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第四章 小岁月(4)

作者: 路小桑 | 来源:发表于2018-07-13 08:16 被阅读291次

11

学校里开始流行织围巾。小桑一回到寝室就开始用冻得生硬的手织围巾。熬了一周,终于织好两条。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去见七年,把围巾送给她。这些日子以来小桑都在刻意回避七年,但在小桑的心里,她始终放不下她。

小桑捧着一条大红色围巾走到七年的教室门口,往里看了好久也没看到七年的身影。小桑失落地上楼回教室。在楼梯口碰到顾北凡。小桑还来不及反应,围巾便被顾北凡抢走。

“给我织的围巾?小桑你色盲吗?你说我一大老爷们儿戴什么大红色啊。”

小桑满脸怒气,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情,见顾北凡捣乱心里一阵窝火,抢过围巾用手使劲儿推开顾北凡便冲上楼去。

“嘿。开个玩笑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桑头也不回地抱着围巾上楼,突然给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小桑抬起头,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人。

“杨老师,您怎么来了?”

七年又好多天没有来上课。这次被通知了家长。杨老师来到学校后才知道七年上高中以来这么多荒诞的行为。学习不走心也就算了,竟然与老师争吵,动手打老师,长时间不来学校上课。杨老师非常自责。她对小桑说,自从生完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孩子又小,花在七年身上的心思太少,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小桑也非常惊讶,自上次的事后没再听说七年逃学,她还来找过她很多次。为什么又不来学校了呢?突然,小桑心里感到一阵害怕。

“我好像知道她在哪里?杨老师,您先回家。放学我去找她。”

杨老师一直相信小桑和七年的感情,她笃定小桑可以找回七年。

12

一放学小桑便飞奔出校门骑着单车奔到落河。一家家酒吧寻找七年的踪影。找了好久,最后在一家小酒吧看到七年正和一群社会上的男男女女摇色子喝酒。

小桑过去拉七年走,七年不走。她看见小桑来找她也一点都不惊讶。

七年脸色泛红,一身酒味,显然已经喝得半醉。

小桑怎么拉她都拉不动。

“你走开,反正你现在都不需要我了。”七年把小桑推开。

小桑忍着气小声说道:“跟我回去,杨老师在找你。”

“你管不着。反正你现在有人疼有人爱管我干嘛?去去去,别打扰我玩儿。”七年蹑手蹑脚地推着小桑。然后一阵呕吐。

周围的人有点不耐烦了,让小桑赶紧滚蛋。小桑依旧不走。她说今天要是不带走七年她也不走了。

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孩站了起来,使劲儿用酒杯砸桌子:“操你妈的不走就别碍事!”她指着已经七分醉的七年,“是要带她走么?可以,把她剩下的酒喝了。”七年迷迷糊糊中听到喝酒突然兴奋起来:“好。喝酒,快喝。小桑,我喝你也喝。”

一桌的男人都不耐烦起来:“快喝快喝,不喝赶紧滚蛋!”

小桑抓起白酒瓶子就往肚子里灌,半瓶酒下肚,脸色已经煞白,嘴唇发紫双脚颤抖。

几个男人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小桑。此时七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小桑喝过半瓶又抓起七年剩下的一杯白酒一股脑喝下。

她的嘴唇发黑,瞳孔涣散,气息微弱地说道:“我喝完了,可以带她走了吗?”说完刚要去拖七年就直直地倒下了,脸白得像一张纸。

13

周围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急急忙忙把小桑送往医院。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七年终于清醒了些。小桑被送进医院后直接被推进了急诊室。七年非常害怕,心中万马奔腾,久久不能平复。她打电话通知了青河以及顾北凡。青河什么都没说,模样冷峻,他去给小桑办入院手续。七年满脸愧疚地望着青河:“缴费了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青河还是冷冷的样子:“都好了。你也去休息。”

七年落寞地低着头坐在急诊室外。顾北凡也到了,急匆匆地奔到七年面前想破口大骂但又忍住什么都不说。

几个人都沉默不语。医院太安静,显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医生从急诊室出来。顾北凡和青河迅速围了上去,七年显得特别害怕,缓慢起身,全身颤抖地跟在他们身后。

“病人有先天性心脏病,怎么可以喝这么多酒?已经洗了胃,只能看接下来的情况了。”医生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了看青河,又望了望狼狈的七年。

也许因为多年前的相遇,让青河早早知道实情,因此不太惊讶。倒是顾北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转过身抓着快要瘫倒的七年:“你看你他妈都做了什么?你和小桑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会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顾北凡还没掀开七年,她已经全身发软倒在了地上:“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你他妈的让她喝那么多酒。七年,你真的玩儿过了!”

七年的心如同千刀万剐般备受折磨。她并不想为自己解释,她也无法为自己解释。错了就是错了,谁都不会去过问你在犯错的时候是处在什么样的状态。

几个人坐在空寂的医院。楼道里偶尔传出着急的脚步声。时间一滴一滴,真的太慢了。直到小桑被推出急诊室,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

顾北凡回学校给小桑请了病假。七年和青河守在小桑的病床边。她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种冰冷的目光真的会刺痛人心。

从在酒吧里第一眼爱上的那张脸,到长时间驻扎酒吧寻找,最后终于相见相识,这是一个漫长潜伏的过程。本以为从他家里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如今却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她真的后悔每次都把自己的不堪在他的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她在他的心里也许是那样的糟糕。不对,可能她还未曾到过她的心里。想到这里,七年就不禁难过起来。从小到大,七年活得多么骄傲,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失败得不堪一击。

14

她看见年轻时候的家婆,模样大概是自己的母亲。她的样子很美。皮肤极白,嘴唇微紫,头发长到腰间。她叫了声“妈妈”,她的模样便开始渐渐消失。她听见她小声地说:“小桑,你快回家,快回家。”

小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中午。七年已经回去。青河煲了粥带到医院来。小桑说她饿了,肚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青河笑着说她的胃被洗得干干净净像婴儿一样,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她给青河说起那个奇怪的梦。人在梦里不会看见未知的事物,而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这是一种征兆。小桑说,在醒来之前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恐惧。

她的右手插着留置针,清澈透明的液体缓缓进入静脉血管,床头的心电监护仪有时发出刺耳声响。小桑觉得很累,很沉重。青河喂她粥。她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但是想到自己醉酒的模样被青河撞见又有些尴尬。

青河终于给小桑说了实情。他对小桑有着感同身受的怜悯。想呵护她,给她温暖。从松林山上背回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希望眼前这个女孩不要再经受苦难。幸福需要留给饱经磨难的人,爱需要留给孤独的人。他一度以为自己对小桑隐瞒病情会让她的生活少一份负担,多一点快乐。然而时隔多年,青河终于明白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让小桑定期到医院来做检查,不要担心费用的问题。小桑的脸上有温暖,有恐惧,也有久经风霜沉淀后的镇定。她对此并不疑惑并不惊讶。是呀,她自己身体的疼痛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一直不愿意去确定而已。

在医院的日子或许是小桑这一生之中最温暖的时光。每天都有青河送来的盛满幸福的午餐。怕她无聊,给她讲自己的故事。原来被一个人呵护的感觉会让人幸福得麻痹。不再回想过去,不去奢求未来,活好当下,紧紧抓住身边这双温暖的大手就已经足够。

七年没有再来找小桑,她害怕在医院里见到他,见到他们。自己躲了起来,而躲起来最好的方式就是乖乖地回学校上课。

小桑几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本来她已经觉得自己大好了,只是青河和顾北凡担心她的身体没有完全好起来,让她在医院多休养几天。小桑放不下七年,她想立即找到她。她怕她们再这样下去,便会形同陌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15

回学校的那天正是星期日。落城同往年一样会有一场如期而至的小雪。大片的梧桐叶子已经铺了一地。雪花飘到地上立即融化在枯槁的落叶里。小桑记得回学校的那条路好长,沿着迂回的柏油公路,顾北凡带着她缓缓地骑行在回学校的软脚坡上。两排笔直的白杨挺挺地立在公路两边。天很沉,一眼望过去远方的路便已经消失在一片朦胧的灰色中。雪花飘在他们的身上。瞬间融化,留下点点水印。顾北凡搭着小桑艰难地骑着,一边把冰冷的左手往身上蹭,一边哈着白色的雾气。小桑被严严实实地裹在硕大的黑色羽绒服里。

她对正在喘气的顾北凡说道:“你下来,太笨了,连自行车都骑不好。”

“这么长的软脚坡,你来试试!”

“我来就我来。”小桑正要从羽绒服里钻出来。

“你停,这是男人做的事。别让我丢人。”

“得了得了。你还骑得动吗?”

顾北凡还真从车上下来:“说真的,要不别骑了。我叫我妈开车过来。”

“算了,你不骑我骑。我从小就是穷人,享不了那个福。怎么能劳驾你的母亲大人?”

顾北凡又骑上车,使劲儿蹬着上坡路。

回到学校,顾北凡已经累得体力不支了。打了电话让司机来接他。小桑嘲笑他说一看他就是没有遭过罪的人。

七年早就在寝室等她。小桑看到她的时候露出惊讶的神情:“今天,不是没上课么?你,怎么来了?”

“这个。”七年从背包里拿出一条粉色围巾,“那个,我织不好,时间也不太够,就买了一条,给你的。”

看着这个不太适合自己的颜色,小桑“噗嗤”一声笑了,眼里却闪烁着明亮的泪光。

“不好看是不是?我也觉得不是特别好看。可是今年冷得太早,好看的都卖完了,我挑了条剩下中最好的。”七年给小桑戴上围巾。她第一次发现,在这个把人冻得乌紫的季节,她的皮肤竟然这么白。

“不是不好看。只是我太土,配不上这鲜嫩的粉色。”说罢,小桑转身从包里拿出先前就织好的大红色围巾:“我的这个比较便宜,已经织好好一阵了,都没机会给你。”

七年双手紧抓着小桑织的围巾,良久,说不出话来。

天空放亮,雪大了起来。两个人相拥着裹在被子里,像小时候一样。七年让小桑教她织围巾,两个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要把这些日子没说过的话都说完。

从小学聊到初中,再从初中聊到高中。

然后小桑问道:“七年,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回学校?”

“那姓顾的告诉我的。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对我可就糟糕透了。对了小桑,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小桑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七年你别乱说,他对谁都那样。你没见他上初中那会儿把班上的女孩子哄得多好?”

“那倒也是。他要是敢喜欢你,还得过我这关呢。看他还对我嚣张不。”

说完,七年又认真学起来。织了一截,七年把袋子里的毛线掏出来。

“咦?这里还有一条,小桑你织得真多。”七年掏出毛线,发现下面还压着一条灰白相间的围巾,织了条条麦花,很是细腻。七年突然面部僵硬,哽咽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戛然而止。然后又笑了起来。

小桑觉得七年表情怪异,紧接着说道:“天太冷,我给自己也备了一条。”

“不会是送给那个姓顾的吧?”

“七年你别瞎说。”

“好啦好啦我不说。”

两个人又窝进了被子里。直到傍晚,七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谁也没说,谁都说不出口。那时的感情过于青涩隐匿。无论是爱着的,还是被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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