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缓步走上舞台，这个场景他已经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聚光灯打在阿森身上，阿森动了动腰间的话筒，向台下坐着的三个评委点头示意。
阿森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一副长期在外奔波的样子。
“各位评委老师大家好，我叫阿森，是一名街头艺人，今天我要表演的节目是扔飞镖。”阿森说道。“开始吧”，罗志点头示意，罗志是坐在最中间的一名评委，在娱乐圈有很高的声望，说话通常言简意赅。
“我想请三位评委老师上台配合一下。”阿森说话的时候看着坐在罗志左边的评委梁斌，梁斌略显尴尬地一笑。和坐在罗志右边的张平对视一下，三人一起走上了舞台。
三人站在舞台上笑意盈盈地对着镜头，接过了阿森递过来的苹果，按照阿森的要求顶在了头上，站到舞台的边上。
阿森站在舞台的另一边，手里拿着飞镖瞄着方向。阿森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直跳，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上表演节目。
三个评委露出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虽然他们知道，阿森扔了大半辈子飞镖，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张平深深呼出一口气，对阿森说道，“可以开始了。”
阿森按照评委站的顺序依次扔出飞镖，手起镖出，阿森动作迅速，飞镖飞到了张平头上的苹果上。张平眨了眨眼睛，走回台下坐着，示意阿森继续。
阿森的目光落在梁斌身上，梁斌看着坐在台上笑着的张平，皱了一下眉头。
待梁斌回过神来，阿森已经拿出了另一只飞镖，开始瞄准准备。一瞬间，飞镖射出，带着气流呼啸而过。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飞镖没有扎到梁斌头上的苹果，径直射到了梁斌的头上，梁斌双目圆睁，当场倒地。
阿森看着梁斌头上流出的鲜血，嘴唇颤抖着，淌着冷汗。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赶到了舞台上，张平从座位上站起，罗志拿下了顶在头上的苹果。
舞台上一片混乱，灯光有点刺眼，各种人奔跑的声音，阿森听到有人喊道，“大家不要动，保护现场。”
有人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有人在勘察现场，警察把阿森押上警车，又把罗志、张平和导演带回去做口供。
负责这个案件的是一个有啤酒肚的中年警察，局里人都叫他吴队长。
吴队长看着唇色发白的阿森，“说说吧，为什么要杀人。”
“这是个意外。”阿森说完，咬了咬嘴唇，嘴唇恢复了一点血色。
阿森低着头，一副忏悔的样子。
无论怎么问，阿森都一口咬定这是个意外，吴队长见问不出什么，就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警员小刘等在那里，见吴队长出来，递过去一个文件夹，“这是口供，还有，罗志说要见你，有件事他要亲口跟你说。”
罗志和吴队长面对面坐着，吴队长捧着手中的水杯，盯着罗志的嘴唇，“七天前，我和张平喝酒，张平酒过三巡，说有机会一定要杀了梁斌，张平和梁斌不和，这是整个剧组都知道的事情。”罗志说。
“所以你怀疑，梁斌意外死亡这件事，可能是张平一手策划的？”吴队长对上罗志的眼神，露出警察特有的威严。罗志也不甘示弱，没有躲避吴队长的目光，“这我可没说，我只是觉得这有可能对吴队长破这个案子有所帮助。”
吴队长喝了一口水，锁紧了眉头，对罗志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话音还没落，罗志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警局。吴队长摇了摇头，这娱乐圈的人，怎么都这么有脾气。
待罗志走远，吴队长打了个电话给小刘，“你去调查一下张平这两天的行踪，对了，还有这个叫阿森的，重点调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
阿森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看着这双扔了大半辈子飞镖的手，想着临死时双目圆睁的梁斌，身体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一天后，小刘向吴队长汇报，“张平这两天除了剧组和自己家，哪里都没去过。不过张平有一个经纪人，为人阴险狡诈，据说张平能火起来全靠这个经纪人。经纪人说这段时间自己都在忙张平拍戏的事，没有干过别的。”
“阿森呢？”吴队长问道。
“阿森，男，四十三岁，南方人，五年前来这里发展。有一个十岁的女儿，最近出了车祸，肇事逃逸，急需手术，应该挺需要钱，阿森三天前在医院交了十万块钱，但还远远不够。”小刘如实说道。
“据医院的人说，阿森是个好爸爸，自己一个人靠在街口卖艺把女儿养这么大，对女儿是百般恩爱，现在女儿还躺在医院里，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哎……”
“这看起来不像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啊”，吴队长接着说道，“走，咱们去审一审阿森。”
阿森被拷在椅子上，低着头目光呆滞，听到吴队长和小刘进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吴队长甩出一张照片到桌子上，“这上面的人你见过吗，想好了再回答我。”照片上是张平的经纪人，阿森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没见过。”
“我还是建议你说实话，争取从轻发落。”吴队长说道。阿森没有抬头。
吴队长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上面的是你女儿吧，小姑娘挺可爱的，”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阿森的眼睛亮了，眼神里带着一个父亲特有的宠溺和温柔。
“听说你三天前在医院刚交了十万块钱，这笔钱是哪里来的？”作为一个带着孩子的街头艺人，攒钱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老家寄过来的。”阿森说。
“我还是那句话，劝你不要撒谎，我查过你的银行卡，里面没有大笔金额的存取记录，而且据我所知，你和你老家的人，应该早就没有联系了吧。”阿森低下头，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女儿的脸，不说话了。
“那笔钱，是不是这个经纪人给你的杀死张平的竞争对手梁斌的报酬？”吴队长又问了一遍，字正腔圆，声音中带着一股威慑力。
“不是”，阿森回答的很干脆。
“我来推断一下，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几天前，张平的经纪人找到你，说要给你十万现金，让你去参加一档节目，并在节目中假装成意外杀掉梁斌，他会给你十万块钱，你救女心切，只得答应了他，并照他的吩咐制造了这样一场意外。”吴队长说话的时候看着阿森。
阿森看着吴队长的眼睛，轻轻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这十万块钱你是怎么得来的？”吴队长说话中带着威严。
阿森始终不肯说出这笔钱的来处，一心说这件事就是一场意外，要吴队长赶快结案。
“你去查一下张平经纪人七天内的行程，越详细越好”，吴队长对小刘说。
不久，小刘就回来了，“阿森在街头的朋友说，三天前有一个人来找过阿森，神神秘秘的没看清脸，不过看打扮应该是个有钱人。”
“那人的体貌特征呢？”吴队长追问道。
“据那个朋友说，身高一米八左右，平头，剩下的他也没看清。”小刘答。
“听起来倒符合那个经纪人”，吴队长自言自语道。
“你去把张平的经纪人叫过来问一下情况。”吴队长对小刘说。
吴队长把阿森的照片拿给经纪人看，“这个人你认识吗？”“不认识，但是上次在片场见过，就是他杀了梁斌”，经纪人说道。
“三天前的下午，你去了什么地方？”吴队长接着问。
“……”经纪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刘跑过来跟吴队长耳语了几句，吴队长就跟着小刘离开了。
阿森坐在椅子上，“我听说你们把那天给我看的照片上的人抓来了，真的和他没关系，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看着阿森真诚的眼神，吴队长想说那不是还没有把他抓来那么严重，只是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但是忍住了。示意阿森继续说下去。
阿森双手抱着头，神情纠结。
“三天前的下午，我照例在街头扔飞镖，想着怎么能给我女儿筹到医药费，收工时有一个人找到我，说会给我一笔钱，让我在节目中杀一个人，他说只要我一口咬定是意外就肯定判不了死刑，而且会产生很大的社会影响，这样就能塑造一个渴望救女儿的落魄爸爸的形象，我女儿就得救了。”阿森说着低下了头。
“他告诉我一定不能说是有人指使我故意这么做的，这样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了，会判死刑的，我女儿也没救了。”吴队长听到不禁感慨，没文化真可怕。
阿森接着说道，“他给了我十万现金，让我先付给医院，这是他给我的报酬，说事成之后造成舆论公众会捐款帮我支付我女儿剩下的手术费的。”
“那个人是谁？”小刘迫切地问道。
吴队长和小刘同时盯着阿森，等着阿森的回复，阿森面无表情，没有一丝忏悔的样子。
安静了很久之后，静的阿森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梁斌”，阿森冷冷地吐出一个名字，吴队长和小刘都吃了一惊。
“我实在是不想干这杀人的买卖，但是为了我女儿，我不得不做，警官，你们判我罪吧，但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她才十岁啊。”阿森说完把头低下靠在手上，红了眼眶。
“后来你为什么会选择杀了梁斌？”吴队长问道。
“我不喜欢梁斌让我杀人的那副嘴脸，我觉得如果非要杀一个评委才能掀起舆论救我女儿的话，那我只能选他了。”阿森双眼红红的，看着吴队长和小刘。
吴队长听了阿森的话，做了一个深呼吸，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最后阿森被判了二十年，这件事得到了舆论的广泛关注，社会各界纷纷给阿森的女儿捐款，小女孩手术及时，很快就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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