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By 月上
01
挣扎了很久，大凯还是决定向苏灿表白。
晚自习后的宿舍楼，灯火通亮。一个带点酒味的小子，跪在女生宿舍门前，手里举着花。仔细看，花瓣还在抖。
花梢上的姑娘，诧异满屏，却很美，一颦一动，都在勒紧那小子的眉峰。
很快，围满了一群年轻的面孔，不大的门口，已站不下凑热闹的人。或踮着脚，或骑在别人后背，脚下都酸酸的，只为能盯紧幸福的来临。
“灿儿，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们在一起吧。”大凯说着将花举过鼻尖，没了下巴，很神秘。那一秒，晚风拂过姑娘耳边的发线，好像在说“我同意”。
无数双眼，不约而同地转向穿裙子的姑娘身上，有根抽紧的线还在群脸上牵。她低头望了望花下这个男生，陌生、紧张、不知所措。
“对不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还没认识呢？”苏灿没有接花，她只是环顾四周，躲避花下那双紧张不安的眼神，又像在寻找解救她的人，可并没有，周围只是更加紧张一片。
花很艳，却还在空中默默留守。“没关系，我是大凯，我们现在算认识了吧。”大凯没有放弃，周围悬着的心稍缓了缓。
“大凯，谢谢你的花，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要回宿舍睡觉了。”周围竟然有人很配合地打了哈欠，很多人都失望地离开了。
“不，灿儿，你别走，今天你要是不收，我，我，我就跪一晚上！”大凯的酒量不行，二两的劲儿上来，他已经开始胡搅蛮缠了。
“啊？……好啊，大凯，你是不是喝酒了？”苏灿从大凯粗鲁的发誓声中，闻到一股酒味。
“没，没，我只是，我只是……勇气……”
“我讨厌喝酒壮胆的人，你先把酒戒了再来找我！”苏灿说完，扭身要走，右手不小心碰了花，大凯酸酸的手臂已经没了力气，于是花儿重重地摔在地上，人群也跟着误会地聒噪起来。好像在说，“看！那个傲娇的姑娘摔了别人送的花。”
苏灿听到响声，来不及转身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花儿，紧紧地攥在怀里，花竟和她一样好看。
女生宿舍的门开了，疏散的人群很快淹没了苏灿的背影，大凯还在门口的地上跪着，他愣是不知道，该继续跪着？还是起来？
当他意识到花儿没了时，他又傻傻地跪着，酒劲上来，懒洋洋的，很幸福。
膝盖疼也跪着，成了笑柄也跪着，直到跪瞎了灯，直到爬了满空的星星。
02
阳光明媚的日子，不似篮球场的汗流浃背，图书馆安静得叫人瞌睡。而今天它却躁动一片，凳子吱吱地划过地板，书本哐哐地切入书架，小声叽叽咋咋的人群，此起彼伏：
“唉，你说，跪女宿舍门口的傻小子，昨晚跪到啥时候了？”“谁知道呢？他好像被拒绝了，貌似要跪一晚上。”“我们关灯睡觉的时候，他还跪着，早上就不见了，应该是跪了一晚上吧。”“那好可怜呀，要是我，绝对不会这么残忍。”“嘘……残忍女来了，嘘，来了。”
苏灿从书架上找了几本参考书，坐下来时，周围的人，立马悄悄地猫着腰躲开到别处。好像挨着她而坐，纷纷的议论都是在说自己似的。苏灿也感到一股拘谨，却一本正经地看书。
渐渐，她的周围坐了很多不知情的男生，原来的叽叽咋咋也变成了嗡嗡隆隆。
突然，一股豆浆的香味儿，从图书馆的楼梯间飘来，貌似还有绝配油条。很多没有吃早饭的姑娘，已经循着美味叛变了课本。而苏灿还在认真地看书，一股佛系少女风，周围的男生也开始坐不住了，晃着脚在排遣着什么。
苏灿看到了重点，正准备提笔去记，一个突兀的塑料袋放在了本子上，把眼神遮盖的严严实实。
大凯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苏灿没吃早饭，就立刻骑着自行车到三公里外的校园，买了豆浆与油条，因为食堂早关门大吉了。
不过，要是平时这个点儿，大凯在篮球场已是一身汗水了。他生平第一次进图书馆，这么大，很兴奋，而且又做了想做的事情，心里等着领赏的期待，更加膨胀。
“谁让你买了？！我正要做笔记呢，你捣什么乱，赶紧给我出去！”苏灿见大凯愣着不动弹，就领起袋子推着他，要亲自把他撵走。
“灿儿，我已经发誓不喝酒了，你多少吃点吧，早上饿肚子会饿坏身体的。”大凯被推着，解释着，图书馆的气氛已活活被他弄成了菜市场。
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大凯没接好袋子，乳白色的豆浆一下撒了一地，滚粗的油条也滚着爬着撒了欢儿。大凯捡起袋子，胡乱地收拾，却捡不起一地的尴尬。
苏灿有点后悔了，肚子也在痛恨她。可她已经无法弥补了，只能赶走了大凯后，冷酷地回到男生堆里，继续做自己的笔记，心静如水，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松，至少表面如此。
她还没有提笔，看到如菜市场般似曾相识的一幕幕，她周围的男生也愤愤不平，纷纷起立，换到别处，到温柔的女孩边坐下来看书。
事实上，苏灿她已经被孤立了，她再也装不出什么风平浪静，恨大凯恨得咬牙，正如滴水未进的肚子恨她一样。于是，她决定到校园超市买点凉面包什么的，解决一下吃饱喝足后的自信。
大凯在通往超市的路上，截住了苏灿。他喘着气，额头的汗珠想念着篮球场，手里变魔术似的，又领了一袋豆浆与油条。
出卖苏灿的是她的肚子，温暖的豆浆流入心窝，一切的恨一切的孤立都变得渺小了。
03
苏灿不喜欢吃早饭，因为饭量小，食堂又远，还不如喝口水将就一下，很快就会中午了。更不用说，骑着单车到大老远的校外吃喝，那简直是浪费时间与生命。
寝室里睡屋门口的胖胖，每天七点左右起床把大家吵醒，像打鸣的公鸡，挨个床问，“喂！要不要早餐啊？今天我去食堂，明天再去校外小吃街。”寝室有六个人，剩余的五个胖胖都问了个遍，可大家一听食堂，反而没胃口了。
只要谁惹胖胖生气了，她就会去食堂。胖胖个子不高却喜欢生闲气，五个人无意中就有哪个不小心碰了刺猬。所以，苏灿知道外面小吃街的早餐好吃，却不是天天有这福分。
但大凯就不一样，天天和球友到外面吃。期初的时候还是到食堂多一点，毕竟外面太远了，一来一回都赶不上球赛了。
可自从上次和寝室的渣渣强一起去小吃街后，他就开始管不住嘴和腿，偶尔还带着球友一起去撸串，老板娘看见大凯来，笑得花枝乱颤的，时不时啤酒饮料免费喝，还多送几串肉或拍个黄瓜。老板看见了，嫉妒开了，嘟囔着嘴，“这骚娘们从来没有对我这么骚过。”
每次寝室卧谈的时候，渣渣强把手臂枕在后脑，眼看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天天美食的老板娘真好看，我就想找一个像她一样的女朋友，如水似风的女人……”
大凯和其他伙计们听了，一阵啊呕的恶心，连连骂渣渣强低俗。在大凯心中，苏灿女神，就像启明星，在迷茫的夜晚指引，在最苦的咖啡里加糖，在苦短的人生里过长。至于老板娘还是算了吧，喝酒喝酒。
外面的小吃街像是放了罂粟，好吃又管饱，打篮球赛能顶到下午。自从表白苏灿后，大凯打球的时间少了几分，苏灿的饮食多了一分。
早餐要趁早，越早越热乎越新鲜。胖胖已经落后大凯了，每次看苏灿从宿舍门口带回好吃的，胖胖就穿着睡衣站在她后面，叽叽歪歪的，苏灿无奈，就分享半个鸡蛋，半根油条，半杯豆浆，等等好多好多给她。
不过，这些分享，还不够她四分之一的用量，不如说是垫垫胃口而已。而其他四名懒女生倒是有福了。胖胖被吊起来的欲生欲死的胃口，说什么也不再去食堂了。
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大凯一个电话过去，苏灿只要接通了，午餐都能备得好好的送到寝室门口。不知情的同学看见了，连连问苏灿，“你在哪儿叫的送快递的？这么贴心，我也要，我也要。”
“谁爱要谁要，我才不稀罕呢？”苏灿嘴上硬，脸上却挂着一丝笑容。
大凯每天早上起来，来不及洗脸，就骑着单车往校外小吃街选购美食，衣服更是邋遢，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学生，说成送快递的，也没人不信。
可苏灿她就不信，也不许别人这么说，她已开始对这个傻子有点意思了。
04
那天已经是上午九点了，送快递还没有来，苏灿只能自我安慰，他又不是谁的谁，不来又能怎么样。
可她还是异常的不习惯，内心也纳闷，大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越想越担心。她简单收拾了行妆准备去上课。校园还是一片祥和与舒适，像个养老院。可只有她的内心紊乱一片，老师在课堂点她名字三次了，没人应答，还是同桌碰了碰她的臂膀，才唤醒过来。
课上，平时爱回答讲师问题的她，也沉默寡言，连讲师的讲演也不得不缩短了水分，掉了不少粉。她还偷偷地翻腾手机，希望大凯有个微信留言什么的，死就死个痛快点的，并没有。
课后，她忍不住自己的那双手，觉得自己贱却又很无奈，第一次拨通了大凯的电话，平时都是大凯打给她，哪有她打给大凯，毕竟是大凯在追她。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还好是无人接听，不是欠费停机，也不是关机。于是，她就再打过去，反正打了一次了，大凯肯定有来电显示的，再打一次又何妨。
还是上面的语音，比听鬼故事还揪心。打了六七个后，她绝望了。她在想，难道他不爱她了，或者另找了新欢。可她已经适应了大凯的好，像是左手与右手一样无法割舍，大凯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这是个难熬的一天，对苏灿来说。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苏灿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校外的小吃街？说不定能碰到大凯，因为她知道大凯是小吃街的忠诚粉丝。
舍友珊儿碰见了苏灿，蹦蹦跳跳截住了她的犹豫。珊儿是个心机女，她有个老乡英俊潇洒，为人老实很不会拒绝别人，却喜欢上了肉肉的胖胖。
情人节，别人送花送钻戒，他从家乐福打包一大堆零食，托珊儿送到寝室给胖胖。珊儿却说，他嫌胖胖还不够胖，想让她更胖。胖胖很简单，看到零食，她内心的感动胜过一切邪门歪理，她觉得这小子是真知己。
珊儿见离间不成，她就借故要老乡男陪她看电影，吃肯德基。她说自己一个人到陌生的城市上学，人生地不熟非常害怕，希望老乡他不要抛弃她，多陪她适应适应新环境。他熬不过就去了。
她对他没有感觉，却在骗他说喜欢他。而他已经开始厌恶自己的老乡，不管大事小事都要找他，比如手机换个内存卡，她竟不会，电脑查杀个木马，也要请老乡帮忙。
结果，珊儿与老乡男的摩擦多了，胖胖选择了退缩，可老乡男每逢过节还是会给胖胖送零食，他从不嫌她胖，他眼里的她和这些零食一样，有品位，耐回味。
珊儿不会明白的。
05
珊儿拦住了苏灿，打情骂俏地说，早上怎么不见了送快递的呢？他是不是七夕的时候有什么大动作呢。
苏灿想到下个礼拜就是七夕，内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不想被别人再孤立了，不想成为别人的笑话，可脸上还挂着笑，她相信大凯不会抛弃她。
珊儿眼看把苏灿捧得老高，心里就乐开了花儿。她接着说，今天上午在校园附近看见有个人，很像大凯，他正和一名长发女子在街上走，挨得很近，马上要手碰手了。然后她慌忙解释说是好像是，自己也不确定。还把手碰手说得掷地有声。
苏灿苍白的脸，显得很痛苦。没想到她的第六感马上就来，大凯真找了别人。因为她知道珊儿是个消息通，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一般的事情是假不了。
她跟珊儿说了再见，默默一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食堂、小吃街，她哪也不去，她要回宿舍，默默地梳理清楚，最近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像刚发生过的一样。
熬到了晚上，还是没有胃口，一节理论课也没有去上。她觉得自己被大凯愚弄了，大凯说喜欢她，可她根本没有给大凯活口，自顾自己一步步深陷。如今，大凯该是被她吃穷了，吃怕了，所以他就找别人，找那些更好追的人。
可苏灿已经对大凯上了心，像是一块烙印，就算好了也是伤疤，她越想越恨自己，恨自己清高，恨自己不珍惜，可她更恨大凯薄情，追了不到半年就撒手不管了。
晚上，大凯给她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她听见铃声就烦，真想把手机摔没音了痛快点。大凯打不通，就到女生宿舍门口等，见个人就问认不认识苏灿，想要带个话给她。
很多女生都被大凯的执着感动了，表示同意带话，因为女生宿舍男生是不能进去的。看门的大妈一直用不屑的眼神盯着大凯呢。他一旦敢轻举妄动，就是一顿制伏。
小一届的，大一届的姑娘，纷纷带话给了苏灿要她出来见面，苏灿仍然无动于衷。她躲在被窝里抱着大大的泰迪熊，手机的荧光还在闪烁，只见上面的微信里显示，“今天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是吗？”“是”然后，大凯的手机有一大段话发过去后显示，对方不在好友列表。
最后的一个女生进了宿舍门后，电子门锁被上紧了，像王母娘娘用银针划过的一道天河。大凯在屋门外，冷风吹着他的衣领，他望着那道熟悉的门，有口难言，感觉生不如死。
宿舍周围的小超，灯还亮着，无数个飞蛾在灯管上寻死。大凯仍在门口，守着，他要等到苏灿从门口出现，一直等，等到死为止。
夜深了，他实在痛苦得无聊，于是起身去小超弄了一堆最辣的啤酒和辣条，回到风很大的女生宿舍门口，漫漫长夜，偌大的城市淹没了不眠的人影。
06
早晨太阳还没升起，一群叽叽咋咋的女音，在校园传开了，“快来看，快来看，有个男生昨晚在女生宿舍门口打地铺了，有好多空啤酒瓶子呢。”
声音很快传到六楼的苏灿耳边，她才刚睡着了一会儿，天就亮了，顿时感觉大事不好，立马穿了睡衣匆匆下了楼。
眼前这个男生亮了：他蜷缩着身子，侧躺在门口的台阶上，空啤酒瓶还在手里握着，脑袋枕着手臂，呼噜声很大，哈喇子还挂在嘴角。
苏灿扒开围观的人群，站在了最前面，紧挨着大凯。经过了一夜的折腾，大凯已经沧桑成了大叔。只是大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穿越到富有青春气息的白日校园。
苏灿没有叫醒大凯，她看着大凯看愣了，眼里模糊的东西划过脸颊，落到嘴角咸咸涩涩的，却蓬乱着头发在晨风中捂着嘴傻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围城一个心形的摇篮，守护那个很需要熟睡的人。
07
大凯说他表妹很早就没有了父亲，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听说学校所在的城市，有医院能根治姨妈的病，所以还高中的表妹就请了假，陪着母亲，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大凯所在的城市。
大凯凌晨天不亮就去接车，表妹虽然只有十七八大小却很坚强，可偌大的异地城市，她不免内心忐忑害怕，要是遇到坏人，她还真不知怎么办。她不愿打扰大凯，只是问了大凯坐车的路线，就断了联系，可大凯很早就到了火车站。
姨妈的医院离自己的学校很近，所以他就给表妹租了间临时的房子，医院不可能给不病的人提供床位。再说，母亲的病需要漫长的疗程，她能做的只是瞪眼陪伴，而闲暇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了，她还要抽空补习功课。
大凯解释完，苏灿二话不说，强忍着睡意，和大凯一起去看了姨妈与表妹。临走的时候，苏灿悄悄在表妹的水杯下留了二百块钱，她从自己生活费中抽取的，尽管她因此要舍弃一些口红、BB，她也很乐意。
看完她们母女回来已是下午，两人已经困得没有任何力气。在宿舍门口告别时，很多女生认出大凯来，那个在女宿舍门口打地铺的男生，纷纷捂着嘴巴偷笑，内心也荡起一峰一峰的波澜。
大凯回到宿舍后，睡不着，打开微信，苏灿的图像上有个红圈：
“大凯，你真的爱灿儿吗？”
“爱！”
“那你……那你爱她什么呢？”
“灿儿的一切，灿儿的所有，都很爱，很爱……”
“那你要乖乖滴哦，以后不准再不吭不声消失了。”
“嗯！大凯记下了，大凯很乖，大凯全听灿儿的。”
“不然……不然……不然的话，灿儿也不爱你了。”
……
大凯噗通一下跳下了床，手机差点摔坏了，手舞足蹈，抱住正在打CS的渣渣强，一顿狂吻，害得渣渣强的人一次又一次被击毙。“大凯！你疯了！我是渣渣强呀！一个直男！冷静，冷静……”
过了一会儿，老妈的电话通了， 大凯捧着手机立马喊叫起来，“妈，我有女朋友了！妈，我有女朋友了！”
渣渣强一脸不屑，骂道，切！神经病！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