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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的最后一天,我终于倒下了,高烧烧得天旋地转、头昏脑胀、浑身酸痛,不仅如此,还冒着虚汗,感觉力气都被抽光了。媳妇说,我这是接替她二次感受了一下坐月子的真实体验;好基友说,恭喜我成功闯入黄金十二宫的处女宫,然后中了一击沙大王的“天舞宝轮”,接下来要接受五感剥夺的洗礼;大脑壳也发来“贺电”,庆祝我终于不再是“天选打工人”,终于可以好好躺下休息了。
我顶着40度的高温窝在床上,睡也睡不着,更不敢睡着,旁边还躺着裹包被的儿子,跟我一样,40度。
毫不意外,我们父子俩都“阳”了,在今年的最后一天,终没能挺进元旦决赛圈。
媳妇是家里最早倒下的,发着高烧把自己关在屋里,连吃饭都不敢出来,都是我给她端到门口,离开后,她才开门端进去吃,吃完洗完再消好毒再从门缝里端出来,生怕把我们父子俩也惹上了。
儿子才一百来天,必须得有人照顾,我只好背着他去上班,到了中午再赶回来给媳妇做饭。看着媳妇烧得满脸通红,连起床端饭都困难,还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我心痛不已,想安慰她抱抱她,她却把门又关上了,把自己彻底隔离开去,反复叮嘱我照顾好儿子。我只好将儿子哄睡后,再做家务,打扫、消毒、洗整,力求让家里干干净净,让病毒无处遁形。
更严重的问题,不是我这个天选打工人带娃上班的风险系数,更严重的是,街上的药房里,买不到需要用的药了,早几天媳妇生病前,我们倒是备了一些普通的感冒药,但媳妇这一倒下,各种药轮番上阵时,才发现偏偏没预备退烧药。
媳妇迟迟不退烧,药还得找,我下班时间只好把儿子塞在车载摇篮里,开着车从单位到家一路上大街小巷地问药房,抗原和布洛芬缺货,乙酰氨基酚没有,连花清瘟和小柴胡更是一盒难求,能扫出一袋板蓝根和抗病毒都能让我庆幸许久,更别提小奶娃的感冒用药了,早被一扫而空。药房的大姐看看我,再看看我车上塞的小奶娃,摇摇头道,买药不易,既要上班还要照顾病人和奶娃的奶爸更不容易。
说着,大姐塞了一罐维C泡腾片给我,我正想推辞,她却说,这是她自己私人的,而且已经开封用过一些啦,虽不知道这种泡腾片泡出来的饮料对于退烧降温有没有辅助作用,但送给孩子泡水喝,小朋友应该会很喜欢这酸酸甜甜的味道。
回到家里,我赶紧把板蓝根和抗病毒泡上,给媳妇端进去,再给儿子的奶瓶里泡了一点维C。
“还是买不到药和抗原么?”媳妇嗓子沙哑地问道。
“没事儿,”我说,“不管你阳没阳,你先养着,抗病毒喝着,板蓝根泡着,发发汗,排排毒,烧退了就不那么难受了。”
媳妇烧了三天,睡了三天,这三天时间里,单位里的同事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是“阳”了,就是在“阳康”的路上,各自也是为了买药想尽了办法,工作群里的话题,早就从讨论工作,变成了“你买到布洛芬了吗”。
我则是成天背着儿子在办公室里窜上窜下,生病的同事越多,需要分担的工作也就越多,更麻烦的是,大脑壳们也“阳”了,但却不敢回去躺着,只好隔着玻璃门来安排工作。我背着儿子站在门外听工作安排,给儿子套了三层口罩,把小脸蛋给罩得个严严实实的,只留了两只小眼睛在咕噜咕噜转。
“目前,咱们人员减员严重,但是日常工作还是需要继续推进,因此,还请大家多多担待,其实很多生病的同志,即使在家躺着,也依旧在线办公,”大脑壳一边咳嗽一边说,“办公室已经去外地为大家采购抗原和药品了,希望目前还健康的同志们注意防疫,保护好自己。”
当天下午大脑壳们就因为高烧被劝回了,理由是,毕竟他们年龄也大了,需要适当的休息,才能降低风险。
至于是什么风险,我望望路边随处可见的临时灵堂,只能感叹一声,唉……
部室里还在坚守的同事已经不多了,每天大家交流最多的话题,除了工作,就是“药”。
“嫂子不是也病了吗?有退烧药没?”
我皱着眉摇摇头,抬头看看隔壁桌的女同事,只见她摸了一盒退烧贴塞给我,说到,“我今天刚给闺女买的,分你一盒。”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说到:“物理降温,总比硬扛着好。”
“是说你怎么带着孩子来上班啊,原来是媳妇病啦?”另一位老师端着保温杯说道,“来来,我这里有白茶,你给你媳妇装点回去,泡着多喝点水,这茶啊,杀菌,有用,有用。”
“我这儿还有蓝芩,你快拿两支去吧!”
“嫂子病了咳嗽严重吗?严重的话我这儿还有点通宣理肺丸,你拿点儿,快拿点儿。”
“我这儿还有点艾灸条,拿回家去熏一熏吧!记得剥个橘子,把点燃的艾灸条塞橘子皮里,味道又好闻,作用还大。”
如此云云,我听了心里头有点小感动,其实大家家里都有正在生病的家人,大家都和我一样买不到药,都缺药,但是又都愿意拿出来分享。
我带着一大堆同事们支援的药品回了家,媳妇已经凭借自己强悍的抵抗力退了烧,正带着口罩在给我们父子俩做晚饭。
“今天我闺蜜叫闪送给送了点抗原来,我做了个,显示为弱阳,据说,弱阳的传染性已经不强了。”媳妇拉了拉手上戴的一次性手套,“我想,做好防护的话,还是可以给你们做顿饭,这几天爸爸也辛苦了。”
我把药放在她手上,“吃点药缓解一下症状,这些药,也是同事们友情赞助的。”
媳妇做饭的手艺比我好多了,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虽然我们一家三口依旧是隔着两个房间在吃饭。
可是到了晚上,我和儿子也开始发烧了,坚持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没能躲过去。
媳妇把同事们送的药,以及我买回来的板蓝根抗病毒给分门别类摆了一遍,什么是儿子这类小宝宝可以吃的,什么是我这类成年人可以吃的。我和儿子分别吃了些感冒药,但麻烦的是,我们依旧没能买到退烧药。
“你带儿子躺着,发发汗,我出去看一下,问问有什么退烧的药,是可以买到的。”
买退烧药依旧是件难事,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药房里有,现在早已经关门了。更何况媳妇大病未愈,大冬天的晚上气温都已经逼近零度了,还出门去找药,这要是再“王重阳”了,可该怎么办?我不放心,说什么也不同意。
“你不用去,小孩子发烧用物理降温最好,我给他用温水擦着,所以……”
“宝宝和你都已经四十度了,物理降温怕是压不住啊,而且孩子这么小,烧出问题了可怎么办?”
其实我也很担心孩子,尽管孩子现在睡着了,不哭不闹,但是红彤彤的小脸说明他正在受病痛的折磨。媳妇更是担心,一直在用温水湿毛巾给儿子擦洗降温。
我摸出手机,翻开微信,找到了小区的业主群,对媳妇说到,“这样,我在业主群里求助,如果有邻居家多备了药,我们就花点钱去买吧,贵就贵些,怎么样?”
“可是,现在大家都缺……”
“不问问,怎么知道呢?”
媳妇点了点头,我坐下来开始认真发消息,字斟句酌,思考要怎么说,才能求得邻居们的帮忙。
“群里的各位亲,大家好,我是2单元8楼802的住户,我们一家人都在发烧,但是没能买到退烧药,想求助各位邻居,有没有多备的婴幼儿用退烧药,我可以重金求购,一点点就好!”
群里很久都没有回音,的确,现在已经很晚了,邻居们大多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媳妇望着手机,又放下,过一会儿又拿起来看一眼,把焦急两字都给写在了脸上。
“不行,我还是得出去看看,找找那些通宵的药房,救个急。”
我依旧没有同意,可媳妇硬给我贴了张退烧贴,把我们父子俩裹进被子里,自己则拿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转身出门了。
我不能闲着,也不敢闲着,只好继续端来一盆温水,帮儿子继续擦着额头,擦擦小手和脖子,希望可以借此给他降点温。
这时候,微信群里有回信了:
“请问你家宝宝有多大呀?”
我赶紧回道:“三个月大的小宝宝。”
然后便没有了回音,我有点失落,这时候儿子醒了,浑身大汗烧得难受,便“呀呀”地哭了起来,我只好拿包被将他裹好,抱起来哄着,“宝宝乖,爸爸知道生病难受,宝宝只要睡着了就不难受……”
儿子这次很不乖,小眼睛哭得泪汪汪的,在屋里到处寻找妈妈的影子,可怎么也找不到,一着急便扯着喉咙使劲哭,我只好兑了点牛奶喂他,等他哭累了,哭饿了,抱着奶瓶含着奶嘴,一边吃着牛奶,才终于睡着了。
我抱着儿子窝在床上,也不知媳妇找到药房没有,我想给她打电话,才发现手机落客厅里了,于是想把儿子放在床上后再去拿手机,哪知道小鬼头机灵得很,小屁股才刚挨着床板,“哇”地一声又哭了,我只好把他又抱起来,抱着他来到了客厅里找手机。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心想,一定是媳妇回来了,赶紧抱着儿子去开门,正要开门,门外响起了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你好,请先别忙开门,药我给你挂在门把上了,正在为外包装消毒,不过,你门把上挂的东西有点多,记得出门拿一下!”
我没着急开门,在猫眼上看了一眼,是一个外卖小哥,正拿着酒精朝我门把上挂的东西消毒,过了一会儿,他又按了一下门铃,说到:“您好,可以开门拿东西了,我先走啦!”
可是,我没有点外卖啊?我赶紧拉紧口罩开门望去,对正在等电梯的外卖小哥喊道:“哎,你好,可是我没有点外卖啊。”
外卖小哥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信息说到,“是你家的闪送,不过,点单的是702。”
702?可是我跟楼下邻居并不熟啊!
没等我说出来,外卖小哥已经急匆匆上了电梯,赶往下一家了。我拿起口袋一看,是半瓶幼儿用的布洛芬,里头还留了张纸条:
“你好,我家宝宝在外婆家,前几天发烧时也用过布洛芬,还有些剩余,我让闪送给你送过来。”
门把上还挂了些其他的药品,我将口袋摘下来,一看,婴儿用的感冒药,也是半盒,上头写了一行字:“根据小朋友的体重来参考用量,祝小宝宝早日康复!”
另一个口袋里也装着一堆散装的药,打开来一看竟是遍地都找不到的连花清瘟,一颗一颗剪开来,上头留的纸条写道:
“这药虽然孩子用不了,但你们夫妻俩应该能用上。”
后头贴了个大笑脸,一看,这不是对门邻居门上贴的同款嘛?邻居家女儿平时背的书包上也全贴的这个笑脸,看来这几颗连花清瘟来自于他们家。
还有许多小口袋,打开来都是零零散散的各类婴幼儿用药为主,我赶紧把药拿进来,照着说明书的用法用量,给儿子兑了药吃。
接到我电话的媳妇也很快回来了,手里也拧着一个小口袋,里面装着几粒散装药。
“药房是没开门,不过,药房门上挂了个应急箱子,里头装的就是布洛芬,据说,晚上才刚到的货,我运气不错。”
她把布洛芬递给我,叫我赶紧吃了。
“这个点儿其实来拿药的人挺多,布洛芬是药店送的,一人5粒,靠大家自觉。”
我赶紧就水将药吃了,媳妇将儿子抱起来哄睡,这时才看到了桌上的一大堆药。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些都是邻居们送的,悄悄给挂在了门把上。”
“大家是看到你发的消息送来的?”媳妇很吃惊。
“大概是的。”
“那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大家呢!”
药很见效,很快儿子便退了烧,媳妇把他抱去睡了,让我单独一个人好好休息。
清晨时分,新年的第一束阳光照进了卧室,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知何时已经退了烧,果然对症下药作用很大。
门铃又响了起来,我披上外衣戴好口罩去开门,见楼管家正端着瘦肉粥站在门口。
“802住户,新年好!”楼管家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笑着和我打招呼道,“听说你全家都病了,给你们送点早饭来。”
“……谢谢!”我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吧平日里除了缴物管费时会和楼管家打交道,接触并不多,也不知道楼管家成天在群里潜水都看到了些什么,没想到我大半夜的留言,她竟也上了心。
“没事儿,不用谢!”楼管家笑道,“需要帮忙就在群里说一声,买菜买药什么的,我们能帮上忙的,不用客气!”
媳妇儿也抱着儿子出来了,见我端着的瘦肉粥,连连向楼管家道谢:“谢谢你们啊!真的太感谢了!”
目送楼管家离开了,小姑娘拖着个便携式拖车,里头装满了包装好的瘦肉粥,看样子她还得去为其他生病在家的邻居送饭。
我们一家人在餐桌旁坐下来,清晨的阳光刚好撒在桌上,照着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早饭,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暖烘烘地,很是舒服。
我的手机在这时候又跳了起来,接起来一看,好基友打的:
“喂,听说你也……”
“是啊,”我说,“不过我比你健康,恢复起来得快多了!”
“中了天舞宝轮的感受很爽吧?”
“爽啊,现在味觉嗅觉都被封了,接下来不知道是视觉还是听觉啦。”
“那你可得坚持住,我现在在路上,5分钟后,给你拿药过来,应有尽有,都是之前我家里人用过的,见效!”
“啊?”
没等我问下去,电话已经被挂掉了,正在给儿子喂牛奶的媳妇看我蒙圈的表情,顿时笑了,儿子见妈妈笑了,也“咯咯”地笑了。
这个新年,有点暖啊!
此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上月疫情严重期间,我的一位同事夫妻俩双双高烧在家卧床不起,由于病重、缺药、就医难,甚至在点外卖都因为运力不足被迫取消订单的情况下,部门里的小伙伴们与他家所在的小区物业取得了联系,经过多方协调,在物业与邻居们的帮助下,为他们夫妻送去了药品、抗原和食物。现在夫妻俩已经康复,回到了工作岗位。
康复之后的他们,也接力投入对邻居、同事的帮助中,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得到救助。
药店送布洛芬则是我自己的经历,当全家人都病倒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去满大街找药房买药时,一家药房正在免费送布洛芬,药剂师看我拧着几大袋板蓝根并且还在询问连花清瘟胶囊时,主动拿出药袋子给我装上了几粒布洛芬,药虽然不多,但着实救了急,一家人也正是靠着这一小袋布洛芬退了烧,逐步恢复了健康。
药很轻,但也很重,记住送药的恩,就是将爱心接续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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