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小满
我愿意，跑遍大半个中国去找你。
（一）
夜晚十二点，飞机落地，一个身穿米色长裙，身材纤细的女人，正拖着行李箱，从飞机场出来。这是她来的第九十九个城市。五年的时光，除了过年那几天，她都漂泊在路上，只为了寻找那个深爱的男人。
距离他离开家，又过去了五年，在十年等待的日子里，她终于明白了他当初离开的原因，所以当女儿大学毕业，她义无反顾的踏上寻找他的旅程。
跑遍大半个中国去找你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拖着行李箱，到飞机场出口的长椅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也罢，反正多年来的漂泊生活，她习惯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况且，每一个孤寂的夜晚，她都是彻夜难眠。今夜，就这么静静的坐一夜吧。
外面的夜色正浓，路边的街灯发出零星的微光，周围没有一点声响，静谧的可怕。看向旁边飞机场出口的长椅上，有几个旅客已经睡着了。她心中突然生出了羡慕之感，是啊，有时候能睡着，就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她看向天空，几颗星星孤独的挂在那里，正如此刻的她一般。有时，她也会怀疑自己的追逐是否有意义，寻找的五年，她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她按照当初恋爱时，他们约定好的一百个城市走着，这是第九十九个，还有一个了。
她不知道，如果这个城市还是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她是否有力气再去最后一个城市去找他。或者从内心来说，她只是想保留着最后的希望，不去走完，就永远存在着可能。但是，她又有点不甘心，他是死是活，她都要知道。
（二）
他，是一个天生适合画画的人，笔下的色彩搭配，让人总能感觉到特别舒服，即使最绝望的画面，他都能发出希望的信号，久而久之，他在业界也小有名气。
他们相识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是一个画家。那个时候，她为了生计，在城市里摆起了流动餐车。他便是她摊点的常客，常常夸奖她的包子好吃。
她精湛的包子手艺，源于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一个朴素的农村妇女，一生过的平淡无奇，终日与锅碗瓢盆为伴。而她作为最大的那个，自然更早明白生活的苦难。于是，她常常帮助母亲分担家务，不仅学会了制作包子的手艺，而且十分美味，得到了邻里街坊的夸奖。
其实，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学校老师都挺喜欢她。可是，每当她看到弟弟妹妹，她就知道这个家，已经是风中摇曳的花，随时都可能倾倒。
因此，高中还未毕业，她便放弃读书出来打拼，尽管老师百般挽留，她依旧义无反顾。可能，她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对于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来到大城市，她才知道低学历是一个硬伤。很多招聘信息上，都标注大专及以上学历，少许的几个招聘消息，也要求高中及以上学历。
那天，她第一次意识到现实的残酷。不过，她天生乐观，始终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路过包子店的时候，她正好看到了老板需要人。于是，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老板看到她很小，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她知道，这个老板看似冷血，其实人很和善，看他给那个老奶奶多盛的汤，她就知道这个老板会留下她。
于是，她坐在餐馆里，看着老板忙里忙外，一言不发，只是用她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表示自己的决心。一个小时以后，急着上班的顾客都走的差不多，老板走了过来。
老板还是坚持自己的初衷，坚决不收她，并且劝她回去好好读书，等年龄大一些，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她看着老板，不接话，只是眼泪顺着脸颊流着。
老板一看她的架势，有点慌了。几番询问，她才把自己的情况对老板讲了少许，并说自己手艺精湛，不会砸了他的招牌的，最终，老板答应了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试一试。
她快速擀面，揉团，上蒸笼，快速做好了一笼包子。二十分钟的等待，很漫长，但是她一点都不急，她相信自己的手艺肯定可以让老板同意。果真，尝了包子的老板，连连对她竖起大拇指，嘴巴还吃个不停。
后来，她就在包子店留了下来，和忙碌的阿姨住着一间房。混合着各种气味的宿舍，混乱不堪的洗漱空间，成了她年少时期，最难忘的记忆。
（三）
两年的时光里，她成为了包子店的活招牌。每天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店门前常常排成了长长的一队，只为了买她做的包子。她待人和善，常常笑脸相迎，人们不仅爱上了包子，更喜欢这个眼角都会笑的姑娘。
老板看到自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对待她自然也不同，每天对她嘘寒问暖，还不时送她礼物，带她去吃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
久而久之，她也把老板当成了自己的叔叔，慢慢地也把自己对他隐瞒的身世部分，倾诉给他。老板对她更加的同情了，工资也给她适当的加了不少。而她也努力的工作着，研制着新的馅料配方，带动了新一轮的客流高峰。
月底的时候，看着账单上面的进账，老板开心的不得了。于是，他带她去了城市的海景公园去玩。终日沉闷在包子店的她，看到奇幻的海景图，游动的神奇物种，惊讶的合不拢嘴。
双眼放光的她，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喜爱的玩具般，那种纯真的笑容，晃到了旁边的老板。老板不自觉的靠近了她，而且手不自觉的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当时还没发觉，还对这个心目中的“叔叔”傻笑着。
那天过后，她每天都沉浸在那天看到的画面里，就连做包子的时候，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老板却慢慢的变了，改变了自己邋里邋遢的形象，收拾了起来，上班的时候，时常看着她的笑容出神。而她，对这细微的变化，并不自知。
后来那一天，几个阿姨在寝室谈论着什么，等她推门进去，他们立刻停止了交谈，而且一个个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她感到浑身的不适，却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来源是什么。
一个眼尖的阿姨，看到她藏在衣服里面的项链配饰，跑过来一把扯下来，看着上面的玫瑰花图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项链传给其他几个阿姨去看。她懵了，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
“你看，她还在装，我早就看出来老板对她不一样。”
“的确，玫瑰花图案可不是乱送的，不是情人，怎么会收到这样的礼物。”
“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年龄，都会勾搭人了。不过，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老板是有家室的人，他的老婆在老家替他养着孩子，他每一次不在，都是回老家看孩子去了。”
她看着这一堆人，突然笑了，笑的溢出了眼泪。旁边的人看着她的模样，一脸茫然，停止了讽刺的话，假装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自问自己无愧无心，可没想到却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玫瑰花，情人？呵呵，一个礼物就可以成为情人，他们的想象力也足够丰富了，不过也让她也看清了老板的模样。
她记起当初送礼物的时候，老板对她说的是感谢她对店的付出，让店面扩大了，所以挑选了项链给她。老板觉得她适合玫瑰花，雍容高贵，所以自作主张的选了这个图案。
现在回想起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圈套，玫瑰还有这么一层意思。他这段时间对她的好，也是别有所图。虽然她那个时候不知道情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明确知道这是个不好的词汇。
第二天，她收拾好一切，拉着行李箱走了。她没有去跟在困难时期帮助她的老板告别，不去询问任何事情，就让往事都随风吧，她感谢这两年对她的照顾，但是她也憎恨她亲手打碎了这美好的一切。
（四）
离开了包子店，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着。那一天，太阳很大，她走了一会，就已经汗流浃背了。看到旁边有一个流动摊点，她走过去买了一瓶水，坐在树荫下喝了起来。
摊点摆在了路旁，上面是一个撑开的大伞，摊主是一个男人，他正躺在凉椅上，玩着手机。摊点设施简单，一个小型客车，撑开后面的装货区，上面放置着当季的水果，矿泉水和各色饮料。
看着摊点，她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即然在包子店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的包子，她何不也自己开一个流动摊点，做起生意。这两年，她除了给家里人寄钱，吃住都在店里，也没花什么钱，反倒存下了一部分钱。
做好决定，她就开始找住的地方，几番折腾，她终于在市区找到了租住的地方。虽然房租有点贵，但是她相信上天不会亏待努力的人，只要她每天勤勤恳恳的做包子，钱总能赚到。
收拾好一切，她就去二手市场淘了一个流动摊车，一路推回了自己的家。推动的每一步，她总觉得这都是命运之门给她的指引，从此之后，她要独立的生活，不管前面是什么，她都会披荆斩棘，一路向前。
他和她相识的时候，正好是她独立做摊点的第一个周年。他对于事物，也有一种过分的执着，他早餐一直都到她的摊点去买，包子永远都是香菇青菜陷，从不要其它的味道。
一来二去，她就记住了他的口味，每次不等他询问，就装好了香菇青菜味的包子，递给他。他每次都会双手接着，并笑着对她说一声谢谢，你的包子很好吃，然后放好钱转头离开了。
慢慢的，她渴望见到他，每天早上，闹钟一响，她就准时起床，生怕自己错过了时间点，无法让他吃上包子。她精心的调制着心的口味，希望他能喜欢。
可是，当她向他推荐的时候，他微笑的表示拒绝，还嘱咐只要那一个味道的。她笑了，这个固执的男人，挺有趣的。而她，也是一个固执的人，因此偷偷在香菇青菜陷里面加入新的味道，没想到被他吃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扔下，而是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三个月后，他送给了她一幅画。那天早上，他没有买包子，而是在摊点对面站了一个早上，手上的铅笔不时的动着。他不时的抬头，看看她，然后又全神贯注的画了起来。
两个小时之后，他拿着画走了过来。看着他走过来，她的心砰砰直跳，开始她就注意到男人在看她，心里都打着小九九，猜测着画里面的人物是她。没想到，他真的过来了。
“送给你的。”
“啊？送给我的，这多不好意思啊。”
“你打开看看吧，好久没画一幅画这么的顺手了。”
“好。”
她打开画，画上描绘了一条街道，四周是高耸的楼房，街道旁有一个摊点，摊点里一个女子正在忙碌着，嘴边挂着笑容。她凑近一看，发现摊点上面标注的名字和她的一模一样，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抬头，他却消失了。
（五）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她每一天出摊，都觉得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其实，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每天晚上看着他描绘的画，她都抑制不住的笑起来，随后又开始失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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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告诉自己，越是这样，越要坚持，说不定哪天她就回来了。她怀着期望，更加沉浸在自己的包子世界里，不停地研究新的馅料配方，迎来了更多的顾客。
渐渐的，她有点忙不过来了，而是每天供不应求，很多顾客也对她说希望她开一个店面，那样他们都可以把朋友带过来品尝她的包子。她被说动了，于是开始了自己的筹备计划。
她摊点成立两周年的时候，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但是，她还是准时出摊，给支持她的顾客，分发了免费的包子，并告知自己的店面位置，大家都替她开心不已。
店面开在老街上，她个人比较喜欢古色古香的味道，所以直接用几年的积蓄买下来了。店面名字叫“云汐阁”，云汐是她替自己未来的女儿起的名字，寄托了她对未来的期望。
她又开始了忙碌的日子，还请了两个员工，和他们一起打拼着。时光荏苒，“云汐阁”也开了一年了，收到了无数客人的好评，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只是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那一天，他来了。整个人风尘仆仆，满脸疲惫，背着一个大背包，向她走过来。她开始晃眼了，没想到这个人又出现眼前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他还在，她忍不住的和他打招呼。
“你回来了？这么久，你去那里了？”
“我去外地了，找灵感，这一年多，我跑了很多城市，却画不出当初的好画了。”
“没事，慢慢来，欢迎你回来！”
“好。”
他坐了下来，她还是给他拿了两个香菇青菜味的包子。他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开心的笑了起来，是的，就是这个味道让他魂牵梦绕，终于再次吃到了。
吃完了，放下筷子，他拿出了画本递给她。她打开一看，整个人开始泪流满面，每一张画上都是她，开心的模样，难过的模样……原来，她想着他的时候，他也想着她，翻到画本的最后一面，她更觉得这是一段梦幻。
“可以答应我吗？”
“嗯，我答应你。”
他们相拥，这是第一个拥抱。他用画本向她求婚了，而她从第一次接到他的画，就沦陷了。他说画所有的风景时，眼前都会出现她，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六）
他们开始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家，他忙着画画创作，她忙着自己的小家，两个人的日子过的惬意而幸福。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名字就叫云汐，两个人把女儿放到手心里宠着。
他们带着女儿一个出去旅游，他给她们画了好多画，有她的独照，有她们的合照，所有世间美好的景物，都被融进了画里面。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婚后的日子，她包揽了一切家务，还特意腾出来一个房间给他创作画，而他的绘画几年里成为了最畅销的作品，大家看着绘本上画，对他们一家人表示了极度的羡慕。
可是，等到汐儿九岁的时候，他走了，就像当初送给她一副画就消失了一样，走的不留一点痕迹。她看着画发呆，整幅画里面的人物，眺望着远方，远方是蓝色渲染的天空，一望无际的大海。那个时候，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可能她从来没有懂过他吧！
回想着自己的生活经历，她不禁感叹了一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一个追求自由的人，对于绘画有着过分的执着。九年的家庭生活，他已经没有了灵感，从他那段时间废弃的绘画纸，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她来到了第九十九个城市，希望能够打听到他的一点点消息，她不希望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城市。汐儿说她要结婚了，你一定要快点出现，我们一起去见证她的幸福。
天亮了，她拉着行李穿梭在大街小巷，偶然间瞥见了墙上的一幅画，色调是如此的熟悉，她走进一看，果真是他的手笔。她激动的不行，跑到附近的店铺打听情况。
店主告诉她，有一个疯子画家，每天都在这里画画，走之前在墙上画了一幅，大家都觉得挺好看就留下来了。人家问他这副画什么意思？他回道：“天涯海角。”然后，他就走了，具体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她笑了，终于找到了他了，原来他在第一百个地方：天涯海角。我马上就来见你，这一次，请你不要离开了，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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