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叔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字自负。

文：简简又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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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包子铺，凌晨五点半已然透出橘黄的灯光来。

临街的玻璃大窗，投射出一个高大又微微驼背的身影。老板的姓名并不闻名，但“包叔”却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他正在揉面，穿一件长袖汗衫，外面套一件鸡心领的薄背心。一根有些发黄的白色围裙从领口到膝盖，把身前遮盖住。山里的冬夜漫长而清冷，此时人们大多还在梦里。屋外北风呼呼刮着，包叔头上却冒着汗，他抬起手臂揩了揩汗，继续卖力地揉着。

第一轮包子放进蒸笼之后，包叔打开了窗户，清扫街道的刷刷声传来；新街那边的车站开始有了人声、发动机声；里屋也有了响动，包叔老婆开始起床......

冬子和小亮气喘吁吁跑到了小镇上。一进街道，道路变得平坦顺脚，他俩收了手电筒，往学校的方向走着。老街走了一半，远远看见包子铺一束亮光，一团团水蒸气从里面挤出来，瞬间被风吹散，更多的水蒸气又挤出来，肉包子的香味早已飘散了老远。

冬子暗暗地猛吸一口，小亮说道：“走，买包子，馅儿多又暖和。我不去学校吃了，你呢？”

冬子的手在兜里捏了捏自己的饭票，说：“算了，我还是去学校吃。”

俩人到了窗前的灯光里，肉包子的香气更加浓郁，都禁不住咽了口水。小亮早已上前，掏出五元钱：“买三个大包子，肉的。”然后回头对着冬子说：“今天只有五元，我们一人一个半吧！”

冬子赶紧摇头：“你自己吃，我去学校吃稀饭。”说完又往后后退了一步，张嘴的时候，却吸了慢慢一口肉包子香气，他又咽了咽口水——每天从家里走来，肚子早空了，学校的稀饭清得可以照人影，就着几根咸菜下肚根本不管用。可自己没钱买包子，也不能总吃小亮的......

包叔接过小亮的钱，看了看他背后的冬子，冬子躲开了包叔的目光，转身轻轻往前走去。

包叔一边打开蒸笼夹包子，一边轻轻说：“刚才有个包子小一点点，收你五毛算了。”

包叔把四个包子两两分开包了，递给小亮，回头做自己的事。小亮转身递一袋给冬子，才发现冬子已经走前去了，他几步追上，塞到冬子手里。

包子滚烫，小亮和冬子拿在手上左右倒腾，双手瞬间暖和起来。

过了老街，冬子和小亮开始享用大肉包。他们才发现，没有一个包子小些，都是顶个大，馅料鼓囊囊的。包叔的包子就是小镇一绝，让人想象不到面粉竟然可以如此美味。俩人吃得满足，冬子暗下决心：一定要请小亮吃一次包子，堂堂正正地面对包叔！

终于到了新月份的开始，冬子月假回家就充满渴望地盯着奶奶。奶奶从里屋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钱，笑着递了过来。冬子兴奋地接过来，展开，一张新的十元钱，这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终于拿到了。奶奶看着他的样子，又递过来两张一元的：“月考又进步了，你爸妈说奖励你的，让你好好读书，只和别人比学习。”

小亮看着那两张皱巴巴的钱，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又是奶奶去卖南瓜籽攒的......他笑着说：“不用了奶奶，我用不了那么多。”心里五味杂陈地出门挑水去了。

转眼又是月下旬，一个飘雪的早晨，冬子拉着小亮，骄傲地说今天回报他，请他吃大肉包。小亮一听：“美气！正说不好意思找老妈要钱改善生活呢，哈哈！”

俩人走进那盏橘黄的灯光里，看见包叔的额头依旧冒着汗水，外面的北风更紧，水蒸气还没飘出窗口来，就散了一半......

冬子把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元钱递过去：“四个大包子，肉的。”

包叔看了看冬子，快速找了冬子七元钱，转身去装包子。

冬子看着钱不对：“包叔，你多找了我三元。”说完，把钱放在那里，等包叔重新找。

包叔老婆从里屋走出来，准备帮忙，重新给冬子找钱。包叔见了，一把把两袋包子放在窗口，一手抓过钱来，卷起来，递到冬子手里：“你上次在这里买包子，当时我没有零钱，少找了你钱的。忘记啦？”边说还边意味深长地对冬子眨了眨眼睛。

冬子一时懵了，还要把钱递回来，包叔大声说：“快走吧，早自习要迟到了。”

小亮过来拿了包子，拉着冬子走了。

包叔老婆回转身往里屋走，边絮叨着：“钱也能找错，真有你的。”

冬子和小亮左右手倒腾着滚热的包子，一边往前走。

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去年有次路过窗口，看包叔背对着做包子，就悄悄拿了一个包子。正准备跑，包叔似乎要转身，自己手上那个滚烫的包子就掉了，在里面的地板上滚出老远。虽然没命地跑了，可包叔还是在新街追上自己，以为要完蛋了，他去递过来两个大肉包......现在想起，都恨不得有条地缝能钻进去。

冬子回头看了一眼，包叔驼着背的包叔也正看过来，对着冬子咧了咧嘴，示意他看前面的路。

冬子也咧了咧嘴，转身继续往学校走，雪花儿落在包子上，它们一样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