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几个黄中泛青的北方木瓜,置于卧室的梳妆台,电脑桌,床头柜,夜晚,那幽幽的清香在房间弥漫。
已是阳历十月中旬,北方的夜晚,半轮月亮的清辉洒向大地。
她想起那曾叫她木瓜的人,想起那娇艳的木瓜花开的春天,那一树殷红的北方木瓜花。
老家池塘边那棵木瓜树又开花了,一朵朵玫红的木瓜花配上那嫩绿油亮的叶子,使人想起曹雪芹笔下,那一群身穿姹紫嫣红葱绿水粉的妙龄少女。
“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她想起那句歌词。
“这些年不知你过得好不好?”
“叮铃~”一条陌生的短信在她翻盖儿手机上显示。这是谁呢?她看见一个陌生号码。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号码?”她回复过去一条短信。
“我是谁?你猜,是你妹妹给我的号码,多年不见,不知你现在可好?”对方回复
“你是不是……?”她想起什么,回复的短信欲然又止。
一会儿电话打过来:“我是厚朴,多年不见,你好吗?”她听见那熟悉的浑厚男中音,她的心一阵悸动。
“我很好,你呢?过的好吗?”
“我过得也还好吧。”
她合上手机,走在公园里沉吟不语。在这明媚的四月春光里,那一株株粉红、玫红的木瓜花开得正艳。
“你在哪里?”短信的蓝光在闪烁。
“我在外地做事。”
“你呢?”
“我也在外地的工地安装机器。”
“以后称你木瓜吧!”他发来短信,她没再回复。
那个春天,木瓜花开满公园。
2.
厚朴的老家在大别山区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在村子对面,有一条依山而建的蜿蜒盘山公路,它途经一个后勤部队,通往县城连接地区车站。那是多年前,全靠人力加火药开凿修建的一条没铺水泥的公路。如今,公路已拓宽铺上水泥,来往车辆川流不息。
那时,年轻的厚朴精明能干,他虽个子不高,但一双大眼睛就像《九九艳阳天》歌词里,那个英俊的哥哥,姑娘见了一下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深深吸引,而忽略了他的身高。那个年代的姑娘更看中的是相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厚朴在二十出头时,承包了那深山中后勤部队的基建活,这里修一条石坡,铺一段路,那里架一座小桥,盖一座小房。
他的队伍都是自己的亲戚,叔伯大爷姑父舅舅,和一些同辈青年。
他极讲信誉,赢来好口碑,好人缘。后勤部队的活儿源源不断都交给他的队伍来做,他不摆出包公头的架子,不亏待给自己干活儿的亲朋们,工钱从不拖欠。大家都愿跟他干活,一干就是几年。
逢年过节,他从不忘给自己的舅舅拜年。即使后来他的父母都去世,六十岁的他依然不忘每年给舅舅拜年,其实他有的舅舅比他大不了十岁,他有一个小姨居然跟他同岁。
“厚朴,我的地豇豆给你送去好呗。”厚朴的舅母们在自留山上种了很多地豇豆。
“可以舅母,总是要买菜滴。”厚朴爽快地答应。
厚朴的舅妈们摘了满满的几大竹筐豇豆:紫红的,花的,白的,青的短胖的嫩豇豆。她们沿着十五里的山路,一路不停地换肩扛着、背着,换手掂着、擓着,送到他工地的食堂。
厚朴留下舅妈们吃饭,并付了豇豆钱。
厚朴有一个舅妈看中厚朴的人品,想把娘家侄女介绍给他,于是就有了她和厚朴的相识。
3.
她家在湖北,跟厚朴家相距七八十里,居两省交界之地。她比厚朴年长一岁,身材颀长,一双乌黑的长辫,面庞红润。
她名叫娟子,在家老二,上有一个傻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傻哥哥是母亲跟前夫所生。
那时,母亲娘家贫穷,在家老大的母亲,经人介绍认识了湖北的一个富裕家庭。
那天,媒人带着姥爷和母亲来到湖北那富裕家庭。
姥爷见那家:粮满仓,米满缸;圈里几头肥猪撒欢跑,田里数条耕牛在吃草;山上一群黑白羊咩咩叫;趴窝的母鸡在下蛋,池塘里的鸭子排成行;菜园里种满了青菜萝卜和辣椒;房前屋后的桃李压弯了腰。只是那富裕家庭的儿子,流着哈喇子在傻笑!
那家人眼见媒婆带来一个健康的大姑娘,激动地心花怒放!热情地宰了一只鸡,剁了一只鸭,剖了一条鱼,煮了三碗荷包蛋,炖了一锅猪蹄儿,香喷喷的味道,馋得姥爷直流口水儿。
家贫如洗,穷困潦倒的老爷久未见荤,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他使劲儿地咽了下口水,眼珠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㧅菜咽~舍,某样儿不咽菜嘞,冇得菜~舍!”(那湖北人客气,他说:吃菜,怎么不吃菜?没有菜。)
“好!好!”她姥爷忙不停地点头。
姥爷迫不及待伸出筷子,㧅一块儿猪蹄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酒过三巡,那傻子的爹娘便提出让姥爷把女儿嫁给他儿子。
“你女儿若嫁到我这里,我家不愁吃不愁穿,叫她享不尽的福,你家没得吃的来我这里拿,我送给你十担稻谷,十只鸡子,十只鸭子,十只羊子,一头犁田的牛,你说要得呗?”
姥爷已有七分醉意,满脸潮红,他频频点头答应:“嗯嗯,可以。”
酒足饭饱,那富户送给媒婆一只鸡,一只鸭,一个红包,一筐鸡蛋,一块儿绸缎料子。媒婆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劝姑娘:“嫁了吧,这里有吃有喝,你家那穷得叮当响。”
就这样,富户给母亲娘家下了聘礼,母亲心不甘情不愿听了父亲的话,嫁给了那个傻子。
一年后,愚昧无知的母亲和那个傻子生下了傻儿子,就是娟子的哥哥。可是好景不长,那傻丈夫后来得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
年轻的母亲带着傻儿子嫁给了现在的父亲,可父亲是个好吃懒做而又有些好色的懒汉,一天到晚像一只瘦鸭子,除了一张硬嘴,一无是处。一年后母亲生下娟子,又过了两年,生下了弟弟。
母亲因过度辛苦操劳,五十岁已开始驼背,娟子的父亲非常嫌弃母亲带来的傻儿子,总是喘着气吵着他:“去!去地里干活儿!”说完,他总是“咔咔”地咳嗽着,一口口绿色的黏痰随口吐在地上,父母睡觉的那间屋里黑魆魆的,地面儿吐满了粘痰。
娟子那傻哥哥并不十分傻,他对母亲很孝顺,常到田里帮母亲干活,去山上放牛砍柴。
逢年过节,他还拿竹竿儿扛着军绿色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几包点心和白糖,一个人走七十里地,到姥姥家拜年。每次到姥姥家都已经下午两三点了,人们都吃过了晌午饭。他咿呀呀地说着,有的舅母嫌弃他,有的舅母对他好,赶紧给他做饭,打荷包蛋。他很讲卫生,每次到姥姥家,早晚都要刷牙,只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拿起一支牙刷就刷。
在这种原生家庭长大的娟子,却出落得冰雪聪明,深得父母喜欢。她有时看不惯父亲好逸恶劳,心疼母亲,吵起父亲来就像吵小孩儿 ,但她父亲却一声不吭,真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春节时,厚朴和舅妈一起来到娟子家,见到厚朴,二十三岁的娟子羞涩地低下了头。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相识了。
娟子家的屋后有一座山岭,名叫双子山,远远望去,那高高的两座山峰紧紧相依,就像两个兄弟守护着那片山林。
双子山下是一片板栗园。
厚朴想去看那双子山,娟子带着他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向山上走去。峰回路转,林间溪水潺潺,他们来到一个山坡,坡上草色青青。望山跑死马,他们看那双子山还是那样的遥远。
这时他们看见有牛儿在甩着尾巴自由地放牧,放牛的人拿着口琴在吹奏歌曲。两个年轻人彼此相望,他们的脸红了。
他们最终也没有到达双子山。夕阳西下,他们返回家。
4.
厚朴干活儿的后勤部队后山脚下,有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二十一岁,生得眉清目秀,娇巧可爱。只是个儿特别低,走起路来如春风摆柳。
厚朴和他的民工宿舍离那姑娘家很近。那姑娘每天从他们宿舍门前经过。
有一天,厚朴和那姑娘迎面相遇,虽常常见她,但第一次正面相见 ,厚朴发现那姑娘虽个子很低,但白净的脸蛋儿,精致端正的五官,模样很漂亮。姑娘也看了一眼厚朴,她也被厚朴那双大眼睛所吸引,二人彼此一见钟情。那姑娘名叫丽云。
于是两个年轻人常常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在部队下面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河床铺满了鹅卵石,在河的上游有一座木桥,过桥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小径,有一座简易的小房。两人坐在小房的木凳上,四目相望,情难自抑,厚朴突然搂住了姑娘,二人深情相拥,激情的火焰在心头燃烧……
不久,丽云怀孕了。
厚朴向娟子提出断绝恋爱关系,娟子曾经很伤心。但随着时光流去,她不再难过。后来他在他们街上找了一个做生意的人结婚了,他有了两个孩子,生活充实而幸福。
厚朴结婚那天,丽云穿着蓝色碎花罩衣,小腹高高隆起,马上就要生了。路上人们看着走来这怀孕大肚的新娘,不停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丽云为厚朴生了一双儿女,可是这双儿女的个子怎么也长不高。
厚朴不在部队包活干了,他回到老家做起了自己的生意。经常会有朋友间生意往来,经常要带朋友到家里做客,但是丽云每次都摔锅摔碗黑青着脸。
有一次丽云跟厚朴吵驾,厚朴的母亲出于本能拦了一下,这时,只见丽云拿起一个罐头瓶冲着婆婆和丈夫那边儿砸过去!婆婆猝不提防,瓶子砸在她的脸颊边上,当时血就流下来!厚朴抓起丽云就扇她的脸,别看丽云个子矮小,但她不甘示弱,她疯狂地抓挠丈夫的脸,把厚朴的脸挠得血肉模糊,然后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
《诗经》里的木瓜,不知是南方的番木瓜,还是北方开红花的乔木香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北方的乔木香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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