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的婚期临近了,她一刻不停地在闺房里忙碌着。尽管从十岁开始研习女红,也曾绣过几箱绢绣。她觉得还不够多,也不够好。她要多多绣些美丽的图案,未来的日子美丽甜蜜,她要再添上缤纷的色彩。
绣鞋绣上粉的莲,绿的叶,五彩鸳鸯成对而栖。绣帕绣上红的花,黄的蝶,蝶绕花间穿梭纷飞。婉儿不觉得累,她微笑着穿针引线,任丝丝彩线上下翻飞。
婉儿的绣功是十里八乡闺阁女子中最出挑的。婉儿的容貌如她绣帕上的花艳丽夺目。她的夫婿也是当地望族,媒人说是一表人材,文武双全的。婉儿也曾偷偷躲在门后看到过,真的是翩翩佳公子,青春少年郎。婉儿期待着红盖头挑起的那一刻,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婉儿笑出了声,羞红了脸。
爆竹震天,唢呐声声。婉儿的花轿停在了门前。婉儿紧张的坐在新房之中,门外喧嚣热闹,也只有新房之中稍有片刻安宁。婉儿的心却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呯呯地仿佛要跳出胸口。
盖头掀起,婉儿娇羞地抬起头。一张恐怖的脸展现眼前。嘴唇翻裂,没有鼻子,只是两个幽深的洞。她看了看四周,莫不是梦境,眼前胸挂红花的人与先前看到的天差地别。自己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眩目的红色提醒她这是她的新房,眼前配红花的男人是她的夫君。男人扔掉盖头,一把扑倒婉儿,婉儿闭上眼睛,任男人粗暴的在自己身上蹂躏。
三朝回门,婉儿躲在闺房不肯出来。娘和嫂嫂把她拉了出来。
“娘,他们骗了你们,骗了我,根本不是提亲的那个人。”
“婉儿,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女儿家身如浮萍,飘到哪儿就在哪儿生根。娘帮不了你。”
“娘,我不去,我害怕,那个人长的像鬼。”
“男人不能光看相貌,相貌是天生的,是挑选不了的,他也不愿意生长成那个样子的。”娘冷冷的说。
“可是他的人也粗蛮暴躁,你看我身上的伤。”婉儿掀起衣裙。
“好不知羞,床帷之事也敢轻易示人。你是人家妻室了,要顾全夫婿脸面。”娘一把拉上婉儿的衣裙。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你走吧,这不是你的家,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娘,你逼我去死,我死给你看。”
“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出了这道门,水塘没有盖,药铺未关门,绳索、尖刀有的是,我只当没生养过你。”
娘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去。嫂子也叹了口气,默默走开。
婉儿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她不再绣花,她把色彩缤纷的绣品锁进箱子里,藏到一间破旧的黑屋子里。婉儿也不再笑了,慢慢的忘记怎么笑了。
婉儿生了几个孩子,孩子们和她一样清秀美丽。婉儿是个好母亲,含辛茹苦的养大儿女,对他们呵护倍至。
“娘,爹那么丑,你怎会嫁他?”
“闭嘴,儿不嫌母丑,他是你的父亲,你怎能如此辱骂自己的父亲。”
“娘,可爹还脾气不好,他一发脾气就打你,你身上都是伤呀!”
“他心里不痛快,他心里也苦啊!”
“娘,别人的娘都穿花绣鞋,花衣服,还拿花手帕,上面绣的花可好看了。你为什么总穿素色的鞋子,素色的衣服,用的也是白白的手帕,一点也不好看。娘,我从没看过你绣花,你不会么?你去学嘛,给我做双花绣鞋,人家女孩都有的。”
“娘老了,笨了,学不会了。你去学吧,学好了给自己做,自己穿得美美的。”
“不,我学会了先做给娘穿,娘那么美,穿的一定很好看!”女儿开心的跑开了。
婉儿坐在床边,手上素净的蓝鞋面滑落在地,泪滴了下来。
婉儿老了,病了,她躺在床上动不了。儿女们围在她的床前哭泣。她告诉女儿一个秘密。她有一只大箱子,装满了她的珍宝。
儿女们找到布满灰尘斑驳破旧的箱子,抬到她的床前。她挣扎着起身,从脖子上摘下挂了几十年的铜钥匙,轻轻的打开箱子。满眼的色彩印入大家眼帘。粉的花,绿的叶,五彩的鸳鸯和蝶。婉儿轻轻地抚摸着它们,闭上眼睛安祥的睡着了。
婉儿脚上穿着红绣鞋,手里拿着白绣帕,向百花盛开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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