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武侠]：清流如火梅止僧（22）
“这句话的意思是：将内力通于手上的经脉集于手指，但不要在指尖，而要集于指节之上，保持手指前端无力而不泄，发力时，要快而疾，将力运出，直指目标。待时日长了，你内力渐增，便可随心控制想击退的目标与应该将内力保持在手指节的哪个节点的位置。”
他这般解释后，李清流似乎明白了一些，伸手看了自己的指节，道：“集于指节？”
“对，像这样。”
说着，他拉过李清流的手，食指在她的中指指节处轻点，道：“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一般来说，指法上用的食指与中指这两个手指偏多……。”
他的手，又大又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指触到她的掌心与指节，有点痒，又有些别的意味不明的感觉，林风哗啦啦吹来，她不知怎么，打了个冷颤将手缩了回来。
“呃，我回头慢慢练好了。”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梅止抬头看了看她略显不安的眸子，一笑，道：“嗯。”
一个简单的“嗯”。
于是，她也跟着笑了。
舒君意：“你内力那么低，估计要想把这指法练的跟陆若词一样最起码要一百年……。”
“放屁，你别整天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就这指法，姐最多三年，肯定练的比陆若词好。”
“吹牛。”
李清流也不跟他争辩，转了转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话说，你当初是怎么能跟上我的轻功的？明明我已经甩开你老远了，你每次都能找上来，你用的什么办法？”
“不告诉你。”
“说呀说呀。”
舒君意一脸嫌弃的从她手里挣出来，提起一旁的水袋道：“我去打点水。”
“你不告诉我，我一会儿就跟梅师傅偷偷跑掉，不带你了。”
林中清静，打水的人头都没回，纤瘦的背影显出几分倔强，李清流无奈，这脾气真是又臭又硬，一点儿都不可爱。倒是梅止听到她说的这些，略有轻疑，问道：“舒施主能追得上姑娘的轻功？”
“对啊。倒不是那种紧跟着的追，就是不管我走到哪儿，他都能跟上来。有天晚上我运力奔了小二十里，他居然在第三天早上就跟在我后面了，这四方八面的大江湖，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走哪条路？我就奇了怪了，问他，他又不说，我总觉得他不像个寻常的小乞丐。”
舒君意这名字，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的小乞丐的名字，况且他第一次来偷自己的东西时，就说什么自己妄杀同门，那就说明他还知道点江湖事，还有他身上的寒魄症，一个十岁的孩子，倒是藏了不少秘密。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腹中却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走的时候，陆若词给了他们些银两和干粮，这会儿干粮已空，看来只好去附近的街市上买些回来了。李清流污名在外，再加上一个和尚打扮的男子和一个面色不善的孩子，他们这一行实在有点奇怪，所以他们这几天都是绕过村庄集市，不过，这没吃的了也不行。
“梅师父，我去看看附件有没有什么集市村庄之类的，买的吃的回来。”
“不如我去吧？”
她目前虽是男装打扮，但集市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出便麻烦了，没想到李清流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没事，我会快去快回的。”
买东西，还是买吃的，这种好事她怎么可能推给别人。
…………
溪水边。
舒君意将水面上的清灰拂开一层，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喃声道：“李清流，有娘的味道。”
舒君意的娘舒飞霜出身青楼，但却有着极为罕见的识香辨物之力，她的嗅觉极为灵敏，可辨出数百至上千种气味，甚至能准确闻出香囊中含有的几十种香味原材料，这对于世代制香为生的梁家来说，可谓是难得的人才。故此，梁家当时的主事梁缘才将她赎身纳为妾侍。
但舒飞霜虽名为妾，却因着这制香之能几乎与梁家主母平起平坐，至此，也遭了众人怨恨。
在梁家，舒飞霜是个外人。
众人虽尊她有闻香之能，却不敬她出身低微，虽面子上都夸她为梁家立下汗马功劳，背地里却讽刺她不过是靠着鼻子上位的风尘歌女，特别是在舒君意出生的那一年，梁父暴毙，自此，舒飞霜便连那一点仅剩的尊严也没了。转而成了梁家的工奴一般，为他们操劳打理香料产业，而梁家那些人却趁着她不在之时，极尽虐待尚且牙牙学语的舒君意，从认识这个世界开始，舒君意就明白母亲处境艰难，下人不敬，婆婆不怜，妯娌妹嫂更是鄙夷冷言，再加上那些叔伯兄弟投来的别有深意的眼色，舒君意知道，那个家不是家，那只是个炼狱般的牢笼罢了。
那种压抑而令人喘不过来气氛，那种无处不在的眼神，那种拘束到连眼睛都不敢睁太大的紧迫感，让他无比想逃。
还有那个梁宣桦，那一声声的“阿舒阿舒”，如同一张大网，一个逃不出的噩梦。
终于，在他六岁那年，舒飞霜因病无法再闻香制香，被梁家赶出了家门。
他们母子，终于解放了。
却未料到，平静的日子不过维持了一年时间，舒飞霜便被人所杀，那天晚上，那条黑影，那个带着淡淡茉莉香味的女人，出手如雷，一掌击碎了舒飞霜的胸骨。血的味道，娘身上的味道，那有院里荷花的清香，以及桌上刚熬好的鸡汤的香味翻在墨盘里混合出的味道，却都掩不下那女人身上的茉莉香。他就是死，也忘不了那个味道。
“小子，李清流呢？”
高处，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舒君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上一滑，那水袋便滑出了手。
是那个半江红。
她高高的站在亭子前的树上，倚树抱刀，黑红相间的裙袍随风轻扬，唇角含笑目色带邪，见舒君意诧异，她道：“看见我不高兴？”
“你想干什么？”
舒君意可没忘她之前不但折磨自己，还差点把李清流的脑袋劈成两半的事。
“我来杀李清流啊，她不在？”
她语气悠然，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她不与我一路，你如果找她，应该向北。”
“哟，你这么好心，还告诉我她去哪儿了？怎么，江湖之人不是最讲道义吗？她救了你几次，你就这么把她出卖了？”
舒君意道：“你再不追，就追不上她了。”
半江红巧然一笑，从树下落下，道：“小公子，你别当我是傻瓜啊，我知道，她定是与你还有那亭下和尚一伙来的，这时值正午，你又来打水，想必她是去前面的市集上买吃的去了吧。没事，我不急，我就在这儿等，你不知道，有人出了一万两银子买她的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会儿时间我还等得。”
集市之上，李清流看着那红糖饼，那酱香猪肘子，那肉包子，那杏仁奶茶，那蕃芋糕，口水差点要喷出来了。不过，陆若词给的银两不多，还要给舒君意买药材压制他那时不时发作的寒魄症，不能乱花。深深吸一口气，李清流安慰自己，看不见看不见，统统看不见。我不想吃我不想吃我不想吃。
不想吃，才怪！
话说，这街上卖吃的商户怎么这么多。咽了咽口水，她的目光在那街边那个糖饼摊上狠狠的瞅了几眼，然后一甩头正要继续向前走，却听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循着众人的目光向上而望，只见一名约五六岁的小男孩挂在茶楼外朱红色的木质窗棂上，哭喊着，脚下胡乱扑腾向上爬，但茶楼的三楼似乎是空的，并未见任何人去拉那小男孩上来，二楼的茶客与伙计听见动静后争先恐后的向三楼而奔，耐何这不过几瞬之间，那挂在窗外的小男孩子已然支撑不住，手上一松，人便似燕般直落而下。
顿时，人群中惊呼共起，李清流想也未想，提气踩了面前卖红糖饼的饼摊，拔身而上，接起那小男孩，脚尖轻点茶墙，身转如影间，人已落地。
这一番救人落地不过眨眼之间，满街皆寂，随后，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好”！
鼓掌叫好赞叹声，接踵而至，一时之间，李清流有些无措。待那小孩子的家长谢了又谢，众人散去时，她再一摸自己的腰间，银子没了。
谁说好人有好报的？谁说的？
李清流又是摸腰，又是摸袖口，甚至连胸口也摸了一遍，连半个铜板也没摸出来，被偷了，不，是又被偷了。
上天啊！这下怎么办？正在忧虑间，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唉，那个小厮？”
回头，见一蓝衣公子，玉冠罗衣，手持白扇。
“叫我？”
李清流指了指自己，那公子哥点了点头，上前打量了她几眼，“唰”的声纸扇轻开，道：“你会轻功？”
这话问的有点不明不白，李清流还沉浸在自己丢失银钱的打击中，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想请你帮个忙，看你的样子，银子没了吧。”
说的是“请”，可看着那公子自命不凡的傲气模样，李清流丝毫没有一点被“请”了的感觉，白了白眼，问道：“难道你知道谁偷的？”
那公子道：“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也算是补了点你刚才的损失，怎么样？”
他说着，捏着那一锭银子在李清流面前晃了晃，这锭银子，足有十两，虽不及陆若词给的多，却也是一大笔巨款了。李清流稍一思索，便应了下来，她一要给梅师父买干粮，二要留些银两买草药之类的东西制成药丸压制舒君意的寒魄毒发作。
“如此便好，在下许轻贺，小公子随我来。”
不过片刻，两人便到了镇外的一座塔楼之下，这塔不知是何年所建，破落凋零的已经不成样子，塔柱与楼板上裂裂孔孔尽是要碎掉的感觉，再加上那上面一层又一层的蛛网，更显风霜岁月对这座老塔的摧残。不过塔楼虽破落腐朽，塔角上挂的铃铛却依旧清脆，风雨轻摇，发出一阵阵叮叮铃铃的声响，听起来也为这塔添了几分活力。
“小公子，往上看，你若能帮我把那纸鸢取下来，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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