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来生不复生在帝王家

作者: 秦山月 | 来源:发表于2024-09-21 08:5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的母亲,是大安国尊贵的镇国长公主。她扶持幼帝登基,教养幼帝,辅佐朝政,使得大安国富庶强大。她全心全意支持她的皇帝侄子,为大安国殚尽竭力,皇帝曾说要以天下养她。

    可是,她却被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皇帝利用了母亲对他的信任,并以“我”作为威胁,使得毫无防备的母亲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以命换命。

    我的母亲啊,她纵使在朝堂之上再嚣张跋扈,无视皇帝的君威,可还是被我那看似软弱敦厚的皇帝表哥,精准地拿捏了她的软肋,让她乖乖就范。

    皇帝的诏书传来,镇国长公主突发疾病而亡,天下哀恸。为感念长公主为大安国尽心竭力,辅佐皇帝有功,特命百官戴孝守灵,晋封其女安阳郡主为安阳公主,可永居镇国公主府,子凭母贵永享荣华。

    在所有人都三呼万岁时,我咬着牙捧着这份恩典,眼里就要喷出火花,指甲掐进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

    我竟不知他何时变得如此狠厉,杀伐果断成这般。那个曾追在母亲身后喊皇姑,曾说要以天下养皇姑的人,那个总是刮着我鼻子说等我长大的人,早就不见了。

    我这皇帝表哥将事情做得如此完美,他亲自为他敬爱的皇姑披麻戴孝,跪在灵前哭得悲痛欲绝。而反观我这个长公主唯一女儿,却默默无声,一滴泪也没有流。

    他的伤心也许是真的,毕竟,没有母亲,他或许早就被两位皇叔赶出京城了,别说成为九五之尊了,就连性命能不能保都难说。

    可是,他长大了,他对权力的欲望如熊熊烈火般燃烧,从这点来看,他倒和我的母亲,镇国长公主是同类人。他们都对权力有着过分的执念。这就注定了当他们谁都不相让时,必有一伤。所以,我的母亲,丢了性命。

    皇帝来到我身旁柔声安慰我,“安阳,节哀顺变,小心别伤了身子。”

    他伸手想要扶我起来,我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让他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你好好歇息,朕答应过姑姑,会好好照顾你的,别担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心虚。

    我曾经也是那么的信任他,我也信了她说将来娶我。可是,他却以我为剑去杀了我的母亲。即便他们掩饰得这么好,我却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母亲的丧礼过后,我将自己关在公主府足不出户,对一切事物都不上心。其实,我根本就没什么好上心的,打理府中事务,有管家,吃什么喝什么有侍从仆人,我只需做一个无意识无想法的布偶就好。这样皇帝才是最放心的。

    直到一月后,我第一次踏出房门,才见以往府中侍候的丫鬟婆子竟都不见了,转而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而公主府的士卫也尽数撤去,新换了一批护院。

    虽然他们见到我,都恭敬地向我行礼,可是我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被尊重。

    我不禁在心里问道,是不是当上了皇帝,就不再对任何人信任了,那你该死的猜疑心泛滥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将杯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宣泄着我心里的怒气。

    他竟如此对我。难道他所说的照顾就是将我圈养在这公主府里吗?

    我打烂了一地的花瓶,杯子,摆件,它们散落在地,碎成一片一片的,就像我那被撕碎的心一样。

    我连续两日没有用膳,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我知道,即使我不吱一声,不发表任何想法,自会有人去向他禀报这府中的情况。

    他来了。脚步有些仓促,他的内心是焦急的。

    我听见丫鬟们在行礼的声音。我躺在床上,闭上眼,把身子朝里侧了过去。

    "安阳,安阳,你还好吗?”他在床前温柔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朕知道你是醒着的,知道你是在怪朕,朕只是想你可以过平淡的富贵生活,朕不想......"他低声说着。

    “皇上放心吧,我没有母亲那样对权力的热爱,君臣有别,皇上你请回吧。”未等他说完,我抢过了话头。

    “皇上无须在臣女面前解释,你是君,天下都是你的,何况一个公主府,生杀大权皆由你掌握。”我越想越气,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海誓山盟,见他的鬼去吧。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他没有生气,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几乎就要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如果,母亲没有扶持他登上帝位,我们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可是,世上哪有如果啊。

    他端着燕窝粥,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温柔地将勺子递到我的嘴边,一勺又一勺,我竟这样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他给我擦拭着嘴角,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滚落。

    他伸手温柔地抹去我脸上的泪,心疼地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着:“对不起,安阳,对不起,我真的不想,那不是我本意。”

    如果不是这声“对不起”唤醒了我,我就要以为他还是那个曾与我两小无猜,情意相投的皇帝表哥了。

    可是,他不是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推开了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再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他几时离开的。

    我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我想问她我该怎么做? 我的心里纠结得像一团乱麻。

    如果,如果母亲少一些对权力的欲望,如果她能早些还政于皇帝,是不是她就不会死?那我和表哥也不至于到今日这番地步。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有的全是利益和算计。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平民之家,是不是就可以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没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

    终究是我想太多了,投胎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享受了帝王家的尊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慢慢地放下心结,不再纠结于母亲的死,我想母亲也不愿我如此痛苦。

    从公主府到皇宫的距离,于我而言甚是遥远,自母亲走后,我便再未踏足皇宫半步。而于皇帝而言,却像是逛御花园一样,他每天都会来。而我既不对他行礼,也不同他说半句话,就这样默默地随他来去。

    曾经,公主府也给了他家一般温暖,如今他倒若无其事地把这里当成了家,来去自如。他陪我一同用膳,贴心地为我夹菜,为我盛汤,他知我的喜好,极力地对我好。

    这在旁人眼里,我是多么地不知好歹,皇帝是多么的重情重义。这不就是他想要博的好名声吗?我成全他,我没有吵没有闹,他夹什么我都会吃掉,待我吃饱便撤了桌,他也不生气。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随着他来的时候越来越多,我也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不再带刺,偶尔会给他一个好脸色,他总是欣喜得很。

    “皇上政务繁忙,何必日日往公主府跑。"

    "不打紧,朕就是想来看看你。”

    “这倒是要教朝中大臣说了闲话去,届时指不定又有人要参臣女一本,说臣女魅君了。你是皇帝不怕,我可是未出阁的女子,经不起别人的闲言碎语。”

    “嗯,朕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朕先回了。”他迟疑着说完,便起身走了。

    后来连续几日他没有再来,只是派人送了一些我喜欢的点心过来。

    我以为这样就很好了,终究我们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如今你当那权倾天下的皇帝,我当个逍遥自在的公主,我们互不相干吧。

    可是,这日却传来了圣旨和诸多赏赐。册封安阳公主为贵妃,择吉日迎贵妃入宫。

    我久久地愣在那里,没有伸手去接那道圣旨。原来他竟是以为我以未出阁女子的名义催促他纳我入宫么?谁说了要嫁他的?

    我将那道明黄的圣旨看了看又看,那传旨太监以为我是太过高兴而忘记谢恩,便来向我道喜提醒:“恭喜安阳公主,哦,不,恭喜贵妃娘娘得偿所愿,皇上这几日既要忙国事,又要亲自为娘娘挑选心仪的礼物,甚是辛苦......"

    "滚,赶紧将这圣旨给我拿回去,否则我砸这公主府。”我掀翻了装着珠宝首饰的盒子。怒气从心头往外窜。

    谁要嫁他了,他凭什么那么自信地认为我就一定会入宫。

    传旨太监一脸错愕,喋喋不休地念着:“公主三思,这是圣旨啊,抗旨可是大罪啊?”

    “大罪?你叫他来治我的罪啊?我在这等着他来。”我怒吼道。

    敢把圣旨退回去,怕是这大安建国以来,我是第一个敢为天下先的人吧。

    一个人,若是心无所念,便也无所惧了。

    我承认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和忍耐程度,我就在这怒火燃烧的边缘试探。我就是仗着他宠我,他欠我,我看他能把我怎样。

    我以为退回圣旨后,他会气急败坏地来公主府找我。可是,一连几天,公主府风平浪静,并没有等来他的暴风雨。

    对此,我却隐隐地有点失落。他到底是何意?

    原来是边疆发生了战事,大夏国连连攻破我大安国两座城池。此刻的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暂时还没有心思来管我。目前的当误之急是何人能够挂帅出征,收复城池。

    我不能对他怎么样,我还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吗?我一定要以最惨烈的自伤方式来报复他。

    当后来他启用了一位毫无背景的年轻副将为征西大元帅领兵出征时。我想到了报复他,逃离他的办法。

    我以母亲镇国长公主的灵位起誓,自愿下嫁于征西大元帅,愿与大元帅共守边疆,永不回京。

    当他听到我的陈述时,惊讶得眼珠子似要掉出眼眶,我看到了他熊熊燃烧的怒火。百官皆呼皇上圣明,安阳公主大义。

    出征在即,当着群臣文武百官的面,他第一次被人拿捏住,说不出半个不字。还有一些往日与母亲不睦的朝臣,抓住了推波助澜的时机,要皇帝以大局为重,为安阳公主和征西大元帅赐婚。

    下朝后的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竖着全身的汉毛冲到了公主府。

    第一次,他粗鲁地拉着我的手,不顾下人的眼光,将我拖到了房内。

    “安阳,你为何要如此?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不要赌气好吗?”他红眼眶说道。

    “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这也是在替皇上笼络人心啊,将来这征西大元帅何愁不对你忠心耿耿呢?”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是我的,你知道吗?我们说好的,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皇上说笑了,你我君臣有别,我怎敢僭越。”

    “你到底要怎样?安阳,我有苦衷的,我答应过姑姑要好好照顾你的......"他拉过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怕我飞走一般。

    “别提母亲,你应当知道,我永远不会入宫的,你我也再无可能。”我决绝地说道。

    从公主府回去后,皇帝病了。

    而我与征西大元帅的婚礼定在了出征前一日,时间颇为仓促。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压根就不在乎婚礼,不在乎成亲的对象是谁。

    我只是想逃离京城,逃离这该死的牢笼,离开他,越远越好。

    从公主府出嫁的那天,大红的灯笼和喜服衬托不出半点喜气。我的心中五味翻腾,脑子里一会是母亲在呼唤我,一会是表哥在拉着我的手对我倾诉思念......

    我的脑子像要炸裂了,头疼得很。离开京城,我将不再回来,我们不会再见了。

    那沉重的凤冠,大红的盖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想,他不会来了。别了,表哥。

    可他还是强撑着病体来了。一身便服,一边咳嗽着,身子有些发抖。那一刻,我竟有些晃忽起来,看到没有了君威的他好似表哥又回来了。

    他将一块令牌放在我手心,“安阳,朕,随时都在。”他有些哽咽。

    盖头下的我,早已泪眼模糊。

    只怪苍天作弄,为何要叫我们生在这无情帝王家。我和他之间隔着母亲,便注定再无可能。总该要做个了断,他不愿意放手,那就让我来。

    我朝他屈膝跪地,行了叩拜之礼,这是第一次,我这么正式地向他见礼。

    "皇上保重,安阳不会再回来了。只愿来生不复生在帝王家,投身平凡百姓人家,享人之常情。”

    他没有说话,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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