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五那天,大雪纷飞。通往镇上的唯一小路上寒风呼啸,停靠在路边的车子都在瑟瑟发抖。
穿着红棉袄的老妈,站在门口,手扶着姐姐的拉杆箱,低着头一言不发。老爸坐在屋里抽烟看报纸,似乎有一个标题十分吸引着他。我戴着耳机,双手握着手柄,正在操作小罗踩单车过人,然后射门,然后球进了。
14:0!
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正在用巴西队踢阿尔及利亚,用的新手级的难度,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我只是想打发时间,等到日落的时候可以跑出去和大根儿打雪仗。
“能能,你姐要走了。”
阿尔及利亚反击,不过他们的速度奇慢,我用卢西奥轻而易举的断掉了对方前锋的进攻,接着快速的传给了卡卡,同时我还在反思为什么会让人机反击。
卡卡真快啊,长得也好帅。
正当我感慨的时候,突然一阵寒风闯进了我的屋堂,紧接着我的椅背被暴力一踹,我整个人直接撞在了彩电上。
“我靠——”
我痛苦不堪的站了起来,随后转过头来。姐姐趾高气昂的看着我,小嘴撅的老高。
“零几年的游戏现在还玩的这么不亦乐乎的,你老姐要走了就不知道送送?”
“妈的,又不是再也不见,你走就走呗。”
“不让你上中戏,你就跟我怄气,是不是?”
“靠的,你走不走?”
“我为了你好,你不是那块料。”
“老师说我是,你说我不是。妈的,你是哪块料?”
我捂着屁股抱怨,结果老姐上手就送给我一嘴巴子。我气的不行,但又不敢顶撞我姐。事实上从小到大我都对付不了她。这人,胸这么平,一点女子气概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男人婆。小时候村里打架,她一个人打七个,我们这一票的人全都怕她,人送外号女魔头。身为女魔头的弟弟,所有人对我也是敬畏有加。
“林能能,要活着,要笑。下回我回来,要好好检查。”
她说完,冲我莞尔一笑,接着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身影渐渐离去,气不打一处来。
2.
我姐姐在省会城市的医院里当护士,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记得她刚当上护士的那年回来,老妈笑的合不拢嘴的。
我坐在一边没好气的嘁了一声,当个护士有什么了不起的。工资也不高,还累死人。老妈说我不懂,姐姐当了护士,以后去大城市看病肯定方便。
我冷笑了一声,说护士真了不起,看病还能走后门。
姐姐直接打了我一嘴巴子,让我老实点。我哭着躲进屋里,下定决心除夕之前绝对不出屋。结果当晚就饿的头昏眼花,感觉如果再不吃东西我就会死。恍惚间我的卧室门被推开,姐姐小碎步的闯进我的被窝里,夹带着寒气。
“你干嘛?”
我侧了个身,闹别扭的不看她。她蹬了我一脚,说:“饿不饿?”
“饿个屁,我减肥。燃烧脂肪。”
“饿晕了会死噢。”
“无知,饿晕了减肥效果更佳。”我没好气的说。
“好啦,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对不起。”
女魔头主动向我道歉?我眯了眯眼睛,觉得其中有诈。结果姐姐直接从背后抱住了我,继续说:“这样,我抱着你睡,就当赔罪了好不好?”
“起来!冷!”
“冷什么冷,小时候我不都是这么抱着你睡的?”
“烦死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姐姐一脸坏笑,也跟着我坐了起来。
“好了,不许再生气了。我仔细想了想,白天打你是我不对。毕竟我的弟弟已经快成年了,也算是长大了。我不能不给你面子,让你一直受气。所以呢,我送你一个礼物,当作赔罪了好吧?”
礼物?
我挑了挑眉,这才发现姐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外套。看样子礼物在兜里,她藏得好好的。
“什么礼物?”
我话音刚落,她瞬间从兜里掏出几块长方形的扁盒子,放在了我的腿上。我眉头紧锁,举起一个扁盒子,翻来覆去的看。
“这是什么东西?”
“巧克力,外国的。护士长送我的。”
“外国的?”
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巧克力是一块一块糖的包装。这种方方正正的我还真是第一回见。一听是外国的,我更是来了兴致。而且大根儿他们肯定没有吃过。
“饿的时候啊,吃两块巧克力最顶饿了。不信你吃一块看看?”
我二话没说,直接撕开包装,看到里面还用银色的锡纸包着一层,更加的欢喜了。这么精妙的包装,证明了里面的巧克力绝对好吃,一定很甜。
于是我把整个锡纸全都撕下来,一个和扁盒子同等大小的巧克力此时就在我手里。
“这是……巧克力饼吗?”
“这就是巧克力,你看这是好几块贴在一起的,你掰下来一块吃。”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听从姐姐的命令,掰下一块来往嘴里塞。刚嚼第一口,一股巨苦在嘴里蔓延。我连忙吐了出来,感觉舌头干燥的不行。
“哈哈哈哈!”
姐姐捧腹大笑,我意识到我中了这个女人的奸计了,果然这个女魔头就是为了整我的。但此刻我已经无心报仇,穿上外套开始下地找水。
“水呢?”
“水啊,我都喝完了。这屋里没有水了,你要想喝水,就只能出去拿了。”
姐姐得意的冲我说完,便直接躺在我的床上,盖着被子装睡。
3.
我十八岁那年生日,她从市里坐火车赶了回来。那天晚上老妈烧了好几样菜,老爸也同意我喝酒。人生中第一杯烧白干,我一口气下肚,食管火辣辣的,胃里冰凉凉的。我赶紧塞了一块鸡肉下肚,感觉好不刺激。
“林能能,明天我带你去镇上买个礼物好不好?”
我想起来上次的巧克力,之后急忙摇头,说害怕又被坑,老妈和老姐齐声大笑。酒过三巡,我已经开始犯迷糊,最后摇摇晃晃的倒在沙发上呼呼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口干的不行,于是我急忙坐了起来。这一下子起猛了,感觉头痛难忍。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厨房里,老妈不知道因为什么在咆哮。我偷偷的走了过去,看到老妈和老姐两个人对着争吵。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受委屈!那男的你就别想了!”
“你个老封建!”
我站在原地,一愣一愣的,听不懂这俩人到底在说啥。于是我赶紧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猛吞一口,接着悄悄地回屋去睡觉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觉得被窝里一阵寒气。紧接着有人从背后抱着我,吸了吸鼻涕,呼着热气。我偷偷的侧过头,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看到了姐姐睫毛上的晶莹。
女魔头哭了……
从小到大,我好像第一次看到她哭。没想到她哭的时候会这么安静,也没想到她哭的时候,竟然会躲进我的屋里,会把所有脆弱暴露在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保持装睡,觉得不能让她察觉到我醒着。结果装着装着,我真的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被一耳光子直接打醒,姐姐气愤的瞪着我。
“干嘛!有病啊!”我大声的吼。
“你妈的,你不是在客厅睡的吗?怎么屋里来睡的?”
“我靠,这是我屋,我想进来睡就进来睡!”
我本来还想继续往下说,但突然回想起她昨晚哭着的样子,一时间所有的话全都凝滞了。
算了,就当是给她个面子好了。我心里默念着。
姐姐直接下地,之后坐在了我的电脑桌上,打开了我的电脑。
“小日子过得不错啊,电脑都配好了。”
“谁家还没个电脑了。”
我低声嘀咕着,突然意识到我的电脑里有一个很私密的文件夹,用学习资料做备注的。实际上里面是一些……成人电影。
“咦,学习资料?”
老姐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吞了吞口水,祈祷着她不要点开。
“啊,对。那个……有时候……查资料要用……我就存——”
还没说完,老姐直接点开,之后里面的大量视频全都整齐的排列在她的眼前。
那天我被揍得很惨,姐姐完美的避开我的所有要害,打的我痛不欲生。最痛苦的是,她把我花费大量时间下载的片子一个一个的删掉,最后清空了回收站。
“这是艺术……”我绝望的嘴硬了一句。
“去他妈的艺术。”
最后一个片子被她删掉,我的世界从此暗淡无光。
4.
十八岁的夏天,姐姐又回家来了。我颇感意外,连忙把学习资料藏好,之后笑脸相迎,同时问她为什么今年这么闲。
然而姐姐好像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一脸冷意,之后把我屋的门关上,在客厅里和老爸老妈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颇感好奇,趴在门边仔细偷听。隐约间听到打胎什么的字眼儿,之后就是老爹的痛骂。
我无比慌张,突然联想到我过生日的那晚,姐姐和老妈在厨房里的吵架。
“我X他妈的!”
我破口大骂,之后抓起衣柜里的棒球棍冲了出去。家里三人齐刷刷地看着我,尤其是老爹,错愣不已。
诶?不是姐姐打胎了吗?干嘛这么看着我?
“打……打畜生?”我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什么畜生?”老姐一脸不解的问。
“靠,老姐!我虽然年纪小,但也成年了。我知道,有个畜生让你怀了,做弟弟的,一定会给你出这口恶气!”
话音刚落,老姐直接抢走我手里的棒球棍,直接砸了我的胳膊一下,怒骂:“不是我!是大根儿他姐姐!”
啊……误会啊……
我眨了眨眼,老爹没好气的抿了抿嘴,老妈歪着头偷笑了一下,接着我就被姐姐拽进屋里一顿胖揍。爹妈似乎对我被姐姐胖揍这件事司空见惯,根本没有打算帮我的意思。这个下午在我的一顿惨叫中度过,但不过姐姐似乎没有用尽全力。
打完我,她还笑,说我真有本事,还想替她出口恶气。我擦了擦鼻血,说那是必须的,我得亲眼看看是谁敢欺负女魔头,正好拜个师。
她说,拜你大爷,接着又是一顿揍。
第二天一早姐姐就走了,老妈抓着她的手在门口说了好久的话。我偷偷的爬了起来,溜进姐姐的屋里,摸了摸她的枕巾,发现是湿的。
奇怪,偶然间的回来一次,为什么会哭。
奇怪,明明是大根的姐姐,为什么会哭。
就算是已经成年的我,还是不理解成年人的世界。我想了想,姐姐那种女魔头,应该不会特地因为朋友的姐姐跑回来和家里聊这件事。我又想了想,姐姐那种女魔头,应该不会因为朋友的姐姐而在家里的床上哭了一夜。
望着门口的姐姐笑靥如花,我的内心突然生出裂痕。
5.
那一年秋天我突然不想念书了。
那一年秋天我谈了恋爱,然后又失恋了。原因是我喜欢上了别人,然后把女友甩了。
那一年秋天,我心情烂到爆炸,然后写了一本书。名字也简单粗暴,就叫《烂》。书里面的女主怀了村口老吴家的孩子。村口老吴有老婆,孩子七岁,家庭原本幸福美满。女主没钱,为了生计就和老吴好上了。每周私会两次,一次许给女主五百块钱。有时候心情好了可以多给两百。女主找到了发家之路,然后就发了疯似的找老吴。结果中了,老吴让她打了,她说她爱上他了,不想打,想让老吴抛妻弃子,和她在一起。老吴不肯,最后被女主杀了。
我洋洋洒洒的写了十来万字,越写越有精神,然后发到网上看。原本没想别的,结果编辑突然找到我,说可不可以稍微改一下剧情,如果可以改的话,他可以帮我推荐。我说不修改,推荐啥的没意义。他说有钱赚,我拼了命的改。
最后把结尾改成了女主偷偷的把孩子生下来,把孩子养大之后让孩子找老吴,自己自杀了。
我看着改好的剧情,觉得没有原来的味道了,就没什么兴趣了。结果在编辑的推荐下直接上了榜首,底下网友纷纷评论,直呼狗血,让我写第二部。
我的银行卡里也突然多了一笔钱,编辑说要是还能有第二部,就会有源源不断地稿费。我一听到稿费,突然坐了起来,接着又开始写第二部。同时和爹妈说我要当作家的事情,老爹冷笑了一下,说我是个屁的作家。
妈的,瞧不起人。
我花费几日熬夜狂写,又写了十来万字,写的是自杀后的女主,转世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勾引老吴的老婆,还勾引老吴的女儿。最后母女二人纷纷迷恋自己,都被杀死了。
最后写小说这事儿被我老姐知道了,我心想完蛋了。因为写女主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想到我的老姐。所以写的时候我都带着个人情绪,想着她越惨,我越爽。如果老姐看了我的小说,绝对会知道这个女主就是她。说不定她还会直接打个火车冲回家,拿着我的棒球棍对我一顿胖揍。
不过,她并没有。
“写的不错,挺好看,挺狗血的。”
她就这么简单的评价了一句,直接让我所有的冲劲荡然无存。我突然觉得写小说一点都不爽,人物原型连过激的反应都没有。
那年过年,她没有回家,说是过年要在医院临床陪护。
那年过年,家里冷冷清清的,桌子上连我最爱吃的白切鸡都没有。
我越想越气,之后多喝了两杯烧白干,给姐姐拨了电话。
“能能,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涕,突然觉得心口发堵。紧接着我刚想说话,就听见我姐姐电话那边轻微的抽泣声。我心头一紧,问她在哪。她说在镇上的旅馆住着,不敢回家。我二话没说,挂断电话,抢了老爹的大二八,发神经的从家骑了十几公里,顶着寒风闯入镇里。镇口鞭炮齐鸣,烟花飞扬,夜空灿烂,街道上的人脸上都笑容洋溢。
这才发现,我幸福的记忆里,有一个拿着我棒球棍的平胸大姐,一言不合就拽着我的头发一顿胖揍。那才是我的姐姐,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自行车停在旅馆门口,我的双腿软的根本走不动路。于是我咬着牙,扶着门框艰难的迈进旅馆,看着那个短发平胸女人坐在沙发上,眼圈湿润的看着吧台墙上的钟表。
她似乎是听到动静了,接着连忙往我这边瞅了过来。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烂的人是我。如果姐姐知道我把她作为女主原型,她会不会伤心欲绝,会不会永远的恨我。
背叛、失恋、打胎,是不是很痛的。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一句抱歉酝酿许久,两滴泪花夺眶而出。刚想说点什么,姐姐直接站了起来,飞奔向我,之后紧紧的抱住了我。
这一抱让我看清了自己的罪孽,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了。
6.
那之后一蹶不振,打死都不想念书了。老师说我有天赋,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天生的冷面反派,可以试试去参加艺考。不过得要报班培训,说不定要花不少钱。
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艺考可以参加,但不一定要报班培训。老师微微一笑,说苟富贵,勿相忘。我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笑骂让我滚蛋,我嘻嘻哈哈的收拾书包滚回家了。整个高三我没有念书,而是在家里看电影。时不时的模仿演员台词,老爸老妈说我魔怔了。老师说我用别的方式考大学,这是不一样的路子,我这样努力一定会成功的。老爸说不指望什么了,只希望以后不偷不抢,本本分分的过日子。
这一年我暴瘦四十斤,老妈说真是给家里省粮食,但每天晚上还是煮着三个人的饭,劝我吃。她还经常给老姐打电话,无比心疼我。老姐说我发神经,不用管我,高中毕了业就在市里给我找个活干,叫家里人不用担心。
今年老姐来的早,腊月二十五就到家了。那天老爹老妈赶巧去镇上办事,家里就我一个人,正操作小罗踩单车过人,然后一脚爆射,踢在了门框上。
“妈的!”
我摔了一下手柄,结果身后突然有人狠狠的拍了我的脑袋。我痛苦不已,连忙扭过头,老姐怒目圆瞪,叫我赶紧把游戏关掉。
我连忙照做,不敢怠慢,同时起身把椅子让给姐姐。姐姐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
“中戏的事情,算了吧。我打电话给你们老师了,你回去把书念好,毕了业来市里上班。”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好像劝说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是搁别的事情上,我肯定是会敬她三分,毕竟我打不过她。但是上中戏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的人生,我的理想。
所以,我要勇敢地说不。
“我不。”
“啪!”
老姐白嫩的手一扬,我的脸瞬间火辣辣。
一个巴掌就想劝退我?我冷哼一声,语调上扬,坚定的说:“我不。”
“啪!”
“我不!”
“啪!啪!”
“不!”
“啪!啪!啪!”
我气的直掉眼泪,之后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自己脑袋。老姐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冲着我呼烟气。
“家里供你上学已经不容易,想要考那样的学校,没有钱根本不可能。”
“我有理想!你凭什么打我?”
“成熟一点,现在需要的是钱。理想他妈的算个屁啊。”
老姐又吸了一口烟,接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我的卧室。
7.
初五那天,大雪纷飞。老妈煮好了芹菜馅的饺子,之后把饭盒塞进了姐姐的书包里。我坐在卧室里,戴着耳机,用巴西队爆踢阿尔及利亚。小罗和卡卡已经大四喜,就连门将都帽子戏法了。
老姐踹了我一脚,我捂着屁股站了起来,没好气的看向一边,不和她对视。
“零几年的游戏现在还玩的这么不亦乐乎的,你老姐要走了就不知道送送?”
“妈的,又不是再也不见,你走就走呗。”
“不让你上中戏,你就跟我怄气,是不是?”
“靠的,你走不走?”
“我为了你好,你不是那块料。”
“老师说我是,你说我不是。妈的,你是哪块料?”
我话音刚落,她直接甩了我一嘴巴子。
“林能能,要活着,要笑。下回我回来,要好好检查。”
检查,检你大爷。
我冲着她的背影骂了一嘴,之后刚准备坐下继续踢比赛,突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红包。我无比诧异,看着红包上写着姐姐。
这个女魔头过年的时候不是给过了吗?每年二百块,汽水喝到饱。
看着红包我就不淡定了,之后连忙拆开红包,一沓红票子映入眼帘,我心跳开始加速。一张,两张……十张,二十张……
整整两千块,还有一封信。
“去他妈的理想,饿死你。”
我翻了信的反面,竟然什么都没写。拢共就这么一句话,直接说给我不好么,非得写在纸上,搞得姐弟之间有隔夜仇一样。
两千块能买多少瓶汽水啊?
我正想着,发现信封里还有东西。我抖了抖信封,一张粉色的火车票掉在了桌面上。终点站用黑色加粗的字迹印着“北京”二字。
“林能能,中戏不是随随便便就考上的。你那么爱哭,受挫了一定会哭的。你记得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许再哭了。十九岁的林能能,该长大了。下回我回来,要好好检查。”
我看着车票的反面,低声的骂了一句,之后把车票压到了鼠标垫底下,生怕它丢了。
下回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是明日之星。到时候我发财了,你就别当护士了。干脆,我养你算了。
窗外的寒风在那一瞬间突然停止了,阴沉的天色也因为太阳的出现而逐渐明媚。这么灿烂的一天,一定很适合出行。老人总说,好天气就是好兆头。出行的人一定会一路顺风,说不定会到达梦的彼岸。过几天我也会走,去中戏,去艺考。
希望我们一切顺利,让理想不在离我们远去。希望姐姐能看到我成功,然后不要揍我。
我如是想着,没想到这是我和姐姐的最后一面。
8.
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生命留在了那年冬天。寒风呼啸,一袭白衣落地,一只小白鞋指着南方的山峦,染着血的铁饭盒被阳光照的闪闪发亮。
收拾她的东西时,我偶然间翻到一个日记本。女魔头竟然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想着想着我就又忍不住的开始哽咽。日记本上满是血迹,里面的每一页保存完好。
最后一页,是我和她分别的那个早晨。
最后一句话,是她留给我的。
她说,林能能,要活着,要笑。
9.
下雪的那天夜晚,我背着书包爬上了村外的山。寒风吹得我脸颊生疼,手被冻得快要没有知觉。我咬着牙爬山,就算不能爬到山顶,我也要一直爬。如果半路爬死了,说不定会有人救我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啪!”
我猛然的睁开眼睛,一个胸部平平的女人坐在我的旁边,盘着腿,双手抱臂。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的,要死是不是?”
“姐姐?!”
我颇感惊讶,急忙地坐了起来,掐着她的脸蛋,说:“你没死啊?”
“你想死是不是?!”
姐姐说完,直接一脚踹了我的肚子。我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乐滋滋的。她见我挨踹了还笑,直接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问:“这孩子,发烧了吧?”
“姐,你的手好凉。”
“废话,屋里这么冷,不凉才怪了。”
“姐,你还走吗?”
我话音刚落,她稍微滞了一下,正要抽走手,我连忙的紧抓她,却抓了个空。
“林能能,要活着,要笑。”
“姐姐……”
“如果你真的有姐姐,那就好了。”
“姐姐……”
“好好活着,不要太想我。”
我泪如决堤,哭的稀里哗啦的。整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被窝冰凉。
天昏的时候,黑暗拥抱了全世界,从此生命中的所有光亮,都熬不过一次闭上双眼。
记忆中没有人掉眼泪,只有耳边的风抽泣过。
后记
“你非得和儿子说生他之前孩子掉了的事情,你看给他魔怔的。”
“谁知道他为这事儿哭的。”
“别吵别吵,你儿子写小说写疯了。”
客厅里,老爸老妈俩人轻声嘀咕着。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