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十元一串儿

文/如马

01

成都春熙路口有一家奇怪的小店，名叫“爱吃不吃”，小店内容，也不过是特别奇怪的烤鸡爪。

老板李思年比他手下的烤鸡爪都奇怪，三十四五的年纪，一头奶奶灰，一副不羁青年的样子。

有顾客前来，他冷漠的抬眼，顺眼了，免费送你黑暗料理，不顺眼就一个字：“滚。”

说来也奇怪，这家小店左有著名的成都小吃降龙鸡爪爪，又有劲道到口碑爆棚的猪脚面。李思年一个根本不会做东西的人，却硬生生将这店经营的风生水起。

我甚是奇怪。毕竟我是个喜欢写故事的人。从顾客哪里，我就知道，这老哥，是个有故事的人。

李思年做事风格离谱，每天都是下午才开店，而那被顾客戏称为黑暗料理的烤鸡爪，他却傲娇的只卖一百串儿。

可能不在成都生活的人不知道，春熙路的店铺，那可是寸土寸金，至于到底是多少，反正我这种穷鬼，是不敢想的。

所以，好多人猜测，李思年是个富二代，家底殷实，可以让他死劲作。

不过，剩下最后十串儿的时候，李思年就开始了惯有的，故事销售法。

而且必须是爱情故事，由故事的精彩程度，判断最后烤鸡爪的价格。

就因为他太作死，好多人抱着好奇心前去，即使他鸡爪卖的再贵，都有人买。

不过，最让小姑娘为之谈谈的，竟然是李思年烤鸡爪时，抽烟的样子。

李思年抽烟抽的厉害，一根接着一根，好像有个窟窿需要填上似的……

02

我第一次听到他的传言，就抱着好奇心去了，这家伙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就送了我一个字：“滚！”

他妈的，我竟然在他眼里，是个不顺眼之人。

一个写故事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发掘故事素材，我对李思年充满了好奇，直觉告诉我，这老哥背后，一定是一个姑娘的缘由。

第二次前去的时候，李思年将25元的一串(三只)鸡爪，卖了我50元。我咬咬牙，狠心买了。

我在他眼里，依然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主儿。

在我周末连续去了五六次，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候，李思年终于不耐烦了，摔下手中的鸡爪，看着我，问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笑着道：“你的故事。”

李思年眼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我知道，我这是要成了。

这故事，我要搞到手了，说不定，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

果然，在李思年卖完所有黑暗鸡爪之后，也就是在我站在他小店对面的台阶上，苦苦的等待了三个小时之后，他讲了关于他的故事。

故事很精彩，但也很遗憾，原本准备记录的笔记本，也在他开始讲述了几段之后放下了。

那个时候我就决定，我要认认真真的听这个故事。

李思年的故事，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两个字：后悔！

青春过去，人就什么都不是了，后半生似极了一碗茶的二水三水，从此拣尽寒枝，栖无可栖。

李思年，就是那个栖无可栖之人。

03

李思年有个女朋友，叫做区槿，是高中认识的。

区槿是高一下半学期转过去的，李思年是捣蛋鬼，所以成了老师的“左膀右臂”，讲台侧面的位置，就是他的。

区槿刚去之时，他拿人家名字开玩笑，故意将区(ou)读成qu，而且还是拉长音的那种。

可区槿完全不理他，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笑。

李思年跟我说：“大爷的，兄弟，你是不知道，老子当年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可是费了老大劲欺负她了，可她呢，就是不生气。”

我呸了一声，哪里有喜欢一个人，就使劲欺负人家的道理？这是什么逻辑？

李思年有些尴尬，从旁边的中南海烟盒中抽出两支烟，递了我一只。

点燃后，深深地吐了一口烟圈，他苦笑道：“也许你不了解，有一类人，就是这样子的懦弱，明明喜欢，却要用欺负的手段，说来说去，就是没自信的表现。”

一来二去，就这么硬是欺负了区槿一年时间，可区槿永远是那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感觉，这下，李思年急了。

年少的反思，大多数是胡思乱想。李思年当时就是，以为区槿是讨厌他了，所以根本不在乎。

他之所以这么想，完全是从网上看到一句话，最好的轻蔑，就是置之不理。这句话，还是别人转载到QQ空间的。

李思年头脑一热，表白了。而让他惊喜的是，区槿竟然答应了，虽然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好呀”两个字。却让他高兴的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还真别说，人家区槿姑娘很是聪慧，早就识破了李思年那点小心思。

用李思年的话来说：生活不是临时抱佛脚那样简单的，什么都得早早培育。爱情也是！

04

两个人的爱情，其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高三的时候，两个人的恋情被班主任发现了。

可问题就在于，区槿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而李思年呢，因为有了区槿这样的女朋友，学习成绩也直线上升，搞得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班主任为难之际，李思年闯入办公室，那可是一口气将背了半个小时的腹稿，一字不差的朗诵给了老师听。

老师当时都气笑了，他字里行间全是保证成绩不跑偏等等，可出口的感情色彩，一点儿都不像啊。

最后无奈，老师放过了这二人。这两人还真是争气，全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李思年去了电科大，而区槿去了川大，虽然不在一所学校，但两人却在一座城市，算是知足了。

区槿是那种特别温和的姑娘，事事都让着李思年，永远不咸不淡的微笑着。

李思年自己说，和区槿在一起八年，从来没见过这丫头红过脸。可唯独在一件事情上，区槿再也没有退让过。

他出轨了！

同事聚会，喝多了，两个人爬上了一张床，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事后他才知道，那个女同事早就对他有想法，两人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就被区槿知道了。

区槿那天脸上终于没表情了，只是淡淡的说：“就到这儿吧。”

李思年说，生活真他娘的残忍，只有将你手中美好的东西毁掉的时候，才能让你成长。

他成长了，却也痛苦了。

05

听到这里，我多嘴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李思年将烟头掐灭，道：“后来，她嫁人了。嫁给了大学追求她好久的学长了。”

我问：“在成都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一人一把凳子，就这么相互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思年才淡淡的开口。

他说：“以前区槿曾说，她想和我开间小店，荒度余生，看日复一日太阳下沉，然后慢慢变老。”

“现在她嫁人了，这小店就成了我一个人开了，也是一个人日复一日看太阳下沉了，她在我心里依然年轻，变老的，只有我而已。”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安慰，只能报以沉默。

生活的难处就在于，到处都是自己曾经埋下的雷，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哪天就踩爆了。

说到最后，李思年泪眼朦胧，一个劲的自责，说，如果那天不贪杯，就不会稀里糊涂，如果自己能够保持距离，就不会被诱惑。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啊？

这世界，再水到渠成的事儿，也抵不过世事难料啊。

就像李思年，一度认为陪伴区槿开间小店，荒度余生的人，是他。可现在，却是另一个人。

我叹口气，问李思年：“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等个屁，老子没等，不过是兑现未完成的承诺罢了。”

春熙路上，人烟渐少，李思年架起炉火，为我烤了最后一串儿鸡爪，递给我时，他笑着道：“客观，这个故事，十元一串儿。”

看来，我今天顺眼多了。

06

我一直觉得，错过一个人，并不难受，令人难受的是，那个人走后，再也没有对的人来了。

可我听完李思年的故事，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对的人呢？

再见李思年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我偶然间在成都的一家茶楼里面遇见的他。

他身边牵着一个女人，和他描述的区槿有几分相似。

李思年看到我，显然非常开心，过来我这边，寒暄了半天。

聊天期间，我递烟给他，他摆了摆手，道：“戒了，以前这烟，也是因为她才抽的，现在不抽了。”

我愣了一下，笑了，戒了也好，一切重新开始。

我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调侃道：“不等了？”

李思年摇了摇头，说：“不等了。”

我想，也好，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过去的，谁也没必要活在过去，和自己反复的纠缠。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回女人身边，从一个纸袋子里，提着一串儿烤鸡爪过来了，递给我说：“兄弟，这串儿故事，免费。”

我无奈，这一看就是李思年的杰作，除了他，也没谁能把鸡爪烤成这个鬼样子了。

待我无奈的接过鸡爪的时候，他附耳小声说道：“我不等了，因为我等到了，她是区槿。”

我愣了一下，吃惊的看向他，他只是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乐呵呵的道：“兄弟，把烟戒了吧。”

说罢，他就朝着区槿走去了。

直到很后来我才知道，区槿和学长结婚后，过得不好。学长心眼儿小，容不得区槿心里有一丁点别人，动不动就是冷暴力，最终两人分道扬镳。

我看了看手中忽明忽暗的烟，笑了笑，掐灭了。

曾几何时，我也多希望，我有一串儿十元的故事卖给别人，可终究，无话可说。

07

我有李思年的微信，在茶楼遇见那回，他有发微信给我，上面写着：

兄弟，我把那份沉重十元钱卖给了你，今天，我把这串儿幸福免费送你。

这个世界如此美丽，你不能将它拱手让给别人。

对了，爱情也是！

……

嗯，爱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