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1

大虎是我小时候的一玩伴，他比我大两年，是独生子，高高瘦瘦的，但是骨头硬，小时候他打架，经常是别人打他他不疼，反而是打他的人疼。

大虎家就住在我家前边路口边上，印象中他家从来就没种过田，他爸妈郭二娘和郭二叔都是踩三轮车载客，后来换成了摩托三轮车，他们载客不求能赚多少，够日常所用就好。

特别是郭二叔，往往早上出去到中午，赚够二三十块钱就会回来，下午就到村里人多的地方吹牛闲聊，家里事也基本不理会。

郭二娘白天基本都在城里，晚上才回来，隔三差五的都会从街上带回一些小礼物给大虎，不是零食就是小玩具。

那时候大虎白天都是自由的，村里村外田间野地里常有他身影。

那时候大虎很少穿鞋，不管是上学还是去野外捉鱼掏鸟窝，从来都是光着脚丫，也不是没有鞋穿，他说光着脚才舒服。于是他的脚也是常挂彩，脚底常被利物割破，脚趾头和膝盖也常带着伤，我都不知道他有几个完整的脚趾甲。

我是觉得大虎好玩，常常是跟着他后面跑，他去抓鱼我就在岸上拿着装鱼的桶等着，他去掏鸟窝我就在树下揣着小笼子候着，有时候我也会跳到水里或爬到树上学着他找乐趣，但总没有他手脚麻利，我就没抓过几条鱼，也没掏着一只鸟，但他每次总不会空手而归。

不过小孩间也常有矛盾的时候，记得有一天下午放学，在回家路上我和大虎闹矛盾打架，我只有挨打的份无还手之力。

挨打了之后我自己一路哭着回家，一边哭一边骂，使劲地骂，把他全家都骂到了，可恰好在路上被回家的郭二娘碰见，她也没问我怎么回事，像没看见一样，我也只管一路跑回家。

回到家后我妈看我被打得够呛，问了原由后就去找了郭二娘，于是那天晚上就听到大虎在家被打得呱呱叫。

2

大虎初中毕业后就沒有再继续读下去，还不够十六岁，家里也没种地，出去打工也没人要，大虎就无所事事玩了两年。于是两年间大虎染上了村里无业青年的恶习——赌博。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是在人堆里，麻将三公扎金花，样样精通。

郭二娘看他这样下去也不是事，于是托人给大虎在镇上的纸厂找了份工作。

几年过去，大虎也没攒下钱，但是已经谈了恋爱，姑娘是我们同村的小梁，长得水灵灵的，人也懂事。

小梁家在我们村是小姓，全村就只有她们家姓梁的，也不是新来的外来户，只是她们家五代单传。

恋爱半年后，大虎娶了小梁过门，也没有大操大办，郭二娘对大虎说，没那个必要，都同村的本就一家人，我们也没攒下什么钱，就不讲究那个了，你们俩幸福就好。

于是就只叫了小梁一家人过来好好张罗了一顿饭就解决了。

大虎结婚也没有去登记，两家都不在乎这个，觉得同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领那个证也只是个过场，难不成没有证就会坑你不成？

结婚后，郭二娘对大虎说，老婆也娶了，你就不要再去赌了，好好做事吧。

大虎听郭二娘话，也是真的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在赌档里没有了大虎的身影。

大虎家不种田，小梁婚后没有工作，在家呆了段时间，本来也不是事，农村里结婚后就是等着先生个孩子。

可是过了两三个月没见动静，郭二娘说，有空就出去找份工作，老呆在家闲着也不是事。

小梁几天后就到城里找了份工作。

一段时间后，大虎攒了点钱，给小梁买了套化妆品。郭二娘对大虎说，你们俩的钱你要收好，不能给她乱花，都嫁人了还用这些东西干什么。

大虎随口说哦。

大虎晚上接小梁下班，大虎说我们吃了宵夜再回去吧，小梁说好。

吃完后小梁说要打包两份回去给爸妈吃。

打包回到家，郭二娘见了就说，又这么乱花钱，家里没有得吃吗？我吃饱了不吃了，拿去喂狗吧，以后不要买了。

第二天起来，郭二娘又对小梁说，下班后就赶紧回家，把家里收拾整理好，别一天只顾上班。

又过了两三个月，小梁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郭二娘问大虎，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有要孩子吗？这结婚半年了怎么还没动静？

大虎说，想要，在努力。

一天，大虎发薪水，买了套花式内衣给小梁，小梁羞羞不好意思穿，也怕被郭二娘知道。大虎说没事。

过了两天，郭二娘收衣服时知道了，瞪起眼说，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钱多了？结婚后就本本分分的做人家老婆，净搞这些没用的东西！说完把那套花式内衣丢在了垃圾桶。

小梁不敢出声。

大虎没能忍多久，他又开始去赌档里吆喝了，经常夜里赌完了就和猪朋狗友出去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倒头就睡。

郭二娘骂道，这没出息的家伙。

大虎已经好久没有晚上去接小梁下班，小梁也已经习惯。

那晚下班，小梁记起姑妈白天打电话和她说从香港给她买回了些天喜丸，叫她下班后去姑妈家里取。于是小梁下班后拐向了姑妈家的方向。

路过一酒店门口时，小梁看到一个很像大虎的身影搂着一女人走进了酒店。小梁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进去确认，终于下了决心，进去向前台打听后上楼找到房间。按了门铃好一阵后，门开了，大虎裹着浴巾站在门后，里面浴室传来一女人声音说，大虎，帮我把浴巾拿来。

小梁眼里泪水哗哗地流着，静静地看着大虎，什么也没说。

大虎也呆呆地站着，良久后说，你来这里干嘛，先回家吧。

小梁回到家里，爸妈已经睡了，她自己关着门悄悄地哭。大虎回到家说，逢场作戏而已，别告诉爸妈。

小梁说，以后不能这样了。

大虎说，好。

半年多后，小梁肚子也还是安安静静的。

郭二娘对大虎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我等着抱孙子呢，不行的话就抓紧去检查治疗。

第二天大虎和小梁就真的偷偷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小梁正常，但大虎有问题。

大虎对小梁说，不要和别人说。

小梁说，嗯。

又过了两年，郭二娘对大虎说，大虎，你要抓紧啊，如果小梁生不了孩子，就赶紧再找一个，趁着还年轻。

大虎默不作声。

小梁已经习惯了白天上班，下班回家做家务，习惯了郭二娘的冷眼叼语。

大虎贷款买了辆大货车跑运输，常常好几天不回家。小梁也已经习惯，知道丈夫在外辛苦，自己在家要照顾好爸妈。

村里的人闲聊时都说郭二娘找了一个好儿媳妇，不但善良而且能持家。

郭二娘怨声说，有个屁用，结婚三年了蛋都不会生个，早知道是这样的，娶个母鸡都比她强。

半年后，眼看抱孙子无望，郭二娘终于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本想领一个男孩回来的，可惜男孩紧缺。

大虎看到郭二娘领回一孩子，无动于衷，觉得领不领养无所谓。

小梁心里高兴，尽心地照顾着，可毕竟也没经验，疏忽总是难免。

大虎要跑一趟长途运输到新疆，他说，这趟出去时间比较久，可能要半个月，不过这趟回来能赚万把块钱。

小梁说，平平安安就好。

半个月后，大虎回到家，发现小梁不见了，他问郭二娘。

郭二娘板着脸说，她回她家了。

大虎说，我打电话叫她回来。

郭二娘拦着说，打什么打，她走了就不要回来，孩子不会生也罢了，这给她领回的也不会照顾，这样的女人要来干什么？

大虎说，不急，以后会有的。

郭二娘说，还不急？这都三年了，屁都放不响，我看就是不会生，赶紧另外找一个，反正你和她也没登记。

大虎说，哦。

晚上大虎还是去了丈母娘家，想把小梁接回来。

老丈人老梁说，大虎，你们家想要孩子我们理解，但是不能这么逼着人吧，要不了就去医院好好检查治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还怕什么。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平时在家到处刁难也就罢了，这不会照顾孩子你妈就把她赶出来，这不都有个过程吗？你们到底想不想过了，不想过就拉倒！

大虎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小梁欲言又止。

小梁哭着说，大虎，什么也别说了，我看我们就算了吧。

当晚，郭二娘知道小梁不愿意回来，马上把小梁的行李个人物品等全部都扔到了门外路上，嘴里还骂着，屁都不会放的烂货，不回来更好，这下都省事了！

小梁知道后，就真的没有再回来了。

这确实省事了，直接就分开了，跟没结过婚一样。小梁也什么都没要，连被扔出来的东西也不要了。

3

大虎照样跑着车，回来有空就去赌场，赌完就去喝酒，喝完就去找女人。

半年后，大虎从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回来。这女的高高大大，自己买有小车，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两小孩，一男一女，大的已经有六七岁。两小孩也懂事，一领到家里一教就懂得叫爷爷奶奶。

这下把郭二娘乐得合不拢嘴，在外面逢人就跨她儿媳妇好。

郭二娘对大虎说，找了好的就赶紧登记，把孩子户口也赶紧弄过来。

大虎很快就照做完成了。

不过这新媳妇厉害，动不动就板着脸，闹点小矛盾就摔东西。大虎和她打过几架，也没占着什么便宜。久了，连郭二娘也都不敢作声。

过了不够一年，听说大虎这新媳妇也跑了，把车子开走了，随嫁过来的东西带走了，她自己的孩子也都带走了，婚离了，该办的手续也都办了。听说走之前是和大虎大打了一架，把大虎的头都打破了，郭二娘也被撂倒了。

离婚第二天大虎把自己锁房里饿了一天，郭二娘心疼说，大虎，别作践自己，媳妇跑了咱再找一个，男子大丈夫还怕找不着媳妇？

过了一会，房门开了，大虎走出来一下跪在郭二娘跟前说，妈，别折腾了，我以后再也不娶老婆了。

郭二娘一巴掌就抡了过去。

现在，村里的人闲聊提起郭二娘家都说，这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