担心死了，幸好你回来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怜惜边笑边哭着说。

    “小姐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担心！今天多亏萧公子相助！”说完把萧试引见给父母。

    苏苍生见到萧试瞬间征了一下，但很快满脸感激的说：“老朽对公子今日相助小女感激不尽，他日若有需要苏某的地方，苏某定竭尽全力！”

    萧试并未说话，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  夫人千恩万谢，由衷的恳请他到府中做客以表谢意，但萧试坚决婉拒便离开。苏苍生看着萧试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方。

    之后苏含芯开始有了落花的心事，萧试也把最浓重的相思写在了相遇的三月江南。每当夜深时分，知府的高墙上总有一个影子默默的看着苏含芯闺房中摇曳的烛影。

    直到月夜无心睡眠的苏含芯，撞见了高墙上白衣胜雪，迎风站立的萧试，两人的心思才如一夜东风，吹开了满树飞花，吹落了满树的爱情。

    此后的日子，有怜惜放眼盯梢，两人无惧的有时山泉沏茶，有时树下落棋。遇到窗外杏花雨，两人便同掌一把油纸伞，轻轻的走在石板路上，偶尔四目相对时总会心照不宣的莞尔一笑，两人尽情的咀嚼遇见的美丽，吞咽爱情的甜蜜。

    原以为一切会水到渠成，不曾想天家一纸婚书将苏含芯指给了七皇子瑞陵。尽管圣意难违，可真心疼爱女儿的苏苍生还是私下和夫人说：“如果含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她现已有意中人，由她自己选择，乌纱不要也罢。”

    “含芯不知道萧试的真实身份，一心扑在他身上，我真担心她将来吃亏！”夫人不无担忧的说。

    “人各有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含芯一直瞒着我们，只是她不曾想从一开始我们就全然明了，只能祈求含芯的爱最终能化干戈为玉帛，大家皆大欢喜。”苏苍生说完深深的叹了叹气。

    苏含芯见到明黄色的圣旨时，惊得脚下踉跄差点没有站稳，旁边的怜惜急忙上前扶住，慢慢搀着她回房。

    失魂落魄一整天的苏含芯直到深夜见到萧试，才忍不住泪如雨下，萧试知晓原委后并未有太多情绪，只是叹了口气摸摸苏含芯的头以示安慰。

    “萧试，你和父亲母亲提亲吧，我不嫁七皇子，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天后我在府里等着你！”梨花带雨的苏含芯看着萧试认真的说到。

    满脸心事心不在焉的萧试只说了一个字：“好！”

    三天就犹如过了三年，终于到了约定提亲的日子，苏含芯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又等到了天亮，可还是没有等来萧试。

  苏含芯终于明白萧试就那样舍弃了她，从此不哭不笑不言不语，静静的坐在紫藤花下就是半天。苏夫人担心的都不知哭了多少回，苏苍生也心疼的直叹气。

【三】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圣旨上大婚的日子如约而至，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圆形的铜镜衬映出戴着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美的如画中走出的苏含芯。

    含泪拜别双亲，只听见吉时已到，大红的盖头就盖住了泪眼婆娑，眼中万分不舍的苏含芯。大红的盖头虽然盖住了她的泪千行,终是没有盖住她惆怅万千的悲伤。

    玉树临风的七皇子瑞陵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绸缎，满脸笑容的前去迎娶自己的新娘。震天响的鞭炮响彻整个杭州城，那个场面好生热闹，直到多年以后还被大家津津乐道。

    嫁到王府的日子风轻云淡，瑞陵待她是真真的极好，无论吃穿都事无巨细。王府中本就再无其他夫人和小妾，府中的大小事又被管家管理的井井有条，苏含芯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两人虽相敬如宾，但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瑞陵每每下朝回来，都会给苏含芯讲朝堂上的趣事，每每外出公务，都会给她带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给她说说外面的喜闻乐见，可每次苏含芯都只是微微的笑笑。

    渐渐的瑞陵发现苏含芯的眉宇间总有散不尽的忧愁，无论如何用尽心机也难得博她一笑。瑞陵便悄悄派人去杭州打听究竟。

    得知缘由的那个夜晚，瑞陵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而是在书房里对着苏含芯的画像宿醉了一宿，第二天瑞陵又像没事一样，一如既往的待着苏含芯。

    时间飞快，转眼又到了三月，帝都还是春寒料峭，江南已是春暖花开。已经怀孕三月有余的苏含芯难耐寒冷，提出想回苏府安胎两月，夜夜都被她冰凉的双脚冻醒的瑞陵欣然同意。

    因有公务在身，瑞陵派了管家小心送苏含芯回去。见到苏府熟悉的朱红色大门，苏含芯不由得眼眶湿润。

    早已等候多时的苏苍生和夫人，见苏含芯从马车下来，即刻上前行大礼。苏含芯见父母如此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止，可苏父却坚持。

    “给王妃行礼是祖制，王妃不让下官和内子行礼是王妃心疼下官与内子，可下官和内子不给王妃行礼，别人会说我苏府不知礼数，还请王妃接受。”说完苏父和苏母大大的行了个礼。

      苏含芯见父母行完礼赶紧上前去搀扶，看着已经显怀的女儿，两老急忙起身反手拉着她。夫人拉着苏含芯的手久久不放开，两人未说只言片语，只是泪眼朦胧的相互凝望。

    苏苍生见两人情绪起伏，忙劝夫人说：“王妃一路车马劳累，让她进去歇息，她在府上会住一段时日，有你们娘俩叙旧的时间。”

    “是是是，你看我一高兴就什么也不顾了！”夫人边抹泪边高兴的说，说完拉着苏含芯往府里走去。

    进到府里正堂，苏含芯面对双亲跪下，苏苍生和夫人见状急忙起身，苏含芯含泪说到：“人前父亲母亲需要顾着祖制和苏家的颜面，可已到家中请父亲母亲接受女儿的叩拜，接受女儿的孝心。”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我苏苍生没有白疼这个女儿！”见到苏含芯如此孝顺，苏苍生动容的说。

    拉起跪地的苏含芯，夫人喜笑颜开的开始问东问西。回到三月的江南已有一月，在母亲悉心的照料下，苏含芯脸色红润，小腹已微微隆起，但整日都精神奕奕。每日瑞陵都会快马加鞭的送一书信来询问妻儿，苏含芯也习惯了日日等书信。

    【四】三生烟火，换一世迷离。

    那日电闪雷鸣，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见天色渐暗可书信仍未至，苏含芯想今日书信怕是等不到，嗜睡的她早早就上塌睡去。

    半夜十分，狂风吹响了窗户，苏含芯起身去关，隐约听见兵戎相交的声音，她随手披上长袍叫醒守夜的怜惜前往正堂。刚到走廊就见浑身湿透的瑞陵正与黑衣贼人打斗，她惊的大声叫唤。

    瑞陵见她不免分心，手臂一不小心就被划了一大个口子，鲜红的血溶在雨水里仍是触目惊心。原是思妻儿心切的瑞陵，办完身上的公务便往苏府赶，为了给苏含芯惊喜未与书信告知，不料才进府就遇上贼人。

    听见苏含芯大声叫唤的苏苍生和夫人也赶往正堂。见黑衣人招招想致瑞陵于死地，受伤的瑞陵也越来越招架不住，被逼节节后退，于是苏苍生掷地有声的大声喊到：“萧试住手！”

    听见父亲喊黑衣人萧试，苏含芯惊讶望去，当看到萧试扯下黑色的面纱，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苏含芯捂住了嘴，忍不住泪眼模糊。

    瑞陵见苏含芯心痛的样子，不顾手臂上流着血，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她拥入怀中。萧试直直的看着瑞陵怀中的苏含芯，眼中闪过无数的伤痛。

    “那个曾经会和自己携手一生的女子，是自己拱手把她推向了别人，如今有何好悔恨，更何况我们之间隔着杀父的血海深仇。”萧试心里痛苦的想。

    “苏苍生，拿命来！”痛苦不已的萧试见到站在一旁的苏苍生，仇恨的情绪又再次被激发，说着举起手中的剑朝他刺去。

    苏苍生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剑，眼看着剑就要刺穿他的喉咙，突然苏含芯奋不顾身跑过去想一把推开父亲。萧试见苏含芯过来想收剑可已来不及，苏含芯闭上眼睛等待剑穿过自己的喉咙，不料却跌入了温暖的怀抱，当她睁开眼睛只见剑直直的刺破了瑞陵的劲脉，血不住的喷涌而出。原来在最后的时刻是瑞陵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她和孩子。

    苏含芯想用手去捂血流不止的伤口，可怎么也捂不住，她突然无比害怕的开始颤抖，她有种要失去他的预感，只能一遍又一遍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喊着：“瑞陵，瑞陵，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瑞陵摇摇头，把手伸进内衣，掏出一个沾满血迹浅紫色东西轻轻的放在苏含芯手上，微笑的看着她，苏含芯低头一看是个簪子，那是很久前自己随口说要是个浅紫色的簪子会更配烟云衫，没想到他却记住了。

    他如此的用心爱着自己，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看着早已走进自己心里的瑞陵，悔恨万分的苏含芯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摇头不停的流泪。

    气息微弱的瑞陵抬了抬手想擦去苏含芯脸上的泪珠，可他却觉得手臂太沉了怎么也抬不起，只好用微乎其微的气息在苏含芯耳边说：“含芯，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我不得不先走，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来世你一定要记得我，记得你我在三生石前的约定。”说完瑞陵垂头安静的离世。

    突然像唱戏一般的画面出现在苏含芯的眼前，一个像瑞陵的男子牵着像自己的女子，走到三生石前虔诚的说：“彼此相爱的我们，这一世不能携手白头，下一世定会记得彼此，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完两人牵手走向奈何桥，接过孟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那时满脸皱纹的孟婆身后曼陀罗花开的正艳。

    “原来是自己把瑞陵忘了，他一直那样默默的守护着自己，当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别的男子，心里该有多痛，但却不曾责备半句，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自私！”想到这些苏含芯痛的无法呼吸。

    突然只听“瑞陵，等我！”抱着瑞陵的苏含芯，转头撞向身旁的柱子，只见血花四溅，立刻就香消玉殒。

    “含芯！”站在一旁的三人失声喊到，可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撞向石柱。夫人受了刺激一下子晕倒过去，苏苍生连忙弯腰扶住，心痛的说：“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同生的儿子，你们眉宇很相像，我知道你便是来寻仇，可当我知道你和含芯两情相悦时，我暗中成全你们，以为可以以爱化解你心中的恨，怎料你最后还是负了含芯。你父亲是死有余辜，当年他叛国投敌，让多少生灵涂炭，我苏苍生问心无愧，如若你不信可以寻灵隐寺的净慧大师问个清楚！”说完抱起夫人离开，只留下行尸走肉般的萧试任雨水拍打。

    三天后，杭州城举行了如当年婚礼般宏大场面的葬礼，只是没有了当年的热闹，街道安静的犹如睡着了般，只有缓缓前行的灵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从此一段沾染着江南烟雨的爱情，在烟花三月缓缓飘落，多年后有人偶尔谈起时不免还是觉得可惜不已。

【五】缘来是你，缘去是空。 

    一年后的清明十分，萧试静静的站在坟前，一侧的净慧大师幽幽的说道到：“前世两人是佛祖手上的两颗佛珠，与佛祖一起清修千年便幻化成人形，私下私定终身，佛祖知道后大怒，欲将两人打回原型，可两人苦苦哀求，佛祖慈悲给了考验两人的机会，就是在三生石前约定下一世若可以记住彼此，就可以永远厮守在一起，如若不能都灰飞烟灭，而你就是那三生石畔的一株小草，因倾心于她，便故意遮挡了两人刻在三生石上的誓词，最终造就了这样的结果。”

    萧试听完淡漠的脸呈现无比痛苦的神色，他不知余生如何在心中承受这一段孽缘。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如今的你尘缘已了，是否愿意随老衲去清修静心？”净慧大师看着痛苦的萧试慈爱的问。

    “愿意！”萧试说完跟随着净慧大师消失在晨雾中。

    后来的后来，只要到灵隐寺上香的人都会看到一个神色淡然的僧人，总是迎着日升日落不停的清扫着寺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