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那年战乱
司徒慕茗糯软的声音,让林天伦飞舞的思绪一震,他收回心神,拿起桌前的杯子,浅啜一口,说:“好的,慕茗老师,我们孙家的故事,就让我小叔来讲吧,他是我爷爷的第四个儿子,今年九十高齡,他姓繆,缪纪年。”
在我们浙江,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不怕和温州人做事,就怕和温州人讲‘瘟话’。”由此可见,温州话的难懂和难以理解的程度。
九十岁的老人,鹤发童颜,精气神旺盛。
可是,他除了苍南当地所讲方言蛮话,不会讲任何种类的语言,就是听普通话也很费劲。
幸好有林天伦的堂弟,缪纪年的小儿子缪天问作翻译,司徒慕茗的脑海中,一个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便有效的形成了。
很快就可以过年了,雪花漫天飞舞,天儿冷的似乎要把血液冻住。孙孔保呵了几口热气,搓了搓手,紧紧护住被冻得似乎一扯就会往下掉的耳朵。
身旁的几个人,头上都戴着厚重的冬帽,只有他,连脖子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家里穷啊,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口,还有老婆一人两张口。想到一回家,老婆肚子里的小东西,也该出来,要张着嘴吃东西了,孙孔保愁啊。
快过年吧,保长阿弟说了,再守守,守完这个年,鬼子兵,也许就退了,如果不退,他也能回家,换别人来守了。
这半年,时间真长啊,想起自己离家的时候,老婆的肚子刚刚显怀,虽然肚子大了,人也胖了,但自己家的老婆可真是漂亮呢。
孙孔保眯着细长的凤眼,心里美滋滋的,好想现在就搂着漂亮老婆,胡子扎在她细嫩的脖子上,那“咯咯”的笑声,让他的心骚动不止。
拿出珍藏了几个月,愣是没舍得喝一口的,张月花亲手酿的高度米烧,小小“呡”了一口,又像藏宝似的,在贴身内衣里藏好,还“啧”了“啧”嘴。
“趴到!”一声尖锐的叫声,接着是轰鸣着的炸弹、手榴弹,在四处开花。
“老四,老四······”
凄惨的声音,好像是隔壁村的张汉三发出的。
“啊······”
张汉三的声音也归为寂静。
“轰隆隆”又一声巨响,孙孔保头上一阵剧痛,昏死过去。
过了许久,孙孔保才苏醒过来,从泥缝中睁开眼睛,烟雾、炮弹已归为消寂。隐隐约约有许多人走近,还有亮晃晃的刺刀,在一具具熟悉的身影上乱捅,晃得孙孔保的眼睛生痛。
怎么打起来了?不是说日本人只会在海里向我们袭击吗?如果上岸一定会有预警的,怎么这么快就打到大渔湾了,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吗?鬼子可都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遇上了,可不就没命了。
保长发的这些小猎枪,哪里是能打鬼子的?平常打个小鸟,给孩子们添一口肉吃,也就这点用处了。
可是······
“起来,起来!”谁的脚踢在后背,隔着厚厚的棉袄,踢得生痛。
孙孔保甩甩厚厚的土灰,转过头,一把明晃晃的刺刀对着他。
刺刀旁,一个长相猥琐,神情凶狠的矮个子,抬起脚,正往孙孔保的肩膀凶猛地踹来。
孙孔保下意识地一躲,那个矮个子收不住劲,身子像一只大气球似地往旁边摔去。
“八格亚鲁”
孙孔保只觉眼前一晃,剧痛袭来。原来是旁边的小鬼子,将明晃晃的刺刀,在他的大腿上扎出一个大窟窿,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喷涌。
“他妈的,你敢躲,敢让我摔跤?”
摇晃着从地上站起的“矮冬瓜”,刚站稳身子,又抬起脚凶狠的往孙孔保头上踢来。
硬绑绑的鞋子踹在他的眉角,鲜血瞬间流下来,和着头上滴落的泥土,孙孔保快痛死过去。
“他妈的,命这么硬?这么多人死绝了,就你小子一个人活着。”
“死绝了?”孙孔保蒙了,他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一个戴着眼镜,嘴唇上有一小撮八字胡子的男人,挥着军刀,对着“矮冬瓜”不知道叫嚷什么。
“矮冬瓜”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转过身,对孙孔保说:“皇军的,要去攻打金乡卫的干活,你的,知道不知道金乡卫在哪里?”
“金乡卫?”孙孔保当然知道。
保长弟弟说过,他们这二十几个人守在这里,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所以才把这个“肥差”给了亲哥哥。他们守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守卫大渔湾,只是为了守在这里,万一发现了日本鬼子,就将前面烽火台上的烟点燃,给“金乡卫”里的守军报信。
可是,这么一会儿,不会死的几十个人,怎么都死光了呢?
“二十个人,都死了么?就剩我一个人了么?那烽烟必须要点起来。”这个念头,让一根筋的孙孔保,连腿上的血窟窿都不觉得痛了。
“认识,认识!”他拼命点头,就怕鬼子不相信。
“带路!”“矮冬瓜”抬脚往孙孔保另一只健全的腿踢去。
“八格亚鲁······”
随着一声怒骂,一个重重的巴掌从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手中,落到矮冬瓜的脸上。
“矮冬瓜”被打得不轻,身子微晃,却恭敬的鞠躬,口中连称:“是,是,小的错了!不能把他的两条腿都弄残废了,小的遵命!”
“矮冬瓜”一把拉起孙孔保,命令道:“带路!”
“报告长官,我要拉肚子,刚才肚子一直在痛。”孙孔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这么聪明?以前,老婆总说自己老实,还带着傻气。这样看来,自己并不傻,大概是那个婆娘太聪明了。
大概是就是这句“长官”的称呼,让“矮冬瓜”感觉爽了,他瞪了孙孔保一眼:“就你事多,滚到那边去,远点,不要让长官们熏着你的臭气。”
孙孔保一看,巧了,“矮冬瓜”指的地方,就是用柴堆掩盖起来的烽火台。
孙孔保拖着受伤的腿,不觉得痛,两行眼泪已经滑落下来。他知道,今天以后,再也见不到漂亮的月花了,再也不能抱着她亲了,那肚子里的四小子,不知道是不是闺女?他好想有一个漂亮的闺女,像他家的月花一样漂亮。
忍着疼痛,一拐一瘸的,孙孔保走到柴堆后面,颤微着双手从怀中拿出那瓶一直贴身珍藏着的高度米烧,贪婪的闻了闻,全部倒下去,打起火石,瞬间烽火台燃烧起来,四处浓烟翻滚。
突然,尖叫声,怒吼声,刺刀声······很快,孙孔保满身鲜血地躺倒在柴火中。
“月花······”孙孔保看见张月花抱在怀里的孩子,小腿微张,一股尿从小鸡巴上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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