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洋油灯芯似花生米那么大,微弱的灯光照着母亲的那辆手摇纺车,照着母亲那张有点沧桑的脸。
纺线(网图侵删)灯光把母亲的身影拉得很大,放大的身影返照在破旧堂屋的东山上。堂屋的土墙斑斑驳驳,土坯的裂缝透着冬天的冷风。
母亲的纺车在灯光里摇曳着。
母亲右手搅着纺车,左手擩着花布剂,随着右手的稍微停顿,左手上扬抽出的棉线绕在铁锭子的线穗子上。
纺车嗡嗡嗡,嗡嗡嗡……搅着那漫长的、冬天的寒冷,搅着那不知疲惫的岁月。
我听着母亲嗡嗡的纺线声进入了梦乡,那旋转的纺车子也搅进了我的梦里。
不知母亲啥时候睡的觉。
天明去上学,瞅瞅母亲纺的线穗子,已有一个细长的红薯那么大,用不了多长时间,母亲会把纺车上的铁锭子摘下,使劲把线穗子取下来,放在门后头那个八角线筐里。
八角线筐里攒下了母亲的丰硕成果,一个又一个的线穗子白白胖胖,像是从地里刚拔出来的大白萝卜规规矩矩地躺那儿。
络线(网图侵删)过不了多久母亲会把纺好的线穗子拿到外祖母家,(因为母亲不会织布)让外祖母浆洗、染色、做经、做纬,然后络线、上织布机,多人的帮忙才完成一道道工序,六十多岁的外祖母坐上织布机左一脚,右一脚地来回踩着下面的踏板,手中的牛角梭子来回地飞在经纬交织的空隙里,搬动织布机的框子,发出“框、框、框的声音。一寸,两寸,……一尺、两尺……最终一匹花布被收卷在外祖母的怀抱里。
织布(网图侵删)母亲辛勤地纺线,外祖母辛勤地织布,终于积攒了够买两间房屋的蓝砖红瓦。盖好新堂屋时,母亲流下幸福而又开心的眼泪。
母亲很辛苦。辛苦得脸上没有笑容。
我之前的文章里很少写到我的母亲。都说严父慈母,可是对我而言我既有严父也有严母。
也许是我母亲过早地失去了父爱的缘故吧,她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都是冷冰冰的,好象丝毫也感受不到她母爱的温暖。
母亲八岁时没有了父亲,跟着外祖母艰难度日,世事艰难,让我母亲变得坚强而又任性。她不苟言笑,唯独对这纺车好像情有独钟,因为这是她养家糊口的本钱。唯有那嗡嗡的纺线声才能驱走她心中的烦恼,唯有八角线筐里的线穗子才能足让她感到天大的成就感。
我和姐姐上小学时,时常偷偷搅动母亲的纺车,学着母亲的样子右手搅动纺车,左手擩着花布剂,嗡——嗡嗡,母亲听到纺车声音会说:“又偷学纺线,别把纺车给我弄坏喽。等会儿又得给我弄个‘大布揪’(方言疙瘩)”。
姐姐聪明,三下两下就能纺成线,而我真的就纺成了个“大布揪”。母亲时常骂我笨蛋,为此我从小就有种自卑感。从此再也不敢动她的纺车。最终我也没能给她纺出一两二两的棉线线。
母亲看起来让人感觉不到和蔼可亲,可她还是爱孩子的,她不分白天黑夜地劳作,做衣服、做鞋子,常常熬到鸡叫二遍,(那时没钟表时间靠公鸡打鸣)为了做棉鞋,她把右手大拇指甲盖都累掉了,那时太小,也不知道心疼母亲,现在想起来真有种罪过感,咋不知道疼母亲呢?母亲整天晚上纺线把眼睛都熬红了,我们这些小孩子有时还会惹她生气,想想真是不懂事。
时代变迁,随着改革经济的发展,人们再也不穿粗布衣啦。纺车子,织布机都成了老古董,有的都劈劈当柴火烧了。家家户户再也找不到艰难岁月里那曾经让人们丰衣足食的东西。不过那些老物件倒是让人很怀念。
年代久远的纺车子,你家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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