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丹思心舞
《妈妈及生命的意义》欧文.亚隆
这是一个由心理咨询来访者梦魇引发的奇异故事，如果归于欧文.亚隆的自传小说集，是不是将他经历中见过的来访者和个案、他读过的书、他养过或见过的猫......等等等等现实元素做了超现实的糅合？总之还是太离奇了。我在一大早读完居然睡了个回笼觉，但是没有发生任何梦境。
这个起源于咨询室的故事，远超出了咨询室的范围，或许更多应该从梦的解析角度去理解。同时男主角赖许医生的“反移情”导致他做出了面向来访者的违背职业伦理的行为，但是他善良的发心又让他以个人化的身份帮助一个家族摆脱了魔咒，他跟怪猫的对话比跟来访者哈斯顿的对话更有成效。
01 诅咒
心理医生厄尼斯特.赖许为了了解病人哈斯顿想停诊的原因，让他回溯到初来就诊时因梦魇而惊恐的状态以及梦魇之前发生的事情。哈斯顿回想起那天他在密尔古市中心的一家餐厅邂逅天仙般的女子阿提米丝，被带到她的住处，享受了美妙的晚餐和云雨之欢，但是紧接着被拖入了恐怖的梦魇：被一只凶恶的大猫猛追到一个水潭边，远远看着水潭中像阿提米丝的裸女其实是个机器人、胸部喷出的不是乳汁而是腐蚀性放射液体，哈斯顿狂奔夺命，惊醒后不辞而别。
打开这个记忆让哈斯顿留在了诊疗当中，但是却给厄尼斯特带来了“英雄救美的绮想”，他推己及人（自己曾经被女友不辞而别伤害过），想到哈斯顿可能给阿提米丝造成的伤害，在无法引导哈斯顿去面对和处理的时候，自己搜集资料做了准备，找到了阿提米丝，重复了哈斯顿类似的遭遇和梦境，尽管他做了一些防患，没有抽阿提米丝给的大麻。在当天惊梦后开车冲出阿提米丝家几天后，他发现自己跟哈斯顿一样几乎将阿提米丝忘得一干二净。
跟哈斯顿永远的不辞而别不同的是，厄尼斯特回头找阿提米丝道歉，获知到了跟梦魇相关的阿提米丝的家族秘密：
阿提米丝的外婆克拉拉出生在一个糟糕的家庭，亲生父亲和叔叔对她都有禽兽之心，她不得不搬离家庭，与爱猫西卡独居。好景不长，又遇上了危险的邻居，低俗而贪婪的科瓦克斯和他的邪恶大猫梅尔盖许，他们分别垂涎着克拉拉和西卡。为了摆脱梅尔盖许每日的嚎叫，克拉拉偷偷将关着梅尔盖许的笼子拎到200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将它投入了多瑙河。
没想到这是一只拼最后一命复仇的九命怪猫，它找回克拉拉并诅咒她和她的女儿、外孙女儿、世世代代，永远跟任何男人都不能同处两次。家族的一代代女性每个月都会发情，但她们所取悦的男人都会离开、永不回头。克拉拉从此被诅咒毁掉，她靠出卖肉体为生，生下了不知父亲是谁的阿提米丝的母亲麦格达，等她长大送她去了远地的学校，自己留在纽约顽强地活着魔咒下的余生，只留下告知女儿实情的信并在女儿上学期间每月寄钱。
02 对话
厄尼斯特打破了魔咒，与阿提米丝有了这第二次的相逢，并且在被梅尔盖许的咆哮惊醒后，跟梅尔盖许做了对话（当然其实还是在梦中）。
厄尼斯特让自己镇定，用自己带的食物邀请怪猫，并对没有人好好照顾它表达共情。这让梅尔盖许开始倾诉它的身世和对克拉拉阻碍其和主人的性欲望的恨。厄尼斯特想从施害者是外婆的角度说服怪猫停止报复，并不成功，便从他们都知道的哲学家海德格尔的思想入手引导它思考自己对于生命和死亡的态度（梅尔盖许是只很有见识的猫，跟海德格尔家的猫很熟悉），指出怪猫所做的无非是发挥猫的本能，而克拉拉跟它做的本质上是一样，保护自己的爱猫免受伤害。人类的命只有一条，克拉拉用她唯一的命换了梅尔盖许九命中的一条，前债已清。
梅尔盖许仍然固执地认为复仇应该继续，对复仇的一生它很满意。厄尼斯特问它自己很满意的平常的日子怎么过的，梅尔盖许说它整天是在“等待梦的召唤”。厄尔尼斯指出了它潜意识里对最后一条命面临的死亡的恐惧，让它“不敢进入生命”，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是在“用这个诅咒来避免到达你最后一生的终点”。厄尼斯特引导梅尔盖许继续思考生与死的哲学命题，他指出在我们出生前后，都会有好多世纪已经存在或者继续存在，我们太过恐惧后面那团黑暗而对前面的毫不在意：
“因此，我把自己的生命想象成一星明灿的火花，在两大团黑暗中间：在我出生之前的黑暗，和我死亡之后的黑暗。”
梅尔盖许听到这里，起身张嘴似乎打了个大哈欠一般，喃喃自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窗户：“或许我该走了”。
梅尔盖许离开了梦境，厄尼斯特与阿提米丝双双起床，阿提米丝也感受到了已获自由，请厄尔尼斯不要离开，厄尔尼斯答应买了早餐就回来。
这个结尾意味着大家都从纠缠的关系当中获得了自由，这是心理咨询和治疗经常做的事情。从欧文.亚隆的治疗思想角度来看，这个是以对生命及其存在意义的重新认识为基础的；同时，在阿提米丝的魔咒命运中找到她的家族与怪猫的纠缠也是一个前提。
03 解析
虽然我不善于做梦，也比较少解梦。但是此篇主要是通过梦的意向来做一些象征和隐喻，我们需要从故事的两段关系及引发的梦境中试图做一些理解。
（1）首先看厄尼斯特与来访者哈斯顿之间的咨访关系——从濒临脱落到继续治疗到中止治疗的过程：
提出停诊：哈斯顿与厄尼斯特没有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哈斯顿不喜欢厄尼斯特的闲散加州风格，认为他不专业；厄尼斯特认为哈斯顿矜持、吝啬回馈、感觉受挫败。
挽回客户：厄尼斯特坚持用不卑不亢的态度进行最后一次面诊，既坦诚地给予对方回馈，又不做勉强，并成功引导哈斯顿回想起第一次就诊前惊恐发作的情境，这是哈斯顿接受继续治疗的原因。
医生越界：厄尼斯特在后续的面谈中代入了自己的情感，希望自己代替哈斯顿弥补对阿提米丝的伤害，心思投入到了靠近阿提米丝的计划和行动，显然干扰了对哈斯顿的关注和治疗，这是中止咨访关系的最终原因。
（2）再来看厄尼斯特与阿提米丝的关系——这是在厄尼斯特反移情驱动下的越界。
厄尼斯特最开始是认为哈斯顿应该去修复和弥补对阿提米丝的伤害，但哈斯顿全无此意，便引发了厄尼斯特自己英雄救美的冲动。厄尼斯特从哈斯顿那儿套到一些信息去找阿提米丝，这就做出了越界的行为，他的本意不全是发乎私心，甚至还拿来跟同行讨论，但是不顾同行的劝阻仍然一意孤行，这是一种强烈的反移情驱动，未必是意识化的功利心但带着个人色彩。
这里用治疗师有违背伦理的反常做法来完成与怪猫的工作，我猜想是不是反映了欧文的治疗思想里有一些对传统咨询规范在思想和做法上的超越。但是，一些更出格的行为在现实当中无法发生（比如厄尼斯特与阿提米丝有了性关系，这是咨访关系当中绝对禁止的，当然他们之间不是咨访关系，却是因咨询工作引发），他还是将它只是留在了一个明显虚构的故事里。
（3）对话怪猫：欧文.亚隆的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核心思想以及个案的现实性
在厄尼斯特与怪猫的对话中，呈现了欧文.亚隆“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基本思想和方法，只是用虚构的、奇特的故事来展开。这是有现实咨询个案的支撑的。
这个故事里各种关系纠缠当中的家族动力背景和原因也是很普遍的现象。虽然欧文.亚隆不是家庭系统动力取向的治疗师，但是他似乎看到了个案当中可能浮现的家族动力原因，并找到了症结所在，而让系统里的相关人都得到了释放和自由。不知他对这部分是深信不疑的还是也有疑虑不确信而将之留在一个虚构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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