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六专题】八月征文《月圆之夜》+征文链接
二爹家的瓜田就在村子南边,紧临着一条弯曲的小溪,有三四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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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爹是七里八乡出了名的瓜匠,育苗,栽种,施肥除虫,样样得心应手,瓜苗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长势一天比一天强,瓜蔓蜿蜒匍匐,全势占领每一寸土地,爪子牢牢地扎进泥土,恣意生长。
瓜藤上缀满朵朵黄色的小花和绿油油的叶子,瓜秧挺展展地朝着太阳,光合作用下苍翠饱满。从远处望去,俨然一大片绿色的海洋,风吹过,叶片翻起层层叠叠的波浪,露出成群的瓜孩子,大大小小,圆圆长长。
有穿着一身绿衣的西瓜和能掐出水的菜瓜,还有满身金黄色嵌着淡青色花纹的甜瓜。溜着一股风,甜瓜浓郁的香味直扑进鼻腔,就势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能勾出馋虫来。
我做梦都想着二爹家瓜地里的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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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爹长得人高马大,膀阔腰圆,浓密的络腮胡裹着一张凶巴巴的脸。尤其是那双圆睁的怒目,令人望而生畏。村里的小孩见了都怕他,除了我堂弟小恩。
小恩是老幺,撇开二婶和他上头的两个姐姐不说,属二爹最疼他,对其事事依顺,任凭小恩撒泼,从不打骂。
而在玩伴圈里,小恩又是我的跟班,无论是下河逮鱼,拱树林捉知了,还是探墙洞掏麻雀,他都屁颠屁颠地跑前跑后拎渔网,递竹竿,扶梯子,忙得不亦乐乎。我让他往东,他不敢朝西,生怕我们偷偷甩掉他,不和他玩。
这一点,二爹不如我,为此,我引以为傲。
有一天,小恩嚷着央求我给他弄只小鸟玩玩,顿时,我计上心头。立即答应了他的请求,但这是有前提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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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月,真圆!真亮!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
草草地吃过晚饭,我和几个伙伴在约定的地点聚齐,该是小恩兑现承诺的时刻了,我暗自高兴。
小恩果然如约而至,手里还提着二爹常用的那盏沉甸甸的头灯。我质疑道:“你拿这玩意干啥,添乱呢?!”
“哥,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小恩嬉笑着说。
我们几个蹑手蹑脚的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大气都不敢喘,欠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渐渐地,小溪淙淙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我们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几乎快蹦到嗓子眼儿了。
皎洁的月光下,广阔的田地上空贴着一层轻盈的薄雾,影影绰绰,迷迷蒙蒙,仿佛电视里的天宫。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百虫们悠扬地弹奏着美妙的夜曲。
清澈见底的溪水上面微波粼粼,泛着银灿灿的光,尽管是夜里,照样可以看见水低长满青苔而又光滑的石头。
微风拂来丝丝凉爽,多么美好的夜啊!多么诱人的瓜田!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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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环视四周一番,招呼我们先蹲下,他要先摸清白天二爹下的“捕兽夹”。在乡下,家家都有这玩意儿,大多时候是用来逮兔子,不过,特殊情况下,对偷瓜贼也很管用。
另外两个伙伴有些怕,猫在我身后动也不敢动。我安慰他们,有小恩带路,怕个屁呀!说心里话,我也有些怵得慌,瓜地南头是一片乱坟场,听老人们说,曾经还闹过鬼。没有月亮的深夜,最好别从那儿过,搞不好被路鬼缠上,不等到鸡叫就别想走开。
几个稻草人挺着直直的腰杆站立地里,猛一看,跟真人一样,我打了个寒颤。
倏忽间,我听到小恩压低声音在叫我们过去,显然,他已经摸好路了。
我们几个弯腰缩头,几乎快趴着走了。瓜藤上的毛刺把脚脖扎得痒疼,顾不了这么多,摘几个喷香的甜瓜解解馋先。我随手抱住一个稍一用力就拧掉了,咔嚓一声脆响,瓜被摔成几瓣,捧起一块,大口大口往嘴里咬,甜香四溢,涎水都流出来了!过瘾!真过瘾!
此刻,我的心情跟孙猴子大闹蟠桃园时是一样一样的!
有小恩把着风,另外两个伙伴也不甘示弱,西瓜,菜瓜,各样尝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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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头的瓜棚里,我们几个直打饱嗝。
我笑着对小恩说:“弟弟,下次哥还给你掏鸟,村东大池塘边那个翠鸟洞,我已经观察多天了,等幼鸟毛长全了,连窝端了送给你!”
小恩乐得合不拢嘴。
夏夜的天空,繁星闪烁,圆月可人。伙伴们并排躺着,凝望苍穹,不一会儿,睡意袭来。
我们该撤了,回去晚非漏馅儿不可,我告诉他几个。
正要起身走,突然听到瓜地里有动静。我们定神细听,那声音窸窸窣窣,断断续续,时轻时重,好像是瓜秧子的摩擦声,又好像是人走路的脚步声。小恩下意识地准备打开头等看个究竟,被我伸手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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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我把身子往瓜棚外挪了挪,微微翘起头,朝瓜地里望去。
趁着朦胧的月光,我看见一个黑影蜷缩在地中央。不会是二爹吧?没理由啊,小恩明明说,他今晚不来瓜田,吃过晚饭就出去打牌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偷瓜贼。我心里想。
他们几个也忍不住好奇心,凑过来一齐看。我给他们使个眼色,别弄出啥动静,准备逮他个正着。
我正要拿过小恩手里的头灯照过去,那人突然又不见了踪影。
纳闷儿,难道遇见鬼了不成。
我们几个屏住呼吸,心怦怦跳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个黑影从乱坟堆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晃晃的东西,我盯紧了看,貌似是蛇皮袋子,不会是装瓜用的吧。
“等等,再等等!”我下命令给他们。
几分钟后,看他手里的袋子装得差不多了。我一把夺过小恩手里的头灯戴上,打开,嗖的把白炽的光柱射向黑影,同时嘴里呵斥道:“谁?干啥的?”
那黑影见势不妙,扛起瓜就想跑。
“站住,小偷,把瓜放下!”我大声喊。这时候,他几个也从瓜棚里出来了,站在我身后助威。
经我这么大声喊叫,那人更慌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干脆扔下袋子,蹿起老高,跟兔子一样奔向地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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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倒好,贼喊捉贼,名副其实。
我们几个穷追不舍,朝他逃跑的方向赶去。
“唉呀妈呀!我的脚!疼死我了!”那人忽然狂叫,同时我看见他跌倒在地里,直打滚。
“哥,他被捕兽夹套住了,咋弄?”小恩拽着我的胳膊急忙的说。
“快回去叫二爹,我们几个在这看住他。”我冲小恩叫道。
说完,他一溜烟跑回去了。
我们走到他跟前,只见他的右脚上献血直流,大兽夹子卡在脚踝处,咬得死死的。他双手抱住那条腿,挤着眼喊疼。我把灯光移到他脸上,一看,这不是王庄的虎子吗?
四外庄的有谁不认得他哩,平时专乘村里放电影的空子,翻墙钻到家里无人的院子,偷鸡摸狗,坏透了。
“快给我弄开,几个小兔崽子,要不让你们好看!”他狰狞着瘦削的面孔冲我们几个吼道。
“二爹马上就来了,你别想跑,熊虎子!”我声音有些颤抖,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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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二爹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小恩跟在身后。
二爹没说话,直接蹲下来,用手中的铁杠把虎子脚上的夹子撬开了。紧接着,他扯烂自己的衬衣,把虎子受伤的地方裹得严严实实。顿时,血从布里渗出来。
“走,赶紧去卫生所!”二爹驾起虎子就走。虎子疼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老实实地爬在二爹背上。
自那以后,我觉得二爹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可怕,也再没偷过他的瓜,馋了就随便去摘。
再后来,我听说虎子改好了,再没做过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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