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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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早晨7点，做完早餐的陈思坐在沙发上，拿着刚发完朋友圈的手机，首条写着“五一生日怎么过？当时是和爸妈一起去隔壁县最著名的景区看山河、闻花海，享太平”。

五一是陈思的24岁生日，是今年过年期间陈思和爸妈约好一起去隔壁县旅行的日子，早上九点出发，开两个小时的车，加上可能的堵车，刚好赶上午饭时间。

这次旅行是两年前就开始计划的，疫情缘故一拖再拖，直到今年疫情好转才得以实施。或许是上天眷顾，今年恰好是陈思的本命年，他戴着妈妈赵妍给自己祈福过的红绳，这一次的旅行必定难以忘怀。

陈思看着自己刚刚发完的朋友圈，春风满面，准备退出时瞄见了第二条说说，是某位好友发了一个链接，标题写着“你相信人能穿梭时空吗？或许这真实存在……”。

出于好奇陈思点开了它，他是理科生，对于科幻有着天然的向往。

文章从维度的零维出发直到十维，解释了空间的递进与时间的纠缠……文章分析得有条有理，逻辑自洽，陈思看得津津有味。

沉浸在天马行空中的陈思被呼唤声拉回现实，赵妍和陈学一起从房间出来，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们拿出已准备好的礼物，是儿子念叨了很久的单反相机。

陈思喜出望外，兴奋不已，从沙发上跃起并上前给了爸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一时他便是学校摄影协会的成员，曾使用过学长的单反，喜欢得很。他渴望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单反相机，本想等学年一到再用自己的积蓄置下，可疫情一来就耽搁了，此刻爸妈满足了他的愿望，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陈学和赵妍吃起了早餐，陈思则在一旁设置单反，捣鼓了半小时才设置完毕，他想在出发前用它拍下独特的第一张照片——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吃完早餐，搞定出门必备的事宜之后，陈思招呼陈学和赵妍坐在沙发上，他在最左侧，赵妍在中间，陈学在最右侧。

8点01分，一缕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增加了光亮。他左手拿起单反准备拍摄，嫌红绳硌手，脱下后让赵妍戴在手上，而后点击延时拍摄，找好角度，咔嚓一声，拍摄完毕。

陈思看着成品照片，妈妈在中间浅浅笑，左手搭在陈思的肩膀上，戴着红绳的右手比着“耶”，爸爸的头倾斜向妈妈，左手搭在妈妈的肩膀上，脸上笑逐颜开。

拍得还不错，还算满意，陈思想。

贰

三人来到地下室，陈学开车，赵妍坐在副驾驶上，陈思独自坐着后座，陈学设定好导航后出发。

小车行驶在道路上，这是红旗H7，2018款的SUV，国产车中陈学最喜欢的车，全景天窗，空间宽敞、开阔，视野极佳。车内有淡淡的清香，是赵妍特意挑选的英得尔香水，闻起来丝毫不刺鼻。

陈思打开蓝牙与汽车连接，放起了歌，郭富城的《浪漫樱花》，张学友的《祝福》……等等，他的同学大多最喜欢周杰伦，但他不是，他最喜欢的歌大多是60、70年代歌星的歌曲，因为陈学和赵妍也喜欢，他们一家三口在音乐上像是复刻出来的模子一样，没有丝毫隔阂。

陈思看见马路边上的几颗白色的紫薇花，想起了妈妈最喜欢的白色长裙，裙上点缀着几颗淡黄色圆晕。

陈学总对陈思说：你看你妈妈，穿着这件裙子和你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母子，像是姐弟。或说：我命真不错，家里除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这时候陈思就会附和：那是，我和我姐正青春呢。

惹得赵妍一阵羞涩，喜眉笑眼，优雅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很多时候陈思觉得他们并不仅仅是一家三口，更是三个相识相知的老朋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又能知而不言，适可而止。甚至有时候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而不是爸妈和儿子。

陈学曾对陈思说过，给你取名“陈思”，除了陈思是“沉思”的谐音，希望你能思定而后动之外，还有一层寓意，该寓意取自孔夫子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思、学互文不分家，无思不以学，无学不以思，希望咱们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次谈天之后陈思暗暗决定在陈学生日之时送给自己的爸爸一根价值三千多元的钓鱼竿当作生日礼物，这是他当时攒下的钱的一半。

车辆终于下了高速，又行驶了大概五分钟，正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太阳已经从东边四十五度的高空升到了七十五度，变得燥动许多。

和太阳一同燥动起来的还有从右侧闯着红灯过来的混凝土搅拌车。

搅拌车撞向这辆陈学心中国产之王的红旗的副驾驶，赵妍首当其冲。陈学下意识地刹车，车辆向左前方转了一圈后缓慢停下。

搅拌车却没有停下，它在司机的操作下前冲的同时竟也向左偏移，车身同时向左倾斜随即倒下，正好砸向红旗的车头，砸向驾驶室和副驾驶室。

叁

等陈思有意识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言语，他想睁开眼睛，想努力醒来却始终难以做到。

片刻后，在迷迷糊糊之中，陈思终于感觉到自己嘴巴里含着一股苦味，又闻到鼻腔里有一丝血腥味以及淡淡的消毒水停留过的味道，随即听到旁边的人说：男的当场就走了，女的怕是也要不行了，这个孩子有严重的脑震荡，一周过去了到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嗡”的一声在脑袋里炸开，随即所有的杂音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变得空洞而苍白，陈思孤身而立，仿佛置身于无尽的宇宙之中。

陈思回想起发生的事，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们一家人正在旅行的路上。而旁边的杂音告诉他，他的爸爸当场毙命，妈妈命悬一线？

他在原地矗立着，像升旗用的旗杆，在狂风中摇晃，他想呼吸一口空气，空气却被狂风裹挟而走。他抽泣着，却不见一滴眼泪。

良久之后，在虚实之间，陈思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时空穿梭！那篇文章说，人有可能回到过去，如果能回到过去，就能阻止这一切。

陈思思索着，我要让自己能看到过去，应该怎么做？我要比光速更快以进入高维空间。可我怎么能快过光速？没人能做得到啊。

他边想边在这亮如白昼的无垠空间中向前踱步，却发现一步竟然能踏出千里，他喜出望外。他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越来越快，先是两边的声音在向后掠去，消失不见，然后光也变得越来越慢，终于到达某一个临界点。

一道比白昼更加耀眼的光线亮起，陈思用双手挡住眼睛，随后光亮缓和，他看到了自己身之所在，他坐在沙发上，还能看见餐桌上自己亲手做的吐司、鸡蛋和牛奶。

陈思如梦初醒，他成功回到了五一的早上，他本命年的生日当天，他们一家旅行出发之前。

肆 

一定要改变这荒唐的一切，陈思想着，这次便由我来开车。他在大一的时候就拿到了驾照，也多次驾驶他们家的汽车。

陈思看着爸妈从房间出来，走到他面前，他死死地盯着他们，直到赵妍嗔怪他无缘无故发呆才反应过来。他看着他们从背后拿出全新的相机，之后一家人依旧一起拍了照，一起记录下难忘的笑容。

上车前陈思对陈学说由他开车，陈学没有拒绝，他从来不会拒绝儿子的想法和安排。陈思集中注意力，平稳驱车向前，注视着路上可能的突发情况。他没有连接蓝牙播放音乐，更无心留意路上的美景，任由它们随着时光远去。

车辆平稳地下了高速，经过那个出事的十字路口，陈思在红灯前缓慢停下，左右观察，直到绿灯亮起也没有看到那辆混凝土搅拌车。

一路上有惊无险，不，连惊也没有，陈思松了口气。汽车的油量只剩下一格，视线右前方有一家加油站，陈思缓缓驶入，停好车，熄火，加油员加完油，下车买单，陈学和赵妍留候在车上。

陈思走到收银台前，扫码，付款，回头看向自己的车，正准备往回走时，看见一辆货车从左侧入口处驶入，并未丝毫减速，从红旗H7的左后侧快速冲向它，巨大的撞击声响起，H7被掀飞，撞向加油机，更强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汽车着火，刚加满的汽油加快火势的蔓延，整辆H7瞬间被大火覆盖。

陈思瞳孔放大、张大嘴巴的同时起脚欲冲向汽车，却被爆炸的冲击波反推着撞向柜台，昏迷过去。

他睁开眼睛再次醒来，依然身处无垠空间之中。他先是躺着，胸口堵塞，然后才开始大口喘气。缓和后他站起来，原地不动，八方寂静得可怕。几个呼吸之后他动了，再次飞奔而去，他需要去做一个验证。

光速之后他又出现在沙发上，端坐如初。

一切照旧，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事前准备，同样陈思开车，这次他没走高速，换走国道，理由是可以更多地欣赏沿途的风景。

汽车安全到达景区，下了车，五一假期人潮涌动，他寸步不离地跟在父母身边，在向前走的过程中，后方一群人突然冲出拿刀就砍。一家三人惊慌失措，想跑却跑不开，人山人海，践踏随之发生。十几分钟后警察赶到，制止了暴徒，可当场依然有二十几人死于非命，其中就包括陈思的父母。

陈思低头盯着盖着白布的遗体，而后抬头看向四周，夕阳只剩下残影，残影的四周黑云压城，围观的人群海啸般逼迫着他。他跑着冲向旁边的石门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无垠空间中，陈思再次回来，却又立刻启程，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这一次他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取消旅行，陈学和赵妍满脸担忧地同意了。陈学在为他拿药的路上出意外被送到医院，赵妍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也出意外，最后双双人死如灯灭；又一次，由于之前的经验，他选择在网上买药，结果赵妍在出门买菜的路上出意外，陈学去医院照顾又出意外……一次又一次。

这已经是陈思第6次经历时空穿梭，这个世界对他如此残忍，一个人一生至多经历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他却经历整整6次。

他弓着腰叉着腿呆坐着，眼白通红。又是这样，不同的过程，同样的结果，缘何如此？他不想放弃，挣扎地站起来，他想，这次哪怕这辈子都不出门，也要爸妈能活下去。

空间再次转换，陈思端坐在沙发上，他想好了各种理由以阻止陈学和赵妍出门，例如所有的生活物资从网上订购、拒绝友人的拜访、不让他们出门上班等等。一旦不同意就撒泼打滚，表现出24年以来所有的无理取闹。

陈思像变了个人，无论陈学和赵妍如何劝说却依然我行我素。

陈思忍受着他们的责骂，只有他知道其实他一点都没变，但他说不得，说了也没人信，哪怕心里不再那么开心，哪怕变得和他们不再像朋友一样相处，哪怕脾气怪异地让陈学和赵妍觉得他不是他们的儿子，只高兴于他们依旧在身边，依然看得到摸得着。

可是这个世界似乎依然不想放过他们。

半个月后疫情再次点燃，跟谁都没有过接触的三人却相继被新冠感染。按理说陈学和赵妍两人处于不惑有余知天命不足的岁数，正值壮年，情况不应该太严重，可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两个月后，夫妻两人在医院的隔离病床上双双撒手人寰。

伍

陈思呆坐在广袤无垠的空间中，寂寥，无助，他不记得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坐着，那种想抓又抓不住的绝望感几乎包裹住他的全身，只剩下偶尔还会转动的左脑。

他开始胡思乱想，诸多的回忆在脑海里迸发，再次回想起五一早上出门之前在朋友圈看到那篇文章，他的记忆力并非超群，有个词却突然闪现，他努力回忆，再回忆，直到这个词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灵光一闪，这个词叫“坐标物”。

想要时空穿梭返回某一特定的时间必须要有坐标物的指引，坐标物可以是人，可以是事物，也可以是某一记忆片段。陈思思绪不断，而我每次都能穿梭回五一当天，必然有某一坐标物的存在，是什么呢？

一定要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当天的所有细节像电影重映一般铺展开来，陈思不放过每一帧每一秒，直到画面停留在他使用相机拍照前将手上的本命红绳交给了赵妍。

红绳！

它独属于我，代表着我，却又和爸妈有深刻的交集，在面临混凝土搅拌车的车祸之时，它依然戴在妈妈的右手上。如果我能再次回去，把坐标物破坏，或许能改变这个死循环。

陈思的眼里迸发出细微的光芒，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仍旧失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

他又一次站起来，这次比以往都有力，似乎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向前狂奔，再次回到了五一清晨的沙发上。

陈思看向自己手上的红绳，将它取下。红绳是赵妍今年除夕一家人去静安寺时求取的，他已经戴了三个多月，平时除了洗澡之外不曾离身。

他拿着它来到厨房，先用剪刀将它剪断，又觉得不够，于是开起燃气灶，用剪刀夹着它置于火上，慢慢灼烧殆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烧焦的塑料味，他开了窗，想让这股味道随着空气飘散，可还是让陈学和赵妍闻到了，以至于耽搁了十几分钟的出行时间。

接下去的一切全部按照第一次的预定行程和安排进行着，生日礼物、早餐、出门、由陈学开车。

陈思全程提着心吊着胆，胸口堵着一口气，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一言不发。赵妍问起他的情况，他回答昨晚休息不好坐车难受。

在下高速的那个十字路口，陈思提醒陈学注意两边来车，没有见到那辆罪恶的混凝土搅拌车，一路相安无事。

陈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接着一家三口住进了酒店，吃了午饭，按照攻略在下午逛了当地最著名的4A级景区。他们静观独属于自然和五月的牡丹、月季、虞美人、蔷薇等等花儿，触摸着葱翠欲滴的植物、树木和小溪的潺潺流水，远望到停歇在树上的不知名鸟儿，甚至在傍晚来临时还有幸聆听布谷鸟的鸣叫。

陈思看着游玩中的爸妈不间断的笑脸终于也眉开眼笑，陈学讲了个冷笑话，陈妍讽刺他说他讲的笑话能使夏日的湖面结冰，陈思却开怀大笑，笑得豪迈，笑得深沉。

这些都被单反相机记录在内存卡里，填充着这个新宠物的肚子。

在之后的三天行程中，陈思带着陈学和赵妍到人工湖划船，悠然自得；逛光筹交错的夜市品味美食，唇齿流香；到当地最著名的博物馆里感受人文；去人声鼎沸的寺庙求得幸福安康签；赤着脚在海边的沙滩上漫步，深触黄沙与碧水，远眺着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大海。

人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吧？

五月五日，三口人在假期最后一天的早上醒来，闲聊至午饭过后，才带着疲惫又满足的身躯驱车返程。

陆

陈思三人回到家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搬下行李，小憩之后赵妍做了晚饭。吃过晚饭后陈思打算到附近的一家照相冲扩店冲扩，将单反里的照片洗出来。

陈思来到照相冲扩店，将单反连接到电脑上，打开相册路径，一张张的照片跳转出来，一眼望去，整个电脑屏幕被铺满，足足两百多张照片。

他看着这些美好的记忆，幸福之感油然而生，自天灵盖蔓延至心脏，蔓延至全身。

随即陈思看向第一张照片，也是单反相机的第一张照片，是这次旅行的起点，三人的脸上挂着笑容与活力。再看向照片的后缀名，后半部分写着0501080103。

他愣了一下，心里一噔，他不可置信地问老板，这串数字的意思是5月1日8点01分03秒？

老板给予确定性的回答。

他怔在原地，心如刀绞，他不敢相信，绝望感再次扑面而来，而后转头就跑，夺门而出，不顾相机，不顾老板在身后的吼叫。

他一路狂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随着风向侧后方飞落，打湿了耳廓，打湿了衣裳。

陈思清楚地记得，这次旅行出发前相机首次拍照的时间是8点15分左右，因为他的日常闹钟之一就是8点15分，拍照前闹钟响了。那天早上他烧了红绳，耽误了拍照时间，因此电脑上的第一张照片时间不可能是8点01分。而8点01分，是遭遇混凝土搅拌车那天早上拍摄的第一张照片的时间。

他疯一样地跑回家，用最快地速度打开家门，看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爸妈。

他泪眼汪汪地走近他们，在他们的中间坐下，然后伸出双手将他们揽入怀中，嚎啕大哭。

片刻后，陈思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两边临膝而坐的爸妈，他凝视着他们，像是要将他们的模样永久刻录。

“小思，很遗憾爸妈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以后的一切要你自己一个人面对。你会和爸爸妈妈一样，也将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找到最好的归宿，那个人将会代替我们照顾你，爱你。”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缓缓开口，“我们本想陪你一起度过这个完美的假期，世事难料，但至少在这里补足了。”

“你可能会痛苦一段时间，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我们不在身边的日子，可能会难以忘怀，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中也和你一样。”父亲接着说，“但必须满怀希望，好好地活下去，活出属于你精彩的一生。爸妈的一生因为你而圆满，很知足了，笑一笑，让爸妈看看，别哭哭啼啼的。”

陈思抬起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眼泪，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爸，妈，我永远想你们啊。”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转过身，朝着爸妈深深地鞠了一躬。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陈学和赵妍已经消失不见了。

柒

陈思又一次回到了这片广阔无垠的昼白空间，他知道，这次无论他如何奔跑，都将不会超越光速。

红绳是从这片空间定位到过去的坐标物，而不是留在虚拟现实中的否定性信物，烧掉它时便是最后一次时光穿梭。

陈思席地而坐，尽量放空思绪，他已不再起身，不再新一次尝试，不再沉溺于这如梦如幻的执念之中。在他的思绪完全放空的瞬间，终于空间崩塌，化为虚无。

病房的病床上，昏迷近半个月的陈思动了一下手指，缓缓睁开眼睛，枕头上依稀残留着浅浅的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