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汉患了妄想症

作者: 天崖浪子 | 来源:发表于2023-12-14 12:3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4期“妄”专题活动。

    晴明的天气,附着在地面上的一层薄雪,其间总有细碎的冰晶在阳光下不停地闪烁着光芒。

    年近六旬的许老汉独自站在东屋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面出神。

    是时候该做出决定了!许老汉倒背着双手,心里面终于发出沉思许久的声音。

    几年前。

    前进屯许老汉家。

    大红的地毯从外屋门囗顺过道一直延伸到庭院大门口,红地毯上方半空拉起了几根铁丝,铁丝上面悬挂着红色三角形状的彩旗。外屋门口铁丝做拱,拱上面系着五颜六色的气球。

    漂亮的兰妮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踏着红彤彤的地毯,过了外屋气球环绕的拱形门口,走进了许家。开始了和许老汉的儿子旺仔,过起了甜美的二人世界生活。

    四间大房子,东屋一间供许老汉老俩口住,西屋二间旺仔和兰妮住,中间一间是外屋地。外屋地两个锅台,靠东墙边一个,西墙边一个。

    婚后不久,许老汉老俩口便和儿子儿媳分开起火做饭。口味不同,吃饭早晚时间不一致,各做各的图个互相方便。

    一年,两年……

    平凡的日子本应就这样如同流水般平静的度过,可是许老汉的心底却不知不觉地竟泛起了波澜。

    看着阳光透过窗棂,太阳爬升至半空,可西屋的小俩口却还没有动静。许老汉捅了捅老伴,冲西屋呶了呶嘴,低声说:啥时候了,还不起来。

    每天早上旺仔和兰妮八九点钟才起,年轻人这也太懒了,过日子这哪行!勤劳早起大半辈子了的许老汉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许老汉的意识里,农村人过日子你必须得勤快,勤俭持家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古训。可儿子俩口子却是背道而驰。

    许老汉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实在看不过去。不敢面对儿媳,有一天便对儿子说:你们能不能早上早点起,起来收拾收拾院子,早点做饭。

    起初儿子听了并不在意,权作耳旁风。许老汉见自己的话没有效果,便隔三差五的给旺仔吹吹耳边风。

    许老汉的不停唠叨让旺仔有了些不耐烦,这天便私下对兰妮抱怨起许老汉的教训。兰妮听过后,心里也是生气:怎么过日子还不是我们俩口子的事,老爷子你管的也太宽了!

    所以兰妮这天早上起来,脸色沉沉着就像别人欠了她钱不还的样子,十分难看。许老汉猛然撞见不由得心里格登一下子。

    儿子再怎么样态度,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凡事不会在心里生有介蒂。可儿媳是外姓人,差了一层血缘关系,总是有所顾忌。

    知道一定是儿子把自己说过的话传递给了儿媳,竟惹得儿媳不痛快。许老汉内心也是不得劲,明明自己一番好心却闹得人家发烦,心里一阵别扭。

    老伴看他埋着头,闷声不响地窝在炕边抽着烟,知道他暗自生着闷气。几十年的夫妻了她太了解他了,一遇到不顺心的事,他便会躲在一边巴嗒巴嗒地抽起闷烟。

    人家不爱听,你便别说了。老伴规劝着他,看不惯你就当没看见。儿子成家了,人家过人家的,咱过咱的,到老了你总不能跟儿子一辈子吧。

    到老了你总不能跟儿子一辈子吧,老伴的话让许老汉心一动,眼不见心不烦是正理,自己是不是应该到外面找房子去住,离开儿子身边,究竟人家过日子到底怎样都好,看不见也是净心。

    不过真要说自己搬出去住,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难舍难离。真要离开了儿子,嘴上说会眼不见为净,不再管不再问,可心里对儿子的惦记却不会因此而放弃。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道出了父母一生对孩子无休止的牵挂。这是人的自然属性,也是老祖宗一直流传下来的传统。

    算了,忍忍吧,看不惯的都是小事。还是自己留在儿子身边,看着他过日子,多少照应他点,眼跟前看着儿子把日子过得好,自己心里也踏实。

    见过了儿媳掉小脸子儿,许老汉也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不对”之处,由此说话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心里总是要事先颠倒个个儿。

    兰妮见老爷子似乎唠叨收敛了许多,很少再有听见旺仔的传话,每天苦水般拉拉着的脸色也变得舒缓起来,和许老汉老俩口说起话言语间也出现了笑容。

    许老汉见状自是心里苦涩的笑着,忍着、板着自己不说“错”话,这让他变成了两面人的面孔,一个在表面假装微笑,一个内心在真实苦笑着。

    兰妮过日子是把好手,吃得苦耐得劳,虽然做事慢性子,却是任劳任怨。这就行了,许老汉对儿媳这一点也算是满意。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许老汉这样安慰着自己,也是让自己情绪安定了下来。一心一意地帮衬着儿子过日子。

    看似日子可以如此平静地过下去了,可不久许老汉的心里又骚动起来。

    原来,同在外屋烧火煮饭,许老汉老俩口灶前秸杆剩下的会很规矩的摆放一边旮旯处,再用笤帚把遗落在地面上叶子,碎杆清扫干净,收拾完后灶前周围干净利落。

    可儿媳烧火做饭后却是不善于打理,秸杆剩下后不知拿走摆放在一边,而是灶前随便一堆,出来进去走动拌脚,秸杆叶子有时从外屋门囗到灶前散落一道。

    许老汉讲究干净利落,看到儿媳做饭烧柴这样子邋遢,实在看不下去,又不便说出来只有弄得自己心里堵的慌。

    却是憋不住了,不经意地竟从牙缝里细细地挤出几个字来,干啥这也太埋汰了!声音虽然小,而且尽可能背向儿媳嘟囔着,但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在兰妮的耳中。

    儿媳那似乎尘封许久的自尊心,一下子经历了针扎般地刺激。瞬间感觉灵魂受到了侮辱和蔑视,狭隘的自尊遭受了前所末有的挤压排斥。心里空间开始承受着无比的压抑和窒息。

    你嘟囔啥呢?连一句爸的称谓都没有,兰妮直接吼出了心中的忿恨,简单而粗暴的话语喷向许老汉。

    许老汉心里不由一怔,知道自己这又是说错了话,本不该说的偏又说出来。可你兰妮也不能语气对待老人这般蛮横,这让老人的面子往哪放。

    咋的,就说你呢!许老汉一股儿激劲涌上脑门,长久地憋着忍着不发声,这下一下子爆发出来,他转过身目光怒视兰妮。

    你——,兰妮口中只吐出一个字,并不见下音。那意思也是明了,在说‘你这也太气人了’。

    猛然间兰妮扑向许老汉,试图要上前推搡老爷子。这时旺仔和他母亲听见外屋动静,正出来看见情况不好。旺仔母子俩赶紧插在中间分开许老汉和兰妮。

    兰妮张开双臂欲往前冲,旺仔拉扯着进了西屋。许老汉梗着脖子则被老伴推到了东屋。

    “老人说点啥也是为了咱好,不比别人光看笑话,想想平时爸妈帮咱干这干那图啥,还不是为了咱俩把日子过得好。事,可啥你别往心里去。”

    “告诉你少说话,你偏不听。是,你出心为了人家好,可你也不能当面嘟囔,让人家面子上下不来台。有事你先和你自己儿子说。”

    两下一个劝、一个说,总算是风平浪静了下来。可此后许老汉再见到儿媳,神经便会立刻绷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走嘴再说出让兰妮恼怒的话来,也因此变得神经兮兮。

    “咣当”,这天兰妮在外屋做着饭,不小心铝盆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且响亮。正在东屋的许老汉骤然间听见,不由得心里一颤,顿时浑身打了个儿激灵。

    许老汉以为自己又有什么话不对路数,儿媳摔盆敲山震虎。他努力地回忆着近几日是否自己有什么可能的语言粗俗刮伤了儿媳妇的面子。

    今天应该没有,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自己没有和儿子、儿媳搭上一句话。那是昨天,可是昨天说过了什么?许老汉在尽力地回想着。

    昨天。昨天儿子和儿媳去了他老丈人家,自己是把自己在院子墙边栽种的土烟叶子让儿子给亲家捎去,可也并没有说过什么会引起儿媳一丝不快的话,倒是让儿媳给自己的亲家问个好。

    那是前天。前天……发生了什么,许老汉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

    许老汉心里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又不能自己去质问儿媳究竟为什么。他心里十分地纠结,胃口处暗暗地生起一团火压抑着。而后他发现去小解时,尿色黄黄的。

    儿子、儿媳开始明显地感觉许老汉似乎在有意地躲避着他俩。因为东屋的门会紧闭着,以前可总是半敞着的。而且现在西屋门一有推动声音,就会觉察得到如果许老汉正在外屋地,他会马上转身回东屋并关上门。

    原本爱说话的许老汉一度沉默了下来,这倒让儿子儿媳有些不适应。而小俩口也没搞明白许老汉到底怎样发生了如此的变化。

    这天傍晚,天色变得有些黯淡,像是揣着什么心事。不久空中便飞舞起雪花,一片二片三四片……纷纷落在房屋上、院落里,也落在犄角旮旯不起眼的角落。

    第二天,旺仔和兰妮吃完饭正在炕上坐着,许老汉老伴推开西屋门走进来。看向婆婆,一副满怀心事而欲言又止的表情,兰妮心里有了种并非吉祥的预感。

    “旺仔,兰妮。有件事跟你们俩说下,我和你爸想搬出去住。”

    “妈,为啥啊?”小俩口同时张开嘴,无不惊讶。

    “我和你爸岁数大了,平时图个清静……”说着说着许老汉老伴的眼角隐隐起了一丝泪花。

    东屋,许老汉背着手,站在屋地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薄雪出神,不经意间一滴眼泪从眼角慢慢地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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