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拾异录（16）
第16章· 流金岁月的数鸭歌
餐厅的气氛很好，适合她们慢慢聊。只是沈媚的节目安排得很紧凑，等酒足饭饱，就催促着姐妹们换场地。
“回忆吧”店如其名，装修风格就是走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复古风。走进去冷不丁的就会出现时光倒流二十年的错觉。
绛红的半圆皮卡座分布在舞池的两面，每副卡座都坐着几个客人，此刻居然没有单独的空卡座了。
乐队所在的表演台还是彩色马赛克铺的，罗列着架子鼓等乐器和两杆麦克风架，此刻乐队中场休息，而其背后的整面墙则是由24个老式木箱壳的旧电视机砌成。24个屏幕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同步播放着张学友的《饿狼传说》mtv。
而正对表演台的一面却是个四米多长的大吧台，一字排开十余个高脚吧凳，倒是很意外的都空着。吧台后面三个酒保小哥清一色白衬衫黑马甲红领结，服装发型都指着二十年前的款式弄。
舞池中央顶上那个巨大的闪光灯球，倒是在缓缓转动，带起一道又一道忽闪的彩光。
邱妮妮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媚子，你打哪里找到这么一个宝贝地方啊。”
沈媚眨眨眼：“原汁原味吧。”
言语之间沈媚已经和酒吧台后面的一个名叫king的小哥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应该是熟人。
四个人一起走到吧台边一字排开入座，早有king过来询问想喝些什么？
邱妮妮很少到这样的夜场，自筹量浅就先开口说道：“我想要青柠水……”
沈媚哈哈笑起来：“傻妞，既然到了这里，还喝什么青柠水？”
伏迪墨也附和道：“对的对的，今晚咱们都只喝酒。”
许诺摊摊手：“媚子是惯入酒局，千锤百炼出来的酒量。倒是你这伏地魔，每次都是瞎咋呼，吼得厉害，真的要喝的时候却推三阻四，一点也不干脆。”
伏迪墨晃晃脑袋：“我这个可是有讲究的，喝的是气氛，又不是比胃容量。若是只问多少，岂不变成牛饮，可真成酒囊饭袋了。”
沈媚翻翻白眼：“就你有理，今个是庆祝泥鳅告别单身，且看你又耍什么花样。”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得见真章。”伏迪墨露出一副焉坏的表情来，眯缝着眼睛对许诺说：“斗酒什么的好煞风景，不如咱们来玩猜酒吧。”
邱妮妮好奇心起：“怎么个猜法？”
伏迪墨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扯出一方酒红色的纱巾：“咱们轮流用这纱巾蒙上眼睛，调酒师调酒，然后让蒙着眼睛的人品酒，说出酒的成分。若是说中了，其余三人一起喝一杯。若是说不中，那就罚她上去唱首歌给大伙儿听。这歌啊，得由其余三人点，点什么唱什么。怎么样？”
她指了指表演台，这会儿屏幕墙的mtv播放已经停了，乐队回到了场上，一个吹萨克斯的乐手正忘情的吹奏《卡萨布兰卡》。
沈媚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安好心，上去唱唱情歌也就罢了，要是让唱《拔萝卜》之类的，那不是要笑死人么？”
伏迪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知我者，媚子也。你也别怵，要是你输了，我给你点《白眉大侠》主题曲，绝不为难你。”
许诺哈哈大笑：“够狠。那歌怎么唱来着……刀是什么样的刀？”
伏迪墨接口：“金丝大环刀……”一接上歌词，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邱妮妮慌了：“你们三个促狭鬼，我哪里会品酒啊？”
许诺拍拍邱妮妮：“不怕，轮到你的时候降低难度，不调了，直接上纯酒，还可以先一样来上一杯，先熟悉熟悉。”
邱妮妮咽了口唾沫：“那岂不是要喝很多？”
沈媚笑道：“怕什么，姐们儿今个高兴。咱们这回都别整虚招子。不过，考虑到泥鳅的战斗力，咱们就把酒水品种控制在18种内，巧了，他这里的招牌酒品有一种叫“十八载”，刚好十八种酒，每种只有一小口，且度数不高，正适合泥鳅。”说罢打了个响指，招呼king过来。
很快，一尊扭曲的玻璃酒杯架被送了上来，晶莹剔透的杯架上极富韵律感的点缀着十八只小巧玲珑的水晶杯，杯中的酒水有着不同的颜色和深浅，在酒吧幽暗又间或绚丽的灯光下，就好像十八眼赋予魔力的泉。
“漂亮！”伏迪墨赞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端最近的酒杯。
沈媚在伏迪墨手上拍了一记：“这是给泥鳅的，咱们的对决是另一码事，既然猜酒这玩法是你提的，那就你打头阵。”言语之间，已经把那纱巾叠了几叠，确保不怎么透光之后，就直接把伏迪墨的眼睛蒙上。然后附耳到那king耳边悄声言语几句。
许诺和邱妮妮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很快，king已经送上来三只一模一样的小杯，杯口点缀着青柠片和薄荷叶，杯中仅有小半杯琥珀色的酒浆因为惯性还在杯中动荡。酒面映衬着灯光，好像覆盖着一层金沙，很美。
“这也是这里的招牌酒品，名叫流金岁月。”沈媚微微晃动酒杯，欣赏着酒浆迷人的色泽：“不过，这酒的调配比例很随机。伏地魔，你先品一品这杯酒里有什么奇妙的。”说着把酒杯送到了伏迪墨手上。
伏迪墨微微一笑晃当酒杯，杯里的冰块漂浮在酒水中碰撞杯壁，发出格格的轻微声响，她靠近杯口嗅了嗅：“柠檬和薄荷……”然后嘴唇触碰杯口浅浅的抿了一口，杯口有些细碎的颗粒，混在柠檬味的甜酒中，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咸味，于是酒水的甘甜反倒更浓了。
“很狡猾啊，”伏迪墨再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乍一入口，似乎是柠檬汁加白朗姆酒，薄荷是提升香气的。但是杯口的盐粒暴露了你的意图。薄荷是用来干扰我的嗅觉和味觉的，这杯流金岁月的基酒其实是龙舌兰，只是被蒸馏水稀释过，所以被配合的朗姆酒盖过去了。”
许诺睁大了眼睛：“可以啊，伏地魔，你要是确定了，就可以把纱巾取下来了，不过……取下来就算交卷了。”
伏迪墨信心满满的取下了纱巾：“交卷，交卷。”
沈媚拍手大笑：“哎呦喂，伏地魔，你这舌头也算半条金舌头了。”
邱妮妮原本在研究她那组十八载，听到沈媚这么一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是半条？”
沈媚坏笑着把那杯酒推到伏迪墨面前：“因为百密一疏嘛。你再试试。”
伏迪墨一看沈媚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端起酒杯再抿了一口，眉头微皱,一下子回过味来：“你这妮子套路真是太深了，居然在冰块上弄鬼。”
沈媚笑得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
许诺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流金岁月抿了一口，微微思索，忽然了然于心：“果然世界上最深的路就是媚子的套路。朗姆酒也好，龙舌兰也好，都是烟幕弹。这冰块是辣味杜松子酒，原本是有它独特的芬芳气味的，只是冻成冰块了，辣味和香味暂时出不来，又有柠檬和薄荷的味道干扰，所以杜松子酒的味道要这会儿冰化了才出得来，好一个流金岁月，几个层次的味觉体验，果然名不虚传。”
沈媚眯眼看着伏迪墨，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认栽么？做好受罚的心理准备了没。”
伏迪墨翻了个白眼：“来就来。”
沈媚眨眨眼睛，把头歪到许诺和邱妮妮身边，三个人耳语几句，已经有了主意：“那就请咱们的伏小姐献唱一曲《数鸭子》吧。”
伏迪墨输人不输阵，下巴扬一扬，起身走到表演台边，和乐队的成员说明意图，很快，乐队起了个调子，很是欢快童趣。
伏迪墨站在台中央，握着麦克风杆，分辨着旋律，然后开唱：“门前大桥下，走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酒吧的客人们先是惊愕，接着很快明白过来，都是在这里找乐子，打赌惩罚什么的很常见，更稀奇古怪的都有，一看有个美女上去唱歌，也就饶有兴趣的听了下去。
伏迪墨的儿歌唱完了第三段，伴奏的乐器只剩下了那只萨克斯，原本简单明快的调子很明显的舒缓了下去。伏迪墨的歌声也转为了带颤音的烟嗓，缓缓的吟唱：“数不清……数不清……到底有……几只……几只……鸭……”煽情而迂回，渐渐归于寂静。
酒吧里短暂的沉默后，掌声口哨声频频。伏迪墨的炫技很明显得到了认可，她得意的冲着四周送了一记飞吻，回到吧台边，对沈媚眨了眨眼睛：“该你了，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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