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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短篇小说】幸福经验

【悬念短篇小说】幸福经验

作者: 奢米豆 | 来源:发表于2017-11-17 09:11 被阅读113次

    简介:因目睹一场黑暗事件,意外获得青睐。揭露任何一个真相似乎都会带来没有意义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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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海滩相遇

    我们这里是一个西北的避暑小城,乔麦和联迪是大都市里的一对恩爱夫妻,这十几年他们每年夏天都会来我们这里避暑。乔麦这人比较木讷,联迪则漂亮活跃,擅于言谈,真不明白她怎么会选择乔麦。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见过许多看上去不般配的夫妻其实过得非常平静和谐。

    也别误会我的话。乔麦本身是一个出色的人,是那种诚实又简单的人。你只要稍微和他接触过一下,就能发现很好相处,让人放心。

    去年夏天他们夫妻没有到这个小城来,好像去了北方一个避暑圣地德城。联迪告诉我妻子,她和乔麦就是在那里订婚的。对她来说德城的礁石沙滩充满了浪漫的回忆。我觉得人不应该老留恋这些自己以为的情绪,可是我妻子说我这人情感麻木,七情六欲少了很多,不懂女人这些细腻的内心情结。

    今年7月中旬,乔麦和联迪带着两个女儿又来到我们这里,两个小朋友一个九岁,一个六岁。我一眼就看出乔麦有些精神萎靡。他的脸上铺满了忧虑,走路时,身体直不起背,迟缓还晃悠,眼睛低垂,也不注意前面的路。只有孩子围过来打闹,他才露出笑容应对。

    我妻子喜欢有新鲜的朋友交往,每年他们到来,她都花时间和他们喝茶聊天。不久,妻子告诉我,乔麦的变化是从去年夏天去海滩开始的,联迪已经察觉,但是她也搞不明白是为什么。

    两天以后的上午,乔麦晃悠着来看我,我当时正在重新给小花园砌砖。我和他一起坐在树荫下乘凉。他买了两个西瓜,招呼我一起吃。很显然,他有话要告诉我,但就是不直接开口。

    品尝着鲜甜的西瓜,聊着天气和去哪里玩,一块一块,终于饱了。他起身去水龙头下洗手,回来坐下,掏出一支烟吸上了,然后才说:“你是个心理医生,你告诉我,为了可能的正义而毁掉自己的幸福,这是不是很傻呢?”

    “啊?老麦,”我说,“你这个问题有故事啊,我回答你就是对你不负责任。你讲讲什么事情吧。”

    我希望他聊下去,乔麦被烟熏着,眯着眼极轻地说:“唉,就是。”之后,就抽烟再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就回去了。

    第二天,他又提着一筐绿色葡萄来了,但心情好像比上次还焦虑。他搓着手,看着我问:“如果我告诉你一件可能关系到犯罪的事情,你会去报案吗?”

    “我是心理医生,不是警察。反正没有义务要报案。要看具体情况,看什么罪行,一般人都会这么做。”

    “可能是谋杀。”

    我静止地盯了他2秒,他也盯着我,急切地等着我的反应。

    “不是我。”他意识到这个问题,马上补充道。“不是我,就算我想杀人,我也没那个胆子。”

    我笑了一下,当然,他说得应该是真的,他不是那种暴力型、狂躁型的人。虽然在我快二十年的心理医师的工作中,我知道这也很难仅凭个性一概而论,特别是像乔麦这种内向一些的人。

    我笃定这次他会说很多故事,我在工作中已经习惯了长时间的倾听。于是我去倒了两杯冰茶,这不仅是赶走暑气,也是让他手上有个可以化解尴尬的物件,回到客厅沙发,进入谈话的气氛。

    他迟疑了几秒,大概是在找寻时间起点,然后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他们的故事回溯到十年前,那时他正想追求联迪。他们在高中时候是一个学校的同级学生,联迪在学校的活跃身影经常在乔麦眼前出现。他非常欣赏她,但是,年少羞涩,他没有任何行动。他曾经筹谋了好久请她出去一起散步,但她直接拒绝了。他感觉自己毫无希望,从此对她一直是远远地观望,不再单独接触。

    22岁,刚刚从学校毕业的那个夏天,工作已经签约,要等到9月才去。他父母给他在德城租了一个独居小院,让他去那里一边游玩一边见见几个亲属,于是他就决定在那里悠闲地享受工作之前的时光。

    德城是一个避暑圣地,沙滩连绵逶迤,一到夏天,这里就会涌来很多游客,充满欢声笑语、裸露的肌肤和鲜艳的装束。沙滩边界有一条木板栈道,沿着沙滩铺了很长,附近还有一个大型游乐场。海水里,每间隔一段就有一条伸进去的木板路,到达尽头的圆形观赏台。

    乔麦每天来这里走走、晒晒太阳,看看不一样的人群。就在觉得有点寂寞的时候,却遇到了联迪。让他吃惊的是,联迪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和他打招呼。她陪着她的妈妈一起来旅游的,住在附近的酒店。联迪在这里不认识谁,游玩时候,她的妈妈也常常是安静地躺着,不说话,所以她很高兴遇到了乔麦。

    他们很快就天天在一起结伴游玩了。他们一起下海游泳,一起沿着木板栈道或者海边沙滩散步。有时候,他们就坐在租来的那个小院里,喝各种颜色的果汁。

    乔麦从一开始就心跳加速,没想到中学时候没有成功的约会,现在天天都可以在一起相伴。他又开始做梦梦到她。但是,每次他考虑要不要谈谈爱情关系的时候,他就很害怕,怎么也说不出口。他非常担心这一切不过是游玩时候,她开心的心态带给自己的福利。

    他已经有了吻她的冲动,每次晚上告别时候,他都想抱着她吻上她的嘴唇,但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闪,结果每次他只能吻一下她的面颊甚至头发。

    乔麦被这种浪漫的相处沉醉着,深深地爱着联迪,简直是快要发疯。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不能无动于衷地等待假期结束,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工作。于是,一天晚上,他决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他要请求她和自己认真地开始交往,请求她和自己一起去工作的城市,已经结婚、建立家庭,总之,他什么都想好了。

    他紧张地说出了很多话,就像求婚一样,等他停下来时,脚尖不停地搓着沙子,脸上满是激动的傻笑。

    联迪很巧妙地稳住了他的激动。她说:“我喜欢你,这几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乔麦。可是我不想结婚,现在还不会想这个问题。”

    乔麦很想搂住她,恳求她认真考虑,但他的个性很老实很内敛,做不出那样热切的举动。结果,后面的情形就是两人继续聊了些景色,就各自回去了,离开时也没有再吻她。

    8月快结束了,天气变得阴冷了。没有游客再涌来,许多人更换装束、整理行李离开了那里。游乐设施接连关闭了。曾经熙熙攘攘的海滩,一下子清净无声,只有零星几位旅客,面朝大海享受孤独。

    联迪还没在意冷清。她喜欢坐在海水中的一块暗黑礁石上看海水重复地拍打礁石,然后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轻轻扭动身体和着节奏。不管晚上风多么大,她都要去感受风和水。乔麦并不反对,他很高兴她能来海边,这样他就能一直陪着她。不过,他知道,她这么做其实很危险。以前听到过那样的报道,有人被吹到海里。

    乔麦的时间不多了。最后一天晚上终于到来,第二天他就要回去工作。那天晚上依旧刮着大风,浪很大。当乔麦坐在木板栈道上,看到联迪时,她披着一件毛呢的斗篷外套,还戴了一顶毛线软帽,裹着头发和耳朵,正往礁石走去。

    那天晚上风声强劲,海边漆黑,联迪看看海水中的礁石,有点看不清楚。乔麦走过来,劝她今晚离岸边远一点,选一块沙滩上的礁石。联迪在沙滩上张望,往后走向左边一堆礁石群。走了几步,风似乎轻了一些,月亮从云团中钻出来。海浪仍然狠狠冲击过来,但远离这片礁石。

    他们挨着一块垂直的石壁坐下,这里很避风。乔麦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尝试说服联迪,请求她和他一起走,开始两人的生活。但是,他还是那样慌乱,不知道第一句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女人沿着海边走来,那人双手搂在胸前,埋头走路。她穿着一件厚实的连帽衫,帽檐紧紧贴着脸。她一副不引人注意的样子,但是,她不停向后张望,乔麦觉得这人有问题。


    2、惊情狂吻

    她在距离他们前面十几米的海水边经过,脚步声在海水声和风声里,完全听不见。那个女人也没有发现黑色礁石下两个安静的人,但乔麦注意到了她。从外表看,这个女人三十岁或者多一点。

    乔麦看着她远离的背影,然后转头瞥了一眼联迪。她曲着双膝,低着头,眼睛埋在双膝中间。她两手翻动着腿下的细沙,显然没有看到那个人经过。

    乔麦握住她的手,但没有得到回应,她仍然有一只手在玩弄沙子。她的皮肤摸上去很凉。

    乔麦这时候伸头再去看那个女人。突然,那个人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了两分钟。然后她像只影子一样跑向最近的一个木板路,跑上了尽头的圆形观赏台,那上面有一个临时食品小店,已经关了卷帘门,但她不知怎么就躲进去了。

    又过了几秒,乔麦才发现海滩又多了一个男人。他从栈道一路走过来,高瘦身材,好像喝醉了。他在平整的栈道摇晃着走路,走几步张望一下,再伸展一下脖颈,好像想要自己清醒一点。

    乔麦瞪大眼睛,望着观赏台,努力想发现前面那个女人。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不见人影。观赏台架在水上,只有一条木板路连接到沙滩上。乔麦想,也许那个女人认识后面这个喝醉的男人,不想让他看到,所以躲着不出来了。

    那个人继续左摇右摆地坚持向前走。乔麦觉得他好像在自说自话,但听不清楚。大风和海浪一起湮没了所有声音。当那个人也走上通往那个观赏台木板路,乔麦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缩在小店外面的墙角,像个躲避人类的小猫一样团着身体。乔麦还看到她手中有一把闪亮的东西,可能是刀,也可能是更厉害的工具。

    乔麦越发觉的那个女人有问题,很想喊叫,但犹豫了一下。这就晚了。女人从墙角冲出来,猛地奔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在黑暗中张望寻找,似乎听到身后有人的声音,他摇摇晃晃地转身,向后退了几步,刚转过脸,刚好和女人面对面站着。那个男人像要打人一般,伸出右手高高扬起。

    乔麦仿佛听到女人尖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自己想象还是真的听到了,女人沉重用力地一下刺向男人身体,再一下,第三下。那个男人收回右手,两手捂着腹部躲闪,但是女人速度太快,他很快就摔倒,然后躺在了地上,不再抵抗。女人站住了,然后弯腰拖着他的身体,一直拖到观赏台边上,使劲一翻动男人的身体,把他推下了海。

    乔麦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联迪的手腕。她疼得叫了一声,转过头,张口要说话。她背对着观赏台上的这个场景,不知道哪里发生着什么。突然,乔麦意识到事情就该是这样。联迪不像他那么个性谨慎敏感,如果她看到后面那个景象,一定会跑过去看个究竟,甚至去帮助那个被丢进海里的男人。

    乔麦吓坏了。那个女人已经这么决绝,那么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看见的人吧。乔麦紧张地发抖。这一刻,他必须拼命让联迪别出声。她的命,也许还有自己的命,就取决于此了。

    联迪这时有点疼得急,问道:“乔麦,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时间多想。乔麦双手抱住她的双肩,把她按在沙滩上。他的嘴唇紧紧贴着她的嘴唇,以免她叫出声来,努力压着她的上半身。联迪很吃惊,拼命挣扎,但他紧紧压着她,还越发使劲。她的牙齿不得不咬住他的嘴唇,抗拒着疯狂的亲吻,甚至可以尝到血丝的咸味。

    她双手握拳打他胳膊,推他的头,推他的胸口,但是乔麦压得更紧了,几乎要把她窒息了。他身上的蛮劲,让她那点力气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推不开。

    突然,她停止了捶打,不再挣扎。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他,手不再握拳,伸开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背,然后忘情地搂他的头,抚摸他的脸。她嘴唇变得柔和、温情。

    乔麦在一瞬间坠入痴迷。也许他们在那里躺了两分钟,也许有十多分钟,直到他清醒一点。最后,他抬起头,望着那边的观赏台。看不清下面灰暗的海水有什么异样,那个举刀的女人已经杳无踪影。乔麦用一只胳膊侧撑着起身。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离得非常近,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乔麦扫了她一眼,但这一眼让他记忆深刻。那个女人尖瘦的脸,眼睛很大,右脸上一条明显的伤疤。虽然头发和耳朵都包在帽子中看不见,可是这张脸已经很有特征。刀子仍然在她手中。

    “乔麦?”

    他觉得联迪的轻唤一定传到那个女人那里了,虽然他们处在礁石下,挡住了一些风。

    他惊慌地又扑上去。这次她有了准备,向旁边一侧身,躲开了,然后迅速爬起来。他们在潮湿的沙滩上拉扯,她最后甩开他的手挣脱开。她使劲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个猝不及防的力气,让他向后退了两步,捂着生疼的脸。在他还没发狠之前,她戴好帽子,转身飞跑。

    乔麦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已经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可是联迪,她正跑上栈道。

    他继续向她追赶过去。但她跑得太轻快,而他又不是擅长运动的人,大风还增加了阻力,跑了一会儿,他就胸口发紧,大口喘气,膝盖发软了。

    她站在酒店门口等他,嘲笑地看着这个追不上她的男人。

    他喘到说不出整话来,但还是断断续续地急着说:“联迪,我......我有话要说。别......别跑了。”

    她扭转头,眼睛望着天,傲慢地说:“说过了,不必说了。”

    “我没想欺负你。”

    她瞟他一眼,于是他补充:“联迪,你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很可怕。”

    接着,不可思议地,她突然笑出声来,然后扑到他怀里。

    她说:“乔麦,没想到你也会充满激情。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你太激动了吧。你平常就是很冷淡,好像没有感情一样。每个女人都想要一个为她偶尔发狂的男人。我觉得你今晚很棒,我喜欢你。”

    她没有说下去,从他怀里站直,转身跑进酒店,满脸娇羞。

    乔麦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今晚的好运,他还什么也没说,联迪应该是已经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

    他放松下来,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小镇的街上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个人。他看看手表,快凌晨2点了,全镇生息皆无。他冷静下来,意识到海里面还有一个死人,他必须报警。可是黑暗又让他有点恐怖,他打算快点回家再打电话,不要在街上浪费时间。

    路上,一辆警车从一条小道开出来,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本能地招手想让警察停下来,但警察根本不理他。接着,又有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向着海边驶去。乔麦想,有事情,会不会是警察发现了那个男人的尸体,或者那个男人没有死,自己报警了。

    乔麦不打算回小院了,他跟着警察的方向又走回海边。他有点困倦,尤其是刚才那一通疯狂奔跑。他用手摸摸冰凉的脸,有点砂砾,还仿佛有一丝嘴唇的血。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嘴唇有点疼,连半张脸也被联迪打得还在疼。

    他是海滩上唯一的目击者,却没有上前阻止罪行。更糟糕的是,如果他出面作证,他和联迪深更半夜还在沙滩上坐着,还得解释自己和她的关系,这有点说不清,他不愿意。他和联迪的这个阶段,出现不好的事情,可能会失去她。

    如果警察不相信自己的话怎么办?联迪是无法为他佐证,因为他相信她确实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现在嘴唇上有血丝,身上到处是沙子,警察可能会把他当成第一个嫌疑人,抓起来审问。如果他想要回大城市开始美好的工作,那么他明天就要准时乘车回去。

    他看到沙滩外停了好几辆车,都亮着前后灯,他又开始感到紧张。一发生车祸或者凶杀,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冒出许多人,现在也一样,海滩边围了许多人。一辆警车边上站着两三位正在和两个居民谈话的警察。

    乔麦走进人群,听人们在议论什么情况。

    一个人说:“我听说,那个捞上来的是那个卖衣服的巴丁头。”

    “就是他,他们刚抓住了她老婆,从她家里找到了刀。他老婆也是被逼急了吧。”“应该是,这巴丁头成天地打人,不光打自己老婆,还在市场上打买衣服的人。这种人也是自找的。”


    3、每个人的幸福经验

    乔麦感到轻松了些。自己没有报警,警察也已经发现了尸体,并且找到凶手,这么快就破案了。他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和联迪卷入到这种凶杀案件中,还耽误自己工作的时间。于是他离开了海滩,回家睡觉去。

    那天早晨九点钟,他在刮胡子,小镇的新闻台在播报这个案子。死者37岁,被刀刺腹部多次,出血过多死亡。在警察询问家属时候,发现蹊跷,找到了作案用的凶器、带血的衣服。他的妻子叫山青,审问时候,无法证明自己的行踪,并在警察的审问之下终于交代了自己刺杀丈夫的事实。警察说,此案已经快速侦破。

    乔麦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一切都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他可以忘掉这件事了。

    他在小镇海滩与联迪度过了最后几个小时。她同意,一旦他在大城市安顿下来,她把她的妈妈送回家,就到他那里,然后他们一起在那里工作、生活、以及结婚。

    乔麦还是注意着有关这个案子的报道,但是小镇的新闻渠道对此报道很少。专家证明,刀子是那把杀人的刀子,衣服上的血迹也是死者的。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事情又有了一些发展,凶手,也就是死者的老婆,在监狱中自缢身亡。死前留下遗书说,自己杀了丈夫,有罪,很后悔。希望家人都好好活着,忘记这件事,不要挂念她。这桩案子就算真的彻底结案了。

    乔麦进入的那家公司是行业中的顶尖公司。荞麦也很忙,工作努力。运气不错,再加上联迪在人脉方面的帮助,一路有条不紊地升迁,不到十年,他已经成为这家公司的一个业务部门的经理。

    他与联迪的婚姻当然是幸福的。她唯一的抱怨,就是有时候他太专注工作,早上急着出门,晚上抱着文件,和她说不了什么话,忽视了她。

    有时候,她就嘲笑他说:“想想那个避暑的德城,那个海滩,那天晚上,你可是很有激情啊。”

    要命的是,每当她这么挑衅地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种害怕失去她的感觉就会特别强烈,特别想拥有她。他会放下工作,紧紧抱住她,再度诚恳地表达能够拥有她的快乐。

    他一直在心里嘀咕,如果她知道促使他抱住她的,不是激情,而是惊恐时,她会不会从内心里蔑视他?每年夏天联迪都提议去德城海滩避暑,但乔麦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她改变主意,拉她来我们这里的小镇。

    去年夏天,他就妥协了一次。

    他们住在联迪以前住的酒店。孩子们非常喜欢德城的海滩,玩得很兴奋。

    孩子们特别喜欢长长的木板栈道,走着舒服,还可以去游乐场、很多售卖食品的小店。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一种娃娃脸型的果酱饼。

    他们在沙滩外的一条街道上发现了一个糕饼店,有一个人站在宽大的面板后面揉面团。戴着白色的厨师帽,围着绘有儿童形象的围裙,把揉进了鸡蛋和牛奶的黄色面团,分成小份,再抽捏成型,然后放进烤箱,取出烤好的糕饼,再注入果酱。

    她们每天在沙滩玩累了,就想到去吃糕饼,说:“爸爸,爸爸,一起去买吧!”

    每到门口,孩子们总是站在那里和别人一起看一会儿那个厨师的工作,尤其是注入果酱时候,她们都会惊呼:“哇!”暖暖甜甜,小孩子们排着队买。

    乔麦无法欣赏美好的糕饼,他看着那个女人。她眼睛很大,尖瘦的脸,右脸上有一条伤疤。乔麦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不可能是杀人的那个凶手。不可能,十年前,已经破案,是他老婆杀的。所以,也许这是她的妹妹,或者孪生姐妹。但是,每一次他带孩子们来买糕饼,他就相信他看到的就是海滩上的那个女人。他不能欺骗自己。

    乔麦在周围打听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叫水秀,她的年纪比较大,外表看起来年轻。她脾气执拗,但不和人多说话,也就是喝点酒、追着人打一顿什么的小事。她的姐姐更厉害,以前还杀了人。

    乔麦去翻阅旧报纸,找出十年前那起案子的有关报道。在一篇文章中,乔麦第一次看到了山青的照片,她根本不是海滩上的那个女人。山青个子矮小,微胖,颧骨明显,眼睛也不大,皮肤看不出多黑或者多白,但是肯定没有伤疤。

    他读到下面的报道。山青一直承认,是自己杀了丈夫,因为他经常喝酒打她,从不悔改。她杀了他,把刀子和衣服藏在家中。那天晚上,她知道丈夫又出去喝酒,就故意把他约到海边假装谈话,就是想杀了他。

    警察相信山青的话。

    但是,乔麦知道那是谎言。

    乔麦的良心很不安。如果当时他马上和警察谈话,出面做证,那么山青可能还活着,而这个水秀才应该去坐牢。但是,现在谁还会相信他的话呢?即使警察认真地重新调查,也无法让可怜的山青死而复生。想想看,山青的目的是什么,她无非就是想保护她的妹妹,她想让妹妹好好活下去。山青和水秀都很可怜。

    乔麦还担心联迪会怎么想。十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一个谎言中。联迪会原谅他,也许会笑话他,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就变得没有趣味了。每次他拥抱她,她可能都会想起那晚虚假的激情,想到自己被虚假欺骗了感情。

    于是乔麦打算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了。他晚上睡不好觉,翻来覆去,责备自己是个虚伪的懦夫。联迪察觉到他有心事,想让他谈一谈,但他总是遮掩。他从来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是第一个听到这整件事的人。

    终于讲完他的经历,他说:“唉,你是心理医生,也比我年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也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摇摇头。“乔麦,这事时间过去很久了,牵扯很多,你让我想想,改天再给你意见。”

    他说:“好吧,我等电话。”站起身,忧郁地走了。

    就这样,乔麦的难题落到了我身上。如果从遵守法律义务的角度讲,我应该鼓励他去德城报警,为不幸的山青昭雪,再等着警察把水秀送进监狱,或者也会判个死刑。

    但是,我从警察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话,疑虑就很多。乔麦指证水秀是凶手,证据呢?仅凭着自己的一眼,经过这么多年,有可能是歪曲事实。至于山青,她一直坚称自己杀了人,没有人或者证据呈现反对意见。于公于私,警察可能根本不会重新调查这么久远的案子。乔麦也可能当时就看错了。说到底,如果妹妹水秀曾经是个危险人物,那么她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严重违法的事。就算凶手是她,那也是为了保护姐姐,做过了头,姐姐不敢动手的事情,她出手了。

    我反复思考着这里面的对与错,废寝忘食。

    第二天早晨,我妻子在餐桌上询问我在考虑什么事情。如果她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是瞒不住她的,很快,她就知道了整个故事。她一边喝着橙汁,一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还是劝他去警察局谈谈吧。”

    “千万不要!”她放下杯子。“你再想想看,联迪有多么喜欢那个夜晚,那是她人生重要的浪漫记忆。她以为,乔麦为了得到她,所以那么发疯。现在,如果你告诉她真相,不仅破坏了联迪的美梦,还把那么糟糕的案子放进去,那她以后还有什么信心,还有幸福感?他们的婚姻肯定会结束的,这是肯定的。”

    “但那是凶杀案。”我揪着这点说。

    “不是每个案子都有真相。尊重死者吧。”我妻子站起身,走过来,揽住我的头放入怀里。她很坚强,她的道理让我觉的好受些。也许我错了,也许我没有按照公民应有的义务那样去行动。但是,我不想争吵。在我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我得出一条幸福经验,那就是,有时候最好忘记一些事,什么也不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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