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远山区(11)——失业

作者: 潇潇戏语 | 来源:发表于2019-03-29 12:33 被阅读12次

    雨,不大不小,敲在半地下室的窗上。窗外的高楼与前卫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我吃了一口方便面。继续整理着仓库的进出库记录。而所谓的仓库不过就是这一间小小的地下室,堆满了包装完整的电饭锅。而我要整理的记录,其实也并不多。半个月了,仅售出了五台而已。我预感得到这摊生意要黄,耗到这一天,只是希望能领到我该得的工资。

    不一会儿,传来了开门声。老板走了进来。

    “余姐。”我站起来轻轻招呼了一声。

    余姐脸色很沉重,这让我不好的预感,得到了更多的印证。

    “生意,可能是做不下去了。”不出所料,余姐如是说,“你在我这里几个月一直尽心尽力,我明白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离了婚,自己支撑着这一摊,真的很不容易。”余姐说着,拿出了300块钱。“我知道,这么做也不能让你满意,只是我真的拿不出更多了。”

    看着余姐一身的疲惫,和眼里深深的无奈,我完全无法去苛责。理性告诉我她也可能就是演戏而已,只是不想给我工资罢了,但是感性却让我默默承受。毕竟,她离婚是真的,独自抚养孩子是真的。对一个离婚女人的怜悯,让我放弃了去怀疑她的任何借口。

    拿着300元,我没有时间多做停留。撑着伞快步来到附近的商厦门口。爸爸的身影已经一点点清晰起来,我不停地深呼吸,努力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吞到肚子里。在爸爸面前,我撑出了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脸,但爸爸的脸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喜悦。难道我的伪装已全被看穿?

    “爸,一切还顺利不?这地儿好找吗?”

    “挺好找的。”

    “出差要办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得差不多了。明天的火车,就回去了。”

    “咱们先去吃饭吧。”

    我没敢把爸爸带到我平时吃饭的路边摊,还是找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饭店。

    饭菜上桌了,爸爸要了一小瓶白酒,这是爸爸多年的习惯,但是这一天,他喝得较平时急了不少。

    “爸,您好像一直有心事?”我小心翼翼地问,好像我的声音轻一些,事情就能小一些似的。

    爸爸又呷了一口酒,终于说了出来。

    “你妹,这次中考没考好。”

    “怎么会呢?在学校里不一直是第一名吗?”我不敢相信。

    “厂里这学校,教学质量本身就不行。第一名,也不代表成绩有多好。重点高中,肯定是不行了。要么去县里的初中复读,要么就只能上厂里自己的高中。”

    “厂里自己的高中?肯定不能去啊。”我立刻急了,“多少年了,这高中就没有考出过几个大学生。去那里的,都是混个高中文凭的。我妹可不能去!能不能走走关系,送到重点高中去?”

    “关系他们校长就帮着找好了,交些钱,能送进重点高中。只是我们又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你还记得小雁儿吧,咱们一楼的,高你妹两届。当初在咱们厂里初中,也是尖子生。当年是真的实打实地考上重点高中的。结果去了那里,名次一下成了倒数第几名。心理就承受不住了。后来,学习情况就越来越差。情绪也跟着出了问题。上个月,听说直接休学了。还能不能继续上都不知道。上大学,肯定也是没指望了。我们是怕你妹也是当第一名当习惯了的,一下去到那里,心理上,也承受不了。”

    “那就让我妹再复读一年。反正,我妹一定得考北京来上大学。”我坚定地说。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看你妹的吧。”

    我刚想反驳,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看我妹的。爸爸却话锋一转,聊起了别的。

    “先不说这个了。你妈让我带了些吃的给你。一会儿,我帮你送到住处去。”

    一听到爸爸要去我的住处,我心里一阵慌乱。

    “算了吧,我自己拿回去得了。”我尝试着拒绝。可知女莫如父,果然,我的拒绝加深了爸爸的坚决。饭后,我只好七拐八拐,领爸爸拐进了一条破旧的胡同。

    胡同里是一条狭窄坎坷的过道,过道两边是一片老旧的平房院落。住在这里的北京老土著们,在自家院子的空地上,又用砖搭出小小的房间,拿来出租。而我租住的,就是其中这样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就像厂区里,我们家楼下那排,用来放杂物的小库房一样。

    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双人床,和床边一张小木桌。再容不下其它。桌子上放着我的洗漱用品,床下堆着我的鞋和行李箱,我的衣物占了床的一半,剩下的,也就是我可以用来睡觉的一点位置而已。

    父亲的眉头越来越紧,我看到他眼里的一言难尽的心疼。

    “爸,我平时工作特别忙。这里也就是睡个觉而已。我想着租那么好的房子,也浪费。再说了,我这一周还得有四天去帮人家看库房,在这儿住不了几天。”

    我不自觉的喋喋不休反而助长了父亲的疑惑,我甚至怀疑父亲在那个瞬间是不是已经猜到我现在连看库房的工作也没有了。

    “你从小就没有住过平房。能习惯吗?”爸爸强忍着难受,沉重地问。

    “也就是厕所不在屋里,没什么的。而且房东人很好。有时候做了好吃的,还会给我拿一些。”

    “每个月,不要再给家里寄钱了。我知道,你就是觉得你妈爱面子,所以月月给你妈汇钱。别这么苦着自己了。真累了,就回去。”

    父亲的体谅,把我的伪装一下子击得粉碎。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北京这半年,真的是太难了。

    父亲没有打扰我,任我把半年来的辛苦都流干。才对我说:“你记得你王伯伯吧。你小时候总在他们家玩。咱们两家关系不错。我和他当时是大学同学,睡上下铺的兄弟,毕业后一起分到了咱们那个军工厂。后来,因为他爱人是北京人,他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北京。我们这些年一直有联系。他现在就在你这附近的大学工作,住的地方也离你不远,就是那大学职工宿舍里。要不我——”

    “爸,我不想求别人。更不想让您们拉下脸来求人。您就相信我,让我自己再闯一闯。”

    父亲对我的倔强无可奈何,最终,让我留下了王伯伯的联系方式,嘱咐我,实在遇到困难,别不好意思找人家帮忙,还有,无论如何,别走了弯路。

    我笑着安慰爸爸说:“爸,我要想走弯路,当初就不离开乐潮了。”

    父亲离京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我对父亲说:“爸,你放心,我肯定得混出个名堂。你和我妹说。让她一定要去重点高中,一定要考到北京上大学,我在北京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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