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个人爱我如生命

文 | 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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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早在很早的时候，李安阳喜欢苏巧沁就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那时，我们几个哥们总是嘲笑他：天下这么多美丽的花儿你不摘，偏要去挑艳丽多刺的穿心玫瑰，不是自找罪受吗。

可李安阳就是脸皮太厚，不管我们如何冷嘲热讽，他都不听。他是我们宿舍追女孩子最不要节操的，每次聚餐只要找不到他人，那肯定是游荡在苏巧沁身边。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哈着个腰，一脸诚意地跟在苏巧沁身后，自讨没趣地做着一些“傻事”。

我们去叫他吃饭，他傻傻地笑，摇摇头也不说话，转眼便又奔去找苏巧沁了。

李安阳和苏巧沁根本就不可能。我们兄弟几个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先不说追苏巧沁的人有多少，单单比较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就知道，“般配”这词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如果不是奇迹出现，永远也轮不到李安阳身上。

苏巧沁能歌善舞、聪明伶俐、模样秀丽端庄，两眼一眯便迷倒一片学渣学霸、流氓甚至痞子，这样一个女孩，偏偏学习成绩还好，各种比赛上总少不了她的倩影，放在任何一所学校，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而李安阳一个一米七的中等个头，一张别人看过很难与名字联系在一起的脸，成绩一般也没啥特长。他唯一的好处就是，死皮赖脸地固做坚持，每天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绕着苏巧沁地屁股后面，转来转去，做着自己觉得是帮上忙的事，受着来自情敌的威压以及苏美人的冷漠不屑。

那时我无论如何也想明白，他到底图个啥。

有一个夏日夜晚，我曾问过他。

那是一个格外宁静夜晚，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点点繁星。窗外的路灯在扑哧扑哧地响着，有几只飞蛾使劲抡着小脑袋往上撞。

他眼神涣散在迷朦的夜色里，瞳孔没有焦点，心思仿佛不在这里，而是随着凉爽的晚风飘远、飘走。

你说，飞蛾扑火，到底是为了火还是光明？

过了许久，他喃喃自语道。

02

时间就这样流逝，岁月一直和我们玩着一场“天天酷跑”的游戏。后来大家各奔东西，曾经一个宿舍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也渐渐疏远。

很多年以后，我在米兰杜莫主教堂门前，摆好了三脚架，选点、采光、调整高度，正在为新婚的情侣拍摄一组婚纱照，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内容如下：

逐光，你好。我是李安阳，从狗子那打听到你的手机号，不知我的冒昧是否打扰到你，实则有一事相求。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奇心驱使我翻到下一页。

我马上要结婚了，计划定在下个月她生日那天，在婚纱杂志上看见到你的获奖摄影作品，得知你已在国内享有盛名，如你能亲自前来为我们定格一生中最美的模样，实在感激不尽，巧沁也会很高兴。

他说想请我去为他拍婚纱照，我有过一些犹豫，毕竟当年也是同一个宿舍的兄弟。可是我下个月的行程已经排满了，如果擅自修改会因违约而造成客户不满，这对我的信誉和财产是一大笔损失。不过我还是决定赴这趟约，即使我现在远在地球的另一端，我快速地回复了一条短信。

我会去的，国内见。

这条信息转换成数字代码，经过电缆、接收器、发射塔处理，飞过海洋、高山、一座座密集的城市，最终再转换为文字到达接受目标的手机里。

在他收到信息的一刹那，我想他肯定高兴坏了。但他身边李巧沁嘴角的那抹微笑，才是使得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03

十天后，在厦门中华街的一家咖啡馆，我点上了一根烟，轻轻横放在圆形烟缸上，架得像个一字排开的微型桥。这个烟缸中间向下凹，外侧的棱角很圆滑，是我喜欢的形状。

我坐在咖啡馆最后一张桌子的窗户边，面朝着大门，在这个位置上咖啡馆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不一会，烟的白头已经烧尽，烟缸上分盘旋这一丝丝青烟，不肯散去，我从嘴里吐出一口气把烟打散。

黄色的屁股即将燃起，我伸出两只手指捏住烟屁，把微红的烟头对着缸底使劲戳灭，又来回旋转了几圈，确保完全熄灭后撇进缸里，从烟盒里拿出第二根，打火、点燃，还是如第一个根一样，搭桥似的架着。

我不断地从烟盒里拿出烟，一根一根地打火、点燃、等待、戳灭。

虽然我不抽烟，可随身总是带着一包。

这是我等人的习惯。

在第六根烟烧到一半时，李安阳牵着苏巧沁走了进来。我刚一直再想我们到底几年没见面了，是八年还是九年，甚至是十年，我无法肯定，日子过得好快。

时间和记忆都在和我开着玩笑。

他身体有些发福，样子还算精神，特别是今天还穿着一身笔直的黑色西装搭配了一条色彩浓墨的红色领带，不再像高中时那样青涩。

他连声说着来晚了，向我伸出手，礼貌地握了一下，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即使如此，他的眉眼还是笑做一团，满心的欢喜全都写在了脸上。

喜悦是掩盖不了的。新婚之际即将来临，追求十年之久的女神终于答应嫁给自己，我也为他高兴。

可说不上为什么，我心里还是不禁疑惑，苏巧沁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嫁给他，据我回国打听的消息看来，她还是如此强势，双学位硕士，月薪过万，身边不乏追求者。

正在这时李安阳的手机响了，他从右侧的暗包里掏出来，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说是关于婚礼筹备的事宜，想先出去听电话。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坐在内侧，苏巧沁站起来让他，她的长发滑落到脸颊，姿态优雅，从起身到坐下的过程，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她还是如年轻时一样迷人，只是在这迷人后又多了几分成熟和内敛，更添韵味。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坐下后她看着窗外，身子往里挪了一下，也不往我这瞧，抬起桌上青瓷杯里的咖啡呡了一小口，接着又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烟和火机，点着了一根，递给我。

“我不抽烟。”

“那这是……”

她指着烟灰缸里的6个烟屁股。最后一根也烧到头，自己灭了。

“点着玩的。”

“还是这么有个性。”

“过奖。”

04

她笑了笑，抬起手中的烟，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抽离嘴角，缕缕青烟顺着微微张开地红唇，一点一点往外冒了出来。我和她之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浓稠，有些朦胧又有些谜一样的味道荡在我的周围。

那一刻，我感到有一丝陌生感徘徊在心头，此刻时我仿佛置身于秋日多雾森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她没有说话。我等了一会儿，想让她开口。最后，还是我自己打破了沉默。

“我认识你时，你不会抽烟。”

“人是会变的。”

“我就一直不抽。”

“你会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

“人是会变的。”

“我不会。”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这样的争辩没有丝毫意义。

“所以你嫁给了他？”

我突然开了口，她防不胜防，愣住了。过了几秒，她把手里的烟斜靠在烟灰缸边上，烟头变得黑亮，隐约透着丝丝红光。

我看着她又恢复了从容的神情，用手抚过额头把滑落到脸颊长发撩到耳后，缓缓地说着。

“他对我好，一直都好，嫁给他我会更幸福。”

这句话貌似讲得通，算是一个合理的回答。可我还是不肯相信，她就这样轻易放弃外面触手可及的灯火笙箫、痴人梦醉的宴会狂欢而甘于平淡。我思量了一两分钟。

“难道你就不想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即使他不爱你，你也不愿放弃？”

她摇摇头，笑了。

“安阳对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是实话，我无话可说。无可反驳。

“我现在已经过了最美的年龄，时光在一天一天催着我变老。我想，如果能嫁给一个爱我如生命的男人，也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即使我对他的爱暂时还比不上他对我那么炙热。”

我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李安阳从店外走了进来。

他是我见过最没有毅力人，但他却拼尽全力地爱一个姑娘。

简单闲聊几句后，我起身，随着他们来到预定的摄影场，厦门的鼓浪屿，现在是午后六点，最后一抹的夕阳挂在水天相接处，波光粼粼，蓝色的海水透着金光拂过白色的沙滩，冲淡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脚丫，棕榈树在缓缓摇曳。

这里的一切美不胜收。

在他们一生中最美的模样、最美的年龄、最美的地方，我拿起相机为他们定格住了此刻的回忆。

是在八十岁时想起来还会微笑的回忆。

是永远不会败给岁月的回忆。

即使潮涨潮落，沧海桑田。

05

我想起年少时喜欢的一部动漫《火影忍者》。这部剧我追了整整十年，在大剧终时，编剧终于让雏田和鸣人走到了一起，并且还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宝贝。

里面有这样一个场景。

很多年后，鸣人的儿子博人问了鸣人：爸爸，你年轻的时侯干了什么伟大的事啊？

鸣人拍了拍博人的头，然后说：我用了十五年，帮我曾经最喜欢的女生追回了她的丈夫。

博人又问：那妈妈呢？

鸣人眼里光线都温柔了：妈妈坚持爱到了我爱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