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萧默是别人家的小孩，学习成绩好，性格乖巧，从小在一片赞扬声中长大。不巧的是他偏偏就住在乔安家隔壁，乔妈时不时地就将他摆出来教育她，“安安啊，看看人家萧默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你跟人家好好学习学习吧，一个女孩子不要再去爬树了。”
年少的乔安肆意奔放，根本就听不进乔妈的劝告，扭头就往外跑去，她决定去挑战村口的那棵老榕树，顺便召集了平日里的小伙伴来见证她的这一伟大举措。
大榕树很高很大，枝繁叶茂，连村里最老的老人都不知道它有多少年岁了。乔安很早的时候就跃跃欲试，想要爬上这棵老树。
那天萧默也在，等乔安从树干上稳稳跳下的时候，就看见他呆楞在那里，一脸不可思议。乔安看了看他瘦小的身躯，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被众多小伙伴簇拥着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地走过。
第二天，乔安被乔妈打得嗷嗷直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饶。乔妈警告她如果再去爬树就不要回家了。
乔安恨恨地想，肯定是萧默告状了。
02
后来，乔安见到萧默从来就没有好脸色，即便萧默和她礼貌地打招呼，她都不理睬，为这事，乔妈没少揪她的耳朵。
乔安12岁的时候非典侵袭全国，举国上下一片惶恐和不安。乔安记得当时每天要测量体温两次并记录，因此毛手毛脚的乔安不知道打碎了几根体温计。
当乔妈听说米醋能预防非典的时候，市面上的米醋已被抢购一空。乔安存着侥幸的心理去了村里小卖部，正好看见萧默提了一瓶米醋往回走。
乔安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前将萧默手中的瓶子抢了过来，而萧默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夺回来，结果俩人扭打到了一起，乔安是在村里霸王惯了的人，伸出利爪就在他脸上挠了一道。所幸后来有人经过及时制止了他们。
乔妈拎着耷拉着脑袋的乔安来到了萧默家道歉，萧默的脸有几道渗出血丝的抓痕，可摆出的姿态大方温和，他说不怪乔安。
乔安回到家又受到一顿胖揍。
03
后来，非典走了，乔安和萧默也升入了镇上的初中。学校还是有很多原来的那些小伙伴，而乔安依旧闹腾调皮，让乔妈操碎了白发，所幸乔安很聪明，成绩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萧默依然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每次捧回的奖状总让萧妈笑眯了眼，也让乔妈磨刀霍霍向乔安。
那时正值荷尔蒙分泌的青春，乔安和萧默的邻居关系渐渐成了同学们口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青涩而甜蜜的故事。待乔安确切听到自己成了萧默女朋友这一绯闻时，她跳将起来直接闯进萧默的教室一提溜将他拽了起来，“萧默，老娘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乔安再次风风火火地冲出教室，剩下的人目瞪口呆，唏嘘不已。萧默也不说话，只整理了下被乔安抓皱的领子，然后坐下认真地做起了习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是，谁也没看见，萧默的眼神在这一张页面上久久未曾离开。
04
“萧默，你这么早啊？早饭吃了没？”乔妈言笑晏晏地招呼着面前的萧默。
“阿姨，我吃过了。我来等乔安一起去学校。”
乔安瞪了一眼萧默，硬生生将盘子里的早饭全部塞进嘴里，然后抓起书包就往外走去。
“萧默，我不要和你一起走。”
“乔阿姨要求的。”
“……”
下课铃声一响起，乔安就匆忙收拾了书包往外冲，却不曾想在校门口就撞见了悠哉等着的萧默。
“萧默，我不要和你一起走。”
“乔阿姨要求的。”
“……”
乔安磨磨蹭蹭直到值日生都走了才收起书包锁上门。
“乔安，”乔安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萧默走过来，敲了敲她的头，“回家吧。”
“萧默，我不要和你一起走。”
“乔阿姨要求的。”
“……”
后来的日子里，在那条归家的路上，或早或晚，或晴或雨，印着少男少女的脚步向着未来走去。
05
14岁的乔安初潮了，她瞪着底裤上的血迹不知所措，她的脑海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萧默的脸，乔安扭捏着身子来到萧默教室将他唤了出来。
“萧默……我流血了……下面……”
萧默看了看面前低头举措不安的少女，忽地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他的耳朵红得滴血似的。
“萧默，我是不是受伤了？”乔安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脸焦急，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萧默再也忍不住敲了她的头，“乔安你是笨蛋吗？生理课你没听啊？这是……这是，”他咬一咬牙，“月经啊，你们女孩子都有的。”
乔安歪头想了想，隐约记起乔妈有提过这个事，但是当时乔安并没有在意，这下子她都要哭出来了。
“乔安你别怕，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帮你请假，然后送你回家。”
乔安看着萧默离开，他的背影依旧瘦弱，她却莫名地感到安心。
06
乔安变了，蓄起了长发穿上裙子，说话不再大吼大叫，成绩也稳稳地提升了。最开心的当属乔妈，她笑的合不拢嘴拉着萧默倍是亲切可人。
“萧默啊，阿姨真的感谢你。我家安安能有这样的改变都靠你啊！”
萧默默默抽回被乔妈握得变形的手，脸上依然一派温和，“乔阿姨，这是我应做的，况且乔安也很努力。”
乔安的书房里，她对着萧默嗤之以鼻，“虚伪！”
萧默敲了敲她的头，“晚上把这份练习都做了，明天我检查。”
“……”
07
操场上的萧默冲出包围，旋转弹跳扣篮一气呵成，全场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乔安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当初那个瘦弱斯文矮小的萧默好像不见了。
当萧默中场休息看见了乔安然后向她走来时，乔安还是呆呆地望着他。萧默拿过她手机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敲了敲她的脑袋，“乔安。”
15岁的萧默处于变声期，声音暗哑。乔安回过神，她突然发现自己需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她觉得面前的萧默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弱小沉默的小男孩了，他身上有着阳关的味道，汗湿的身躯微微散着热气，这样的萧默让乔安忽觉不安。
萧默低头看了看绞着衣角的乔安，他甚是了解，乔安紧张了。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发，“乔安，等我。”
乔安第一次很听话地拿着水瓶安静地守在球场边上。
08
乔安坐在桌前抓腮挠耳，为什么只要萧默站在她面前，不管笑了不笑了还是做任何表情，她都会觉得心跳加速呢？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安安，萧默找你来了。”
乔安心里咯噔一下，“不要，我不要见……”转头就看见萧默从乔妈后面走了出来。
“乔安，要中考了，我来给你讲解下主要的知识点和考点。”
乔安看了看乔妈的脸硬生生将到嘴边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乔安想，这是最差的一次补课了，因为她根本就听不清萧默所说的内容。她看见萧默的手指修长，因为打篮球的原因隐隐透着劲力。他的声音沙哑如公鸭子一样的难听，却让她觉得莫名的温暖心安。
当萧默一转头，就看见乔安那呆呆的眼神盯着自己，眼里好像有隐隐约约的光。他抿着嘴微微笑起，“乔安。”声音有几不可闻的温柔。
“考X中吧。”
09
X中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当萧默和乔安双双被录取的时候，两家人高高兴兴地摆了筵席请村里的人吃饭。
“老萧老乔啊，什么时候摆喜宴噢！”村里有人调侃。
萧乔两家家长笑而不语，只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
萧默说，“乔安，你跟着我走。”乔安亦步亦趋，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陌生的校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是即将要度过三年时光的地方呢。
学校按照入学考试来划分班级，所以萧默在一班，乔安在他楼上的五班。乔安一开始就发现这里的竞争很激烈，她有些害怕。
萧默说，“乔安别怕，慢慢来，有不懂的来问我。”
10
因为是封闭式学校，所以萧默会找乔安一起吃饭。当大家渐渐熟悉，知道他俩的关系后都会纷纷起哄，“乔安，你的竹马萧默来找你了。”这时乔安就会拼命地解释然后红着脸走向萧默，而萧默只是沉默着领着她去食堂。
久而久之，乔安不解释了，大家也习惯了。
萧默将盘里的红萝卜葱花生姜都挑出来后，然后再把自己盘里的红烧肉拨拉给了乔安，动作行云流水。
乔安突然内心慌乱了，“萧默，以后你还会给别的人挑菜吗？”
萧默愣了愣，随即笑开了来，如春风般和煦，“不会。”
11
萧默说，“乔安我帮你拎行李帮你补课帮你挑菜你怎么都没有报答我。”
乔安就讨好地笑。
“那你帮我洗衣服吧。”随后将打完篮球后一身湿答答的衣服扔给了她。
乔安室友调侃她为童养媳，她羞红了脸，愤然道，“爱洗谁洗！”
“我洗。”室友堪堪要接过，却见乔安又收回了手，“不给。”
乔安把衣服洗的干净，看着萧默大大的衣服被撑开挂在阳台上，阳光照晒有着洗衣粉的清香，乔安心满意足地笑了。
12
开学典礼在即，操场上乌泱泱都是学生，或朝气勃勃或耷拉着脑袋，好像还未从假期里缓过神来。九月的太阳依然灼热，乔安百般聊赖，看着阳光在校长的脑门上跳跃，油光发亮。
突然，人群响起掌声，乔安看见萧默徐徐走向主席台。他说，“大家好，我是高二代表生萧默。”白净的脸上波澜不惊，风撩着他的发尾，微微鼓起他的白衬衫，隔了那么远乔安却依然觉得能感受到他熟悉的呼吸声，她感到好像有束强烈的光照射进了她的心底，有些灼热。
乔安抬头，天空纯蓝，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乔安想，萧默我喜欢你。
13
2008年，当所有人沉浸在要迎接奥运会的喜悦时，一场灾难降临了。那时候，萧默正好在四川义务支教学习。
当汶川地震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乔安颤抖得手心湿冷，她打了电话到萧家，那边却也是一片慌乱说联系不上箫默。
乔安在心里安慰自己并祈祷箫默一定没有事情。因为萧默说过要考同一所大学的，说过要带她去看世上的所有风景。因为她还没跟他说过“我喜欢你”。
乔安回到家时，依旧是没有联系得上萧默。萧家父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乔安细心安慰了他们。也没有心思吃饭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或许是因为担心而一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竟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有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脸，乔安睁开眼，只见萧默就在眼前，他的眼角有小时候被她抓过之后留下的印痕，他说，“乔安，我回来了。”
乔安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萧默敲了敲她的头，“开始补习函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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