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了两节课下课,顺路过去桃李园吃早餐,一般是上午两节课的,早饭不吃,正上午的吃一顿,连午饭也免了,不为减肥,是懒得早起,懒得再吃一次午饭,人要是到我这种地步,那真是懒得出奇了。(家里人说话总是说“啥的出奇!”来形容一种秉性到极致)
看到同学吃油条,我也想吃。
自从来到湖北,很久没有吃过油条了。以前偶尔吃过几次,不好吃,没有故乡的味道,就再也没有尝试过了,校园里的油条干巴瘦小,像七老八十的小老头,没有什么嚼劲,也没有什么味道,不像我家村头制(称,即买的意思)来的油条,一口下去,能让你上天。我花了几毛钱买了一根连着的油条,就着面条吃了,吃罢,感觉不过瘾,便来舞文弄墨一番,说一说我家乡的油条,满足我的口福之念。
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村头十字路口处有一家卖油条的,因为位于村里正中心,四通八达,来制油条的人自然多,他们沾了地盘的光。村里还有几家,但都没有这么方便,这么近,没去过,不说。
经营油条小铺的是一对儿中年夫妇,男的中等身高,看着舒服,女的膀大腰圆,能干能抻面。通常是每天下午,他们支起一口大黑锅,架在火炉子上,烧炭烧油。锅面能有一平方大,老板娘提来大油桶倒上大半锅油,烧火等油热。老板娘在一边揉面团,切面,做成轻微的麻花状,男的也在一边帮忙,用筷子压,夫唱妇随,其乐融融,这就是寻常人家最美满的婚姻。等准备好了,老板娘双手拿着生面条的两端,贴近高温的油面,轻轻放入油锅中,而后急忙闪开,动作笨拙但好看。只见清清的油中,那放进去的油条如一只金枪鱼一样,翻滚,旋转,浑身滋着油泡,在油锅中遨游翻腾;像一只凤凰,在涅槃重生,虽然痛苦但孕育着新生;也像一簇烟花,在散发着生命中最美的光彩,最优雅的姿态。渐渐地,生油条长大了,长胖了,最后臃肿得不成人形,由乳白色也变成了金黄,那种看着就想流口水的嫩黄晶莹。生油条变熟了,男的用特制的长筷子夹出,控油,放在一边再控油,然后,收起,放在一边的隔板上,用布蒙上,保持住热气。
等有人来,男的就拿出杆秤,秤砣,给人约五块钱或十块钱的,那是很早以前了,我离开时他们安上电子秤了。来的人看老板娘炸油条看的出神,也不看斤数是不是,给了钱,提着一兜油条就走。等人稍少些,男的就骑着改装好的自行车,车上安有隔板,板上装着黄灿灿的油条,用布盖着,走街串巷,叫卖。
我家也常去光顾这一家的生意,一般是一周一次吧,油条这东西不能天天吃,否则会上火的。每当母亲从前头制来油条,我们总是先用手抢来,吃几根再说,油条趁热才好吃。看着金黄闪闪的大油条,眼睛花了,口水不觉得自己生出来。直接上手,拿着蓬松酥软的大油条,稍微一捏都会瘪下去,成一张皮。迫不及待地送到嘴里,牙齿一咬,香甜,酥脆,热气,柔软……没有什么忧愁是一顿美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先吃再说。其余的吃法,一般是就汤,泡汤,当做一种别样的食物了。
其他地方,早餐吃油条、油饼,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或豆沫儿,或胡辣汤,或扁粉菜,滋味十足,吃到肚里,暖暖的,很舒服。
那时候的油条很大,很胖,若说今天早上吃油条的如暮年的干巴老头,那家里的油条就如正当青春的妇女,丰盈饱满,不仅香,而且甜,那油条头上的暗红色的淀粉糖,该是她的口红吧!我喜欢。
村里,我们叫油条麻当,其实,小时候,我只知道麻当,当母亲制来油条,我并不知道那还叫油条。有一次,大人让我去前头制麻当,我就去前头转悠着。等看到一个铺子在炸油条,我准备走上前去,当我看到铺子招牌上写着卖油条,我犹豫了,我踌躇不前,呆在那很久。铺子前一位中年男人跟我搭话:
“哎,干啥嘞?”
“制麻当。”
“制几斤油条?”
“我不制油条,我制麻当。”
“我知道,制几斤?”
“我来这制麻当,不制油条。”
“油条就是麻当,瞧你这特懵劲儿!你是谁家孩子?”
我没说,不然我这点蠢事,早就传遍了村头的每一处角落,供村人黄昏时刻闲谈喷饭了。
出来久了,觉得什么食物都不如家乡的好,不是口味刁偏,而是乡愁;经历多了,觉得什么东西都不如过去的好,不是不思上进,而是念旧;遇见多了,觉得什么人物都不如过去的人亲切,不是不愿见新人,而是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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