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
(一)
我第一次见到李医生,是在十一月的某一天。
好像是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我把深蓝色帽子压得低低的,使它丑陋的贴在我的短发上,氤氲在手术室沉闷的空气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实在是太闷了。
我坐在高高的木凳子上左摇摇右晃晃,算计着它到底有多少年的历史,以至于随时都有可能缺胳膊断腿把我甩下来。
程老师推了个装满无菌包裹的车进来,拨通一个电话。
我跳下来,听着她说些什么。
“李医生在吗,上来做手术了。”
电话那头传来响亮的声音:“李医生啊,已经上来了,还没到吗?”
我的老师连声答应说知道了,刚扣下电话,电动门就弹开来。
一个着装规整的男人低着头走进来,倒不是性格拘谨,而是因为他实在太高了,如果不低下头,会被惩罚似的敲上一记,大概会心情不好吧。
那时候我正在安心做我的事情,对于这个大高个儿,除了他和上级医生的玩笑之外,并没有引起我过多的主意。
当我和老师填完一张张手术记录表,麻醉老师推完一支支药,动刀子的事情就该交给外科医生了,我站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温热的空气,满满都是昨晚没睡好的疲惫。
他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妹妹,你之前是不是在重症监护室 ...... ”
之于刚才的嬉笑,此刻的他显得有些拘谨。
我仰视着他,四目相对,黑框眼镜下的眼睛显得深邃,口罩下是我不太认识的一张脸。
我平静又淡然的点点头,轻轻说出一个嗯之后,他也轻轻走开了。
我不知道那场手术做了多久,我下班了,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其实,我是不平静的,不然我也不会在那台手术上方寸大乱,找不到洗手老师的手机,而听过你替我的解围后,更是乱的一塌糊涂,心里头虚虚实实,乱跳一通。
这种称之为心动的感觉,它是使我自卑的源泉,是我害怕尴尬的罪魁祸首,或许是因为美丽的心动而加之的附加条件,但确实让我害怕。
(二)
我叫何佑子,朋友们都叫我柚子,不对,哪怕是不认识我的人听了我的名字,他们也是会喊我柚子。
或许是因为顺口,又或许是言情小说里惯用的名字,给予了某种女孩子的期待吧,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必深究。
我在地区一家二甲医院实习,整整九个月,几百个重复的日夜看起来是那样那难熬,但又如水一般流逝了。
它轻轻拂过我的脸庞,我那被夜班之神光顾过的眼睛,以及被生物钟垂青过的皮肤,就成了我浓墨重彩的标志。
蜡黄色的皮面上顶着两圈乌黑,多么般配。
到底有多少年没有谈恋爱了呢,我屈指一算,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年。
明明我才二十岁啊,就已经是有单身二十年光荣历史的人了,传出去的话,是会被我那些个朋友们笑话死的,所以我一般不透露自己的感情问题,只说他很爱我很疼我。
这样,谁也不会知道何佑子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老姑娘。
至于那个他是谁,身在何方,宽谁的衣吻谁的唇,天知道呢。
可感情的的事总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像我这样自称禁欲系的姑娘,也终究没能逃过男人的诱惑。
这诱惑来自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李医生,我非常想念他,想念他高大的身材和蓝色口罩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别的什么,我再想也没有了。
再次见到他,是那之后的一个礼拜。
周三的早上八点,我四下望了望,确定我老师没有来交班,我小心翼翼凑到旁边老师耳边,轻轻说道:“嗳姐,我老师去哪儿了啊。”
她也小声答道:“接病人去了吧。”
“哦。”
走出办公室,穿过狭窄的走廊和宽阔的更衣室,我快速窜到安排手术的小黑板前面,眼前一亮,那黑板白字清清白白地写着,是他们科室的手术,我心里咚咚直跳,不由得双手交握于胸前一阵揉搓,微微发热。
可能真的会遇到他呢?这样想着,踩开一手术间的电动门,准备好就绪。
老师推了个病人进来,是个年轻小伙子切胆囊的,我翻开他的病历,看到上面工整的签着“李某”的名字,身体一下子绷得直直的,那李某就是他了。
按理说,助手是应该比主刀医生来得早些,因为还需要做些消毒皮肤铺无菌巾的准备。
很快,在我的期望中他进来了,照旧是绿色的手术衣,深蓝色的帽子浅蓝色的口罩中间驾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笑,厚重的眼袋就显得异常突兀。
李医生走过来,我在手术台旁边微微欠了欠身,让他站在我旁边,我稍稍抬头偷瞄一眼他肩膀,也不敢多看,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我看着他一边忙着在做事,一边和两位护士老师调侃,有些不是滋味,心里头觉得他肯定是不记得我了,他肯定是个搭讪女孩子的高手,不然,怎么会不看我一眼呢。
正自己苦恼着,他却过来和我说话了。
“妹妹,你们要开会是吧。”
他的声音很小,我有点没有听到:“嗯?开会?”
他重复:“院感那个会。”
“奥,是啊。”
“那是你们实习生都要去吗。”
“额,不一定。”
他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没有听到,我本来还想他多问点我的私事,甚至是联系方式,可是他却没再说了,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对话。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清楚到底是他不对,还是我胆怯过了头,不敢往前迈一步,给他一点点回应。
第一场手术结束,我们好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清理血糊糊的现场,李医生抱了满满一怀污染的中单,从我身旁经过。
我好像没有思考,本能的张开双手想从他怀里接过来,却被他制止:“哎哎哎,这个脏你别碰,万一被传染上什么病就不好了。”
我一抬头就撞上他的眼神,没有说话。
“别傻了,妹子。”
这语气很是带着些温柔,一遍一遍回响在脑海里,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大概是很迷茫的眼神吧,他这个人,确实让我不知所措了。
好几秒,他才从我旁边绕开,我又收起目光,一只手扣着另一只手,慌张地四处张望着。
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狭小的手术室里,我害怕自己的秘密被谁发现。
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默默缴械投降,沦陷在他的眼眸里了。
(三)
我期待着和他的下一次见面,按着周期算,应该是下个礼拜的周五,这对我来说也是意义重大的一次见面,如果能见到的话。
那一天是我结束手术室实习的日子,我想着,这次见面,我一定要传达些什么给他,如果不进一步,那么就只好做陌生人了。
可我终于没有如愿以偿。
我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一个关于他的消息。
周五,还是他们科室的手术,我怀揣着小小的期待早早地进去,十分钟后,上来了一个个医生,却不是我等的人。
我协助那个矮矮瘦瘦的麻醉医生 打麻药的时候,听他对旁边的医生说:“你们科室是不是有个姓李的医生啊。”
胖医生回答:“姓李的有好几个,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就是高高壮壮的,进门还要低着脑袋的那个。”
“哦,你说他啊,怎么了。”
麻醉医生顿了顿:“他谈女朋友没有?”
“没有。”
“骗人吧,正儿八经的没有?”
“正儿八经的。”
我也大概猜到了,或许是要替某位远方表妹说媒吧。
果然,他笑道:“我有个妹妹,名牌大学毕业的,二十四岁了,目前在银行上班,家里面想给她找个医生,你看能不能说说,本来吧,人家是打算去香港读研的,因为家里的事儿给耽搁了。”
“行,今天他不上来,赶明儿我去问问他。”
听到这儿,我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心里头百感交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我急切地想要找到他,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去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相亲。
某个晚上,我几乎翻遍了所有联系人,终于找到一个可能和他有关系的女同学,看着敲在对话框里的字,我又胆怯了,我想着,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会不会嘲笑我?
然而人一旦有了在意的事情,哪怕自卑如我,也会跨越重重阻拦迎难而上,为了李医生,我终究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一分钟后,她回复我:怎么,你瞧上他了 ?
我在屏幕这边一阵点头,一边敲打着:没错,我就是瞧上他了,我想知道他去相亲了吗。
我似乎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无奈:我不清楚,但是他们都拿这件事开他玩笑,哎,现在的女人啊,越来越不矜持了。
这样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指望的,我想着,他也是新时代的青年,对待爱情绝无可能马虎,好好的真爱摆在自己面前,怎么会傻到去相亲呢?
没错,我就是这样定位我自己的,以至于不清楚真正傻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但那时候我还是有一腔热血: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她回复:知道,他人还是很不错的,待人很温和,很好相处,你要的联系方式,拿走不谢。
下面就是他的电话号码,我正兴奋之际,拿出手机准备存一下,又弹出一条消息:加油哟,成功了别忘了请我吃饭。
我微笑着,关掉了电脑。
(四)
我当然没有立刻添加,在翻了他朋友圈可以看见的几张照片之后,我既感到幸福又觉得落寞。
黑暗中我叹了口气,在我自己搞不懂某些事情的时候,我喜欢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发了好几个帖子,问了好几个朋友,得到的几乎都是一样的答案。
他们都说,是的,他对你是喜欢的,勇敢一点吧。
很显然,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然而就在我心满意足睡觉的时候,有一条消息立马使我烦躁起来。
他这样写:姑娘,我并不想打击你,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他会想方设法得到你的联系方式,前提是足够喜欢,当你怀疑他喜不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证
明他不喜欢你了,至少,没那么喜欢,祝你幸福。
我一面觉得这和 Alex 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处而认为有道理,一面又固执地认为,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纯粹是在兴口开河。
我心里微微泛起苦涩,颤抖着双手回答那个人: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久,手机振动:其实,你只是想要别人证实一下你是对的罢了。
放下手机,我想,他应该是对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近乎偏执的答案,在我心里面几乎不可动摇,不断地询问只是想要被证明我是对的而已,但我终究错的很离谱,能被证明的,只有我可笑的脆弱。
在被无止境的想念折磨期间,我决定鼓起勇气制造“偶遇”,我想了好几种可能会碰到他的方法,最终决定用最保守的一种——假装路过他们科室。
第一天, 晚上六点 ,十二月的晚风逐渐凌冽,医院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温暖却带着几分伤感,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双圆溜且难看的眼睛不安的四下张望。
半小时过去了,人来了又往,电梯上了又下,我还是没有等到他。
第二天, 下午四点 ,刚刚修剪了已经齐肩的短发,此刻的我看起来有点像一颗大型蘑菇,我淡定的从楼梯入口走到电梯旁。
这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不过我还不太确定,因为这声音厚厚小小的,跟之前比起来不太一样,不过很快,我就确定是他了,那高大的身影。
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怎么能够认错呢?
为了掩饰一下我的心虚,我随手拿起一份宣传册,也没在乎是否拿反了,心里咚咚跳着,兴奋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大脑,遗憾的是,我始终不敢正眼去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我,
大概不到一分钟,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我既开心又遗憾的离开了。
至于他到底看有没有看见我,并不很清楚,但后来想起来他那时候的表现,恐怕是有的吧,不然,怎么会刚好转身就走呢。
那之后的好几个星期,他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没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也没有费劲心思去寻找,只是,他更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那些个长长短短的梦,有多少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内容,让我醒来无地自容却又无法自拔,数也数不清楚。
我一度认为是我亵渎了他。
我问起某个不吃豆芽的男性朋友,黄同学,我和黄豆芽的讨厌程度,哪个更甚?
“相等。”
鉴于我从没动手打过人,我只是微笑着,象征性的拧红了他肉嘟嘟的小臂。
“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
他咽了咽口水,表情变得正经庄严,似乎想要用严肃的口吻告诉我,但却让他看起来有点儿搞笑:“对你有性吸引的男人,才是你的真爱,真的。”
“这么说我还不算太猥琐?”
“柚子同学,这是正常的,就像男人喜欢一个女孩儿,也渴望着与她身体接触一样。”
“可我是个女的。”
“你是新时代的少女,是自由的。”
“那我还能继续吗,虽然也不是我说了就算。”
黄同学似乎有点儿尴尬:“额,你最好约他出来,大方告诉他你的想法。”
“这对我来说,显然是没办法做到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家祖坟发了约了他,人家也出于礼貌赴约了,我傻兮兮的说我喜欢他,然后呢,没理由不被拒绝吧。”
“你可以吃完他豆腐就跑。”
黄同学两眼放光,我重新拾起微笑:“或许是个不错的提议。”
(五)
在急诊部的某个中班,我吃过饭回来换好工作服,瞄了一眼墙壁上的大钟,已经六点半了。
这时候, 120 停在急诊部的大院子里,几位老师相继从车上跳下来,抬工叔叔在外面轻轻一扯,担架车就骨碌碌滑了下来。
接回了一个肋骨骨折的病人,照完片子上来,刘医生已经请了医生会诊,我整理好乱糟
糟的抢救现场,脱下手套捋了捋头发,我那生着冻疮的手难看异常,我听见抢救室外面响起某个熟悉的声音。
“病人是哪一个啊。”
刘医生指着里边儿说:“在里面,二号床躺着的那个。”
接着,那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鼓着躁动的心慢慢过去挨着他站着,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吹皱了他纤长的手指。
虽然我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可是希望他能看见我并和我说话,如果他记得的话。
我老师让我去拿点儿东西,我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回来的时候恰好与他擦肩而过。
我本以为他会带着微笑和我打个招呼,可是他没有。
一切都和我以为的不一样,他从头到尾没看过我一眼。
难道是他不记得了吗,之前的眼神都是假的吗,我怀疑着,猜测着,不断翻滚着,最终摇摇头,说服我自己,他只是不方便而已吧。
那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百般纠结之后,一咬牙加上了他微信,十分钟后他同意了,我抱着手机甜甜的 睡了过去。
次日十点,我试探性的发了条信息给他:李医生你好,我是昨晚在急诊的那个实习生。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刚刚发送,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本来
可以大方告诉他我叫何佑子,是在手术室认识你的,可是却说了那么一句蠢话。
他回了一句:你好。
没有别的了。
我以微笑结束了这小段对话,他没有回我了。
再联系是圣诞节那天,天暗暗的,小区外面那棵老树在黄昏中有些悲壮的凄凉。
我在微信给他道了节日快乐,他也回我节日快乐之后,就没有再继续了,我本想顺着圣诞节聊下去,却发现好像没有任何理由询问些什么,只好作罢。
那些日子每当我醒来,就会摸出手机试图寻找他的消息,他喜欢些什么,去过哪些地方,有什么样的朋友,我都丝毫不能放过。
我发现他喜欢政治军事类的话题,就赶紧和他关注一样的公众号,我发现他是个温情且孝顺的孩子, 就细数自己身上有没有对口的品质 ,他喜欢发自己的照片,我就默默都存下来。
我自卑又自豪着,我喜欢的人是那么优秀,而我是那么平凡,我想除了一颗透明且坦诚的赤子之心以外,我再没有什么可以和他相匹配的东西了。
他没有主动联系过我,除了礼貌性的回复我节日快乐,再没什么多余的话。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我发几句祝福的话,就花光了所有的勇气。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他转发了一条公众号内容,我点了个赞,之后我再去看,那条消息已经被删除,我百思不得其解,就只好认为他是讨厌我了。
这与我之前的猜想是大相庭径的,所以我还是不太愿意接受。
我挣扎着,要给自己最后的答案。
(六)
我站在镜子前涂着口红,这已经是最后一步了,我抿抿嘴唇,不错,可以出门上班了。
这一天阳光正好,我难得面带如此自信的微笑。
今天早上我跟同学要了他们的排班表,知道他今天下午五点半下班,但是他通常加班到七点钟,所以我决定下班后半小时出现在他小区口蹲守。
上班的时候,我的一个小伙伴问我:“佑子,你今天怎么了呀,去约会啊。”
我笑笑:“差不多吧。”
“跟谁啊。”
“人呗。”
那是个顶漂亮的姑娘,脸小小的,浓密的长睫毛下那一双大眼睛尤为动人,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嘴巴,一笑起来美得很舒适。
或许是我的话逗乐了她:“哈哈,什么样的人?”
我犹豫着,摇摇头。
之后她被要求去对面科室送文件,我则在办公室写东西,我的东西写好了,她也回来了。
“哎,你刚刚去那边有没有见到那个高高的医生啊。”我说。
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尴尬的笑着:“没有啦,就是问问。”
“你觉得他长的很帅是不是。”
她好像突然感兴趣了。
“不啊,我没觉得他很帅。”
“那你为什么要问他。”
“额……对他还有点印象。”
“我有他微信哦。”
她自豪的表情流露于外,语气带着些向上的飞扬之感。
“是嘛,嘿嘿。”
“对啊,是他主动加我的,还是在手术室的时候呢,哎呀,都好久的事了。”
“……”
“我们还聊了很多,要不要给你看看?啊对了,他还说要请我吃饭呢。”
我挤出一个微笑,有些尴尬:“挺好的。”
“我先出去忙了。”
“嗯。”
是这样啊,原来是我不够好看,他从来都不曾记得我。
我想了很多他对我的看法,却唯独没猜中这一点。
下班后,我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快速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微信号,没有犹豫,点击删除,然后转身往左,迎着风大步向前走去。
我自信无畏,想从没遇见过他那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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