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曾国藩之滑铁卢
1866年 8月,曾国藩设防沙河、贾鲁河防线,以围堵捻军,因为“自周家口以上至朱仙镇以北四十里至汴梁省城,又北30里至黄河南岸,盖无河可守。”于是命河南巡抚李鹤年皖军挖长壕以防,又调集名将刘铭传、潘鼎新统重兵防守。
曾侯爷以为河防已坚固备,淮军强将在握,胜利即将到来,于是坐镇周家口,只等捻军窘困豫西,他便可以逸待劳,以重兵硬寨,步步推进,毕功于一役。
这是他剿太平军老套路,以为万无一失。
谁知一个月过去,1866年9月24日,赖文光和捻军张宗禹、牛洛红、任化邦四部会师牟中,共同一气直冲向汴梁省城附近的豫军长墙,万马奔腾,势如潮涌。
豫军堤墙随即被捣了个稀巴烂,捻军长驱去,直入山东,从此龙归大海,不复能制。
沙河-贾鲁河地图
听闻恶讯,曾国藩先是气得唇焦舌烂,寝食皆废,懊恼劲过去之后,他突然有所省悟。这次北上剿捻,节制三省,领湘淮两军,或许是赴了一个窘迫之局。
在1864年湘军攻破天京之后,他为防清廷猜忌,主动将湘军裁撤,湘军由此凋零。这次随他剿捻的湘军,只有张诗日、刘松山诸部两万人,而同来剿捻的淮军有刘铭传、潘鼎新、张树珊、周盛传、刘秉璋、李昭庆等部近六万人,他身为湘军统帅依仗不是嫡系湘军,却是客军淮军。
如此以来,主客倒挂,客大欺主,如何驾驭?
何况在捻军活动区域是两淮平原,其肇源之地是安徽,淮军与湘军同剿此贼,相较之下。到底谁是主,谁是客?
曾侯爷一阵凉凉过去,恍然大悟,于是在10月1日,上奏请命属理两江总督李鸿章携带总督关防接替剿捻钦差大臣的职位,自己回任两江总督去了。
二.李鸿章飞速膨胀之野望
李鸿章字少荃,安徽合肥人,后人多以李合肥称之。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入京会试,以年家子身份受业于曾国藩门下,故其终身以曾国藩门生自诩。
较之老师曾文正的拘谨认真,李鸿章个性狡黠,灵活果敏。1865年 4月,曾国藩奉命北上剿捻,李鸿章接任两江总督,应曾国藩之命,又传檄周盛传、刘铭传诸部支援剿捻,看似尽心竭力,其实暗中早就将节制三省,剿捻钦差的大印看在眼里,急欲笼之。
1866年的李合肥,正是肥得狠的时候。
他所创之淮军,从建制之初的六千余人,已经扩张了十倍,以铭,鼎,树,盛,庆五营而计已有八万人。其中悍将倍出,虎贲如云,尤其器械,操典,开中华军队近代化之先。
淮军草创之初,营制完全承袭湘军。赴上海抵御太平军时装备简陋,芒鞋短衣,布帕包头,曾为上海的士绅所笑。然后一年之后,就尽改旧制效仿西洋军队。
改制后的淮军,一营约有迪克西式前装枪四百杆,这种枪虽然还是前膛装弹,但已经使用铜底击发,其发射速度,射程距离大大超过清军普遍使用的鸟铳和抬枪。
淮军所用洋枪除了洋枪之外,淮军在1864年攻打苏州时已经有六营开花炮队,除了最精锐的铭,鼎,树,盛,庆五营之外,还有袁九皋部一营,其炸炮最重有108磅。
李鸿章在1864年还在上海设立炸弹三局,其中马格里局(英国人马格里督办)一局可以月产炮弹4000余枚,炸炮七尊。
同时淮军还聘请西洋教习负责操典,从淮军驻沪开始,分别有金思立,毕乃尔,马格里,吕嘉,陆国费等英法教习陆续随营教练。训练的内容有阵法,号角,口令及枪炮施放之法。操练的口令均用外语,后又改译为统一制式的中文口令书。
淮军操典图1865年淮军五营出动,奉命剿捻之时,军械弹药的补给可谓十分壮观,李鸿章自己向清廷报告,称:“
计出省及留防陆军六万,约有洋枪四万杆,铜帽月需千余万颗,粗细洋火药月需十数万斤。
“曾国藩所立营制,每营五百人,仅用抬枪小枪一百二十余杆,臣每营则用洋枪四百杆,洋药铜帽每开一仗则需数万斤,其开花炮队,炮具之笨重,药弹之繁冗,每出一仗,则须数十巨舰装运,此非他人所能深知,他省所能接济。”
言语之间尽是对淮军火力强大的得意。
在对西式武器的消化方面,淮军确实比湘军快得多。
1866年9月沙,贾河防被捻军突破之后,曾国藩还是提议由李鸿章接管三省防务及剿捻钦差的职位,自己回任两江筹措粮饷。
他是意识到湘军暮气深沉,已不堪用,从长远来看,必须提拔李鸿章,使淮军成长为清廷新的国防力量。
闲话到此为止,下面开始说淮军五营北上剿捻的精彩阵仗吧。
三.淮、湘、豫、皖的兜剿大阵
1866年 秋,捻军从山东返回河南,赖文光害怕孤军难以独立难持,又得知陕西、甘肃地区爆发回乱,决定分兵,互为犄角。让张宗禹西去陕西甘肃联络回军,自己和任化邦继续转战河南山东。
捻军从此分为东捻与西捻,各自去路,不复回首。
关于捻军分兵的地点有三种说法,一说为在河南中牟,一说是河南许州,一说是河南陈留、杞县。至今没有定论。
至于分兵的原因是赖文光命张宗禹西入关中联络回军以为犄角,相互侧应,这是赖文光被俘之后自述中所说。
近来有学者质疑赖文光在捻军中地位,认为赖并非捻军的实际首领。捻军接受太平军建制也有水分,实质上捻军在后期还是保持五旗总的宗族组织。
军事行动方面,张宗禹黄旗捻永远为一股,赖文光和任化邦蓝旗捻另为一股,所谓东西捻军分兵实质是捻军两大主力在自行其事而已。
至于陕甘回乱是一场民族矛盾引发的屠杀,回乱之初,回民因为琐事暴乱,迅速发展十八个大营30万大军,对关中地区汉人进行无差别屠杀,由于广大农村地区组织薄弱,导致农村汉人基本被杀光,几个月之间,渭水两岸五百万汉人被杀,光汉人县长就死了二十几个,只有身在县城和逃到山中的人幸存下来。(详情可见关中地区各县县志。)
回民武装甚至一度围城西安一年多。与此同时,甘肃境内,极端宗教思想出现,“新教”教徒,趁着清廷式微,在宗教投机领袖带领下,很快在甘肃全境展开叛乱。
回乱地图清朝派名将多隆阿入陕平乱,回军退缩回甘肃,马化龙、马文禄、马占鳖和白彦虎四部主力联合起来,打死多隆阿后,又将甘肃中部的汉民屠戮一空,试图在甘肃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
这场回乱是因为关中守军外调抗捻使关中的统治力量薄弱所致,可谓乱世多大盗,回民之乱从1862到1873年,最后才被左宗棠镇压下去。
1851年后的中国,因为太平天国而衅生的叛乱多如牛毛,捻军、回乱,不一而足,再加上英法联军二度打破大沽口,一度占领北京火烧圆明园。天朝版图四面漏风八方走气,亡国似乎已经是定局,然而清未亡于咸丰,反而1870年左右出现中兴气象,又延宕四十一年方才澌灭,这是异数,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如果张宗禹真能割据陕甘,和白彦虎之流在关中建立起IS,那么西北半壁尽成真主之地,秦关以西不复我有,天朝教统灭亡就指日可待。
这事多亏左宗棠,一头剿捻,一头平回,保大清西北无虞,关于左宗棠平回乱的故事容易404,我们还是谈李鸿章。
1866年10月,李鸿章在徐州接任钦差大臣关防,他指挥下淮军精锐五营,铭字营,盛字营,鼎字营,树字营,庆字营,还有鲍超,郭松林,彭毓橘,刘维桢,谭仁芳等部湘军,加上豫皖鲁三省地方军队共计十二万,浩荡于豫皖大地,声势赫赫。他籍此拿出了自己的平捻方略。
鉴于曾国藩剿捻失败的前车之鉴,李鸿章的方略为:
扼地兜剿
扼地:是将捻军活动之地出入要隘死死扼住,不让其任意来去。
兜剿:用游击之师将捻军逼入故意空出的山重水复之地,用扼地之法重重围困,最后聚而歼之。
李鸿章认为四省之地广大,用十三府之力处处把守,兵力再多也会捉襟见肘,应该以守地为正,游击为奇,正奇皆重。而且捻军善于长窜,行军如电,不可以再以豫西一地为限制,应该随机应变,应地而扼,圈地治贼。
他将湘淮两部分为“堵击之师”、“兜剿之师”,堵击之师目标是咬住捻军,不断追击骚扰,让捻军没有喘息机会,他又计划让沿途的守军网开一缺,弃一处地盘,诱捻军进入,而三省大军的在该地布下兜剿之阵,令捻军丧师于围中。
另外他还加上反间之法。
李鸿章早就看出捻军内部宗族矛盾不断,捻军每次分兵作战,都是各部自由行动,没有统一筹划。他意欲以投降免死,給资遣散等手段分化捻军各宗族的战斗意志,令其内乱自残,纷纷离散。
河防之法他也没有放弃,而是有所变通。在后期作战中,对于西捻军,他重整沙 贾两河防线,将西捻挡在黄河以北的直鲁地区。对东捻,他采用反守运河,进扼胶莱的战略。以运河为外围大防线,胶莱河为内围防线,六塘河为南面防线,黄河为北面防线,将东捻挤入胶东登莱海隅一带,再分兵扼守,逐一弥平。
李鸿章的平捻方略大体上还是继承了曾国藩的思路,在其基础上又增加了机动部队的比重,尤其兜地二字,尽述其形,游击部队如兜地之铲,重兵大阵如兜地之袋,捻军入袋,有死无生,颇合兵家以正战以奇胜之道。
那么执行的效果如何呢?
四.五路大军围鄂地
1866年10月,东捻窜入山东郓城,试图突破郓城至徐州的运河防线,但连续冲击几天没有成功,淮军铭字营,树字营,鼎字营等堵击之师尾随甚紧,不断袭扰。东捻掉头南下,在嘉祥和潘鼎新部(鼎字营)一战失利,又被张树珊部(树字营)横来堵截,几次缠斗,双方互有损失。直至11月底,三营淮军仍将东捻死死咬住,使其无法渡过运河。
12月初,树字营,铭字营合力败东捻于曹县。东捻撤兵入柘城,又被盛字营袭击,只好经信阳入光山,于年底窜入湖北。
捻军一入湖北,李鸿章随即发动“扼地兜剿”大阵,他先重整沙,贾鲁河防线,不让东捻回师河南,将其逼在大地图西边的狭蹙之地。同时又调集10万大军从五个方向围堵入鄂之捻。
其一,安徽巡抚英翰领皖军一路驻扎霍山,六安一带,以阻止捻军进入安徽。
其二,湘军鲍超领一路守襄阳,豫军宋庆领一路守枣阳,将军巴扬阿领一路骑兵,左光培领一路水师,伏于汉水北岸,阻止捻军西进入蜀。
其三,湖广总督官文领一路守备武昌,彭玉麟领湘军水师守黄州、蕲州,以防捻军南渡长江。
其四,李昭庆淮军一路守备信阳、汝宁,以防止捻军再北上回窜河南。
其五,铭字营,盛字营,树字营等淮军精锐进入湖北,和湘军新整编的郭松林,彭毓橘,伍维寿等部组合成“兜剿大阵”,等捻军入彀中,聚一歼之。
进入湖北至尹隆河的东捻行进路线
如此五路大军重重叠叠,东南西北,前后遮挡;三面兜围,南阻汉江,可谓拢天络野,势如压山,待捻军进入阵眼,似乎一声响亮,就可以将其碾成齑粉。
东捻军的道行能扛过这兜剿大阵吗?
五.湘捻大战尹隆河
1871 年1月,湘军郭松林,彭毓橘,伍维寿等部在臼口镇的尹隆河遭遇东捻军,激战至深夜,捻军佯败退兵臼口,引湘军一路追至罗家集。捻军将马队埋伏在从林深密之处,让步卒在村庄中散步诱敌。湘军果入圈套,一进罗家集,就遭遇捻军马队冲杀。
郭松林所率为步军九营,另有伍维寿马队五营,都是招募来的新兵,骤逢劲击,立刻全面崩溃。郭松林部兵分三路,左路部将曹仁美,中路部将郭芳珍尽皆战死,郭松林也身受重伤,唯有沈鸿宾一部,兵卒略精,苦守未溃,其余被杀甚众。
此一战,湘军折兵四千余人,军心大挫。这一部湘军,本是在旧湘军裁撤之后曾国荃苦心练出的新湘军,本来指望在剿捻之战中攒些经验,为将来湘军发展留一些种子,不想吃得如此大败。
消息传去,曾九帅被打击沉重,以至于灰心懒漫,遽萌退志。又害怕打光剩余的家底,传檄众部“马步不得不稳重以图耳。”
东捻一战打衰郭松林部之后,被湘军彭毓橘,熊登武和谭仁芳三部夹攻。进攻安陆府失利,退回天马,京山。随后淮军盛字营(周盛波,周盛传),良字营(刘秉璋)树字营(张树珊)在德安府胡家店地区和捻军遭遇。双方摆开阵仗一统硬磕,淮军火力全开,捻军马队步兵轮番冲阵,一时不分胜负,各自罢兵。
胡家店战后,捻军退兵应城,张树珊部依仗军械精良,率六营淮军对东捻军穷追不舍,居然将友军盛字营甩开20里,捻军见张树珊部冒进,再次佯败诱敌,引张树珊抢渡杨家河,待张军渡河方毕,捻军以数万之众,四面围攻。张树珊背河而战,退路尽绝,奋战许久无援,全军伤亡殆尽。
树字营是淮军精锐,人马善战,火器强大。在淮军之中常为先锋,无往不利。这次被捻军打光了有生力量,让淮军诸部军心大震,莫不悲恸。
东捻军一月之中,和湘淮共计九部连番恶斗,每用佯败之法,诱敌以孤军深入,再聚大兵反身抄杀。杀散湘军三部,全灭淮军六营,其战斗力之凶悍不用赘述。
捻军总兵力远逊于清军,却能在局部聚拢数倍之兵力将清军凸进的孤兵一口吞下。全歼敌人又保军力大致无亏,可见捻军领袖对部队穿插机动,聚拢兵力包抄运用的十分娴熟。此战术反复使用,来一敌吞一敌,敌人数量再大也可以慢慢吞吃。
湘军郭松林部不过是新募之兵,而张树珊部号称精锐,还不是淮军之巅。捻军连败二军,还算不得多牛逼。
东捻马上要面对的湘军鲍超、淮军刘铭传,才是真正的彪悍之敌。
鲍超之霆军共有步兵二十营,马队十二营,约一万四千人,军械精良是湘军之第一。鲍超以凶悍著称,曾以五千军力硬啃黄蜡山号称十万太平军驻守的堡垒。霆军与太平军“十荡十决,骤不得手,军渐不支”,这时鲍超率亲兵从太平军炮穴爬入,将鲍字黑旗十杆环列树之,众军见敌垒中树立将旗,知道主将得手,军威大震,遂破太平军四十八座营垒,太平军被屠六千人,鏖战之下溪水为赤,扑港淹死者无算。
鲍超没读过书,行伍出身,性格残忍,治下霆军气质和他类同,就是桀骜不驯,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刘铭传字省三,浑号刘六麻子,十一岁手刃仇家,十六岁率领数百人啸聚山林为匪,若论悍匪之性,他或许能出鲍超之右。
他所挟铭字营,辖有左、中、右3军,每军6营,共18 营,加上亲兵营及幕僚人员,铭部拥有9000多人,洋枪4000多支,还有独立的炮营一支,全用西洋开花炸炮。因为装备太好,在入豫剿捻之时,居然引起了僧格林沁余部陈国瑞的嫉妒,陈国瑞掠抢铭军武器,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刘铭传在平太平军战斗中,曾生俘无锡守将黄子隆、黄德懋父子两万部从,杀死李秀成部将陈坤书及部下一万人,战功之著也不弱于鲍超。
鲍超、刘铭传都是一介草莽。他们和捻军的战斗可谓是社会同类之间的战斗,十分令人期待吧?
六.二士争功斗臼口
1867年2月18日,刘铭传驻军京山下洋港,鲍超驻军臼口镇。东捻屯驻尹隆河。三部劲旅跃跃欲试,大战一触即发。
东捻军之前两番取胜,缴获粮草辎重无数,军队士气高昂,于是决定在尹隆河跟清军再战一场,意图在鲍超、刘铭传之中咬下一块肥肉,然后冲出臼口之围,西渡汉水进入四川、陕西地区。于是赖文光宣谕全军:
今日斩刘捉鲍,长驱西上,一入四川,据巴蜀之利,以上紫荆关,合张宗禹攻陕西,洪大王事业亦不足也!
若果能如赖文光所设想,东西捻会兵川陕,和回民结成一气,不仅李鸿章的兜剿的大计凉凉,捻军若与回军据蜀地扼守秦关,在四川成立个什么拜上帝突厥斯坦国,那么西藏,新疆也会被染指,中华西方半壁不为我所有,百载之下会变成啥样不敢设想。
所以臼口会战是不仅决定了捻军的命运,也是决定中华命运走向的大决战。
鲍超和刘铭传肩负国运,不知彼时两土匪知也不知?
18日,刘铭传与鲍超约期第二天分两路对捻军发动总攻,预以霆军由西而东,铭军由北而南,两面夹攻。
而第二天,刘六麻子变了主意,他和鲍超一向互相看不顺眼,他打算提前进攻,将功劳尽揽。
8月19日,七时,铭字营孤军渡天门河,对东捻开展攻击。
东捻本来就善于诱敌以孤,刘铭传一头撞来,正中下怀。东捻于是不战而退。铭字营部将陈振邦,保成二人率骑兵追击五里余地,捻军一路拖住二人不放,另一路马从淮军背后突击,斩断淮军退路。淮军不知虚实,刘铭传只好又分步兵三营,马队三营防备后路。
东捻见铭字营分兵,随即以主力反身抄杀,铭字营只渡河两部,遭遇反杀,只好放弃渡河。刘铭传将十二营分成三路作战,左路迎战任化邦部,中路抵住赖文光部,右路抵挡牛遂部。此时淮军分兵过多,阵形渐驱薄弱。
在中路军和右路军跟捻军缠斗之时,东捻之蓝旗总任化邦以大队骑兵将淮军左路军团团围住。
任化邦又名任柱,是蓝旗捻宗领袖,人长力大,勇猛善战,所部每人拥有两三匹快马,步卒亦骑马,日行数百里,飘忽不定,昔日率捻军一气突破开封南沙,贾防线,清军重兵层层难抑其锋,以至于曾国藩哀叹:“任化邦之骑最悍,诚项羽之俦,人中之怪杰也。"
淮军左路被被切割,任化邦意欲先折此一股,刘铭传随即命中路黄桂兰,张士元,李锡增等三营淮军前去救援。结果被任化邦一起圈入包围,三营力战不敌,李锡曾战死,淮军左路遂溃。
东捻打断淮军左臂,趁势遮拦淮军中路,任化邦,赖文光,牛遂,李蕴泰各率部从合力攻打淮军。刘铭传抵挡不住,且战且退,不消二刻,右路,中路淮军均陷捻军重围,刘铭传几战不能突围,移时,部下唐殿魁,营官田履安,吴维章尽皆战死。铭字营一败涂地,总统营官与幕僚等俱脱冠服坐地待死。
淮军即将全军覆没之时,战局突起变化。一直按兵不动的霆军突然从捻军背后杀来。原来鲍超恨刘铭传抢功,于是有意延宕兵时,眼见铭字营惨败才发兵来救。
东捻再次分兵三路抵挡,左右两路从旁十里包裹而来,每路约千骑,中间横列步兵,层层并进,凶猛异常。
鲍超也将霆军分为三路,每路五营,又分四营为游击之师,总计约一万人,一起鼓噪冲杀。
东捻军和铭军力战半日,士气已疲,而霆军蕴锐已久,战力正盛,加之霆军装备大量新式火器,远程杀伤凶狠。捻军和霆军接阵之时,天渐有雨,伊隆河一带河沟交错,地势泥泞,东捻军马队行动受限,力竭不支遂成惨败。
东捻在臼口先胜后败,痛丧好局,尹隆河一带数百座营垒均被霆军占据,部队被斩首数万,生擒四千名。
尹隆河之战图绘:左下角骑马者为捻军当然最惨的不是东捻,而是急于争功险些丧命的刘铭传。铭字营兵勇死伤甚重,还有洋枪四百杆,连同一切辎重军械,以及刘铭传的花翎红顶子都给捻军捞走了,其狼狈之态简直不可描述。
刘省三羞愧难当,而李鸿章意欲护短,居然抢先举报鲍超霆军逾期不至使淮军惨败。
鲍超自许有功,突然被清廷严旨斥责,悍匪受不了这个委屈,立刻称病开缺回乡,撂挑子不干了,不久郁郁吐血而死(刘铭传死的和他很像,可谓报应不爽)。
后人对臼口之战中是铭军抢功还霆军是逾期多有争论,我觉得铭军抢功在先,霆军逾期在后是最有可能的真相。
鲍超死后,霆军也被裁撤,湘军所余不多的精锐又去一部。如此先折有功之将,又撤虎贲之营,这笔账自然要记在李鸿章和刘铭传身上,从此湘军系部曲深恨二人(以左宗棠为甚),刘铭传做了台湾第一任巡抚后,湘军系的刘璈处处和他为难,但这是后话了。
捻军在臼口损失惨重,无法渡过汉水入川,占据蜀地和西捻汇合,但还是从臼口破围而出,往返河南,安徽,湖北交界地带,欲反复长窜,扯动清军部署,再直入川陕。
3月23,捻军在蕲水六神港和彭毓橘部湘军激战,捻军又大败湘军,彭毓橘战死,和捻军对阵以来,湘军诸部多次溃败,从此一蹶不振,不敢和捻军交锋,基本被送出历史舞台,散团afk。
捻军入川受阻,但用长窜之力,来回兜转,终于在6月从枣阳破鄂境而出,回到河南。李鸿章的在湖北的兜剿大阵算是完犊子了。
但回豫之后的捻军内部发生分歧,赖文光、任化邦还是力主入陕,而其它统领认为陕甘回乱已久,没有油水,应该去山东富庶之地趁食,捻军几大领袖就西游还是东窜争论不休,最后打粮劫户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东捻一路绕开山东中部清军盘踞之地,窜向胶东,青州,莱州和登州,因为这三州粮食充足,富户很多,方便抢掠。
胶东半岛东捻贪食粮草,逐渐忘了入陕的战略任务,这是致命的路线错误,也是其流冦性质所致,命数也。
胶东三府虽然虽然富庶,可是处于运河以东的胶东半岛,三面环海,地势起伏不定,非常不利于捻军行动。李鸿章之倒守运河,进扼胶莱,以天堑为锁的河防大阵正好发动。
东捻由此一路直趋,终蹈覆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