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皮子是什么东西?谁见过话皮子?
可刘老二不但见过,还跟话皮子做了朋友。
(一)
承包果园的刘老二一家,一到开春就在苗圃忙活,那些动物们也解除了半冬眠状态,出来溜达溜达,伸个懒腰,晒晒太阳。
春天,苹果和梨树都开花了,老远看雪白一片,煞是好看。
清明过后,刘老二就看苹果树的树空里,闲着很多地,墓地密集的地方,果树不多,反倒长着许多松柏树。
果园实际上,是跟墓地紧挨的,并不是在墓地里面。
果园是用木栅栏围了大半圈,只留着墓地的出口,也就是说,进出果园都得经过墓地。
那些动物们,就住在果园和墓地之间的那道土梁上和一道深沟里,土梁上还夹杂着很多灌木,槐树,松柏树等等,很是隐蔽。
当然,果园里也有墓碑,只是少些。
所以那些墓碑的空隙,还有果树的空隙不算小,刘老二就想把那地种上点什么。
他想,不管种什么,得先耕一遍地,先耕完再作打算不迟。
(二)
一大早,天还没亮,勤快的刘老二就肩膀上抗个犁,手里牵根牛绳,那头黄牛跟他后边,慢腾腾的挪着方步。
动物们大多昼伏夜出,披着星星的刘老二进苗圃时,獾还在四处游荡,狐狸还在觅食,野狸猫上窜下跳,黄鼠狼更三五成群地撒着欢。
刘老二不去管它们。
他抗着犁进了果园。
他把牛牵过来,把犁套上,开始耕地。
牛在前边拉着绳子,不紧不慢地拉着犁,刘老二在后边一只手扶着犁把,另一只手朝着那牛“啪”地甩了一鞭子,然后把鞭子抗肩膀上。
那牛被甩了鞭子还是不紧不慢,也难怪,那一鞭又没有真的抽到牛身上,只是虚空甩了一鞭,他才不舍得打牛呢。
他开始着急,嫌牛走的慢,就开始喊牲口:
“哈——嘹嘹嘹嘹嘹……”
“哈——嘹嘹嘹嘹嘹……”
最后那个“嘹”字发音是往上挑。
我们那喊牛的有特色的声音。
那牛就会明白,要快点使劲,快干活。
刘老二在前边耕出一道沟,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好像有人戳了一下他的后脊梁骨,
“谁?”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哆嗦着问。
昨天那个庆根他娘刚出完殡入了土,她那新坟就在后边不远,该不会是她出来跟我闹着玩吧。
刘老二在心里嘀咕:“你可别吓唬我呀,二婶子,既然您是那边的人了,就安稳的回去吧,等我给您多发点钱粮,您好带着上路呀!”
他嘀咕了一会儿,不敢回头看,他怕看到庆根他娘那张惨白瘆人的脸。
可是好奇还是让他慢慢的转过了脑袋。
微弱的星光下,有个东西就在沟里蹦来跳去,奥,不是庆根他娘啊,不是就好,刘老二长出一了口气。不是獾就是狐狸,他想。
(三)
刘老二喊着牛,继续耕田。
“哈——嘹嘹嘹嘹嘹”,
“哈一——嘹嘹嘹嘹嘹”
不对,他只喊了一声啊?谁替他喊第二声啦?这第二声尖细而口齿不清,就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
刘老二四下里瞅了瞅,除了他和牛,再就是身后那个蹦哒的玩意儿了。
不会是它吧?
还会学我说话?
刘老二感到很奇怪。
“哈——嘹嘹嘹嘹嘹”,
刘老二又喊了一声。
“哈——嘹嘹嘹嘹嘹。”
他听明白了。
就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什么东西?怎么没见过?
跟獾差不多,但绝对不是獾,它比獾小,还蹦哒来蹦哒去的。
刘老二有点害怕,又有点生气,他壮着胆子喊了句:
“滚一边去!”
没想到后面又传出个声音:
“滚一边去!”
刘老二这下傻了。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他鼓了鼓劲儿,又回头“啪”地抽了一鞭子,那东西随着鞭响“蹭”的不见了。
刘老二继续耕田。
可过了不一会儿,那玩意儿又在他后面的沟沟里蹦哒,还是一声声的学着刘老二叫。
刘老二这下火了:
“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我有鞭,不怕你”
他开始不停地往后甩鞭子,一鞭又一鞭的抽着。
“劈劈劈啪啪啪!”
鞭子声声响彻云霄。
可他甩一下,它蹦一下,逃开,它太灵巧了,鞭子抽不着它。
“你离我远点!”刘老二大声说。
“你离我远点!”那个东西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又学着他说。
刘老二不怕了,他开始愤怒:“你就是个话皮子,学说人话的话皮子。”
“话皮子!话皮子,话皮子!”
那东西一个劲儿地学着。
就像鹦鹉学舌一样。
后来刘老二看它也就是个小动物而已,也不伤人,没法跟它生气,也不去管他,自顾耕他的地。
(四)
之后,刘老二和它竟然有了一种默契,只要早起去苗圃,“哈……嘹嘹嘹嘹嘹”地一声吆喝,那话皮子就马上出现,在他身前身后蹦哒。
他耕了好几天地,那活物就跟了他好几天,他吆喝牛,它跟着吆喝,他不吆喝时,它替他吆喝,它吆喝时,那牛还特别听话,起劲儿地拉犁。
几天后,地耕完了,刘老二又得把那些大块的土坷垃耙平整,他拽紧绳子站在多齿的耙上,一左一右踩着,嘴里还是“哈……嘹嘹嘹嘹嘹地吆喝着,那活物刚开始还跟在耙后边蹦哒,后来它四腿一蹬,竟然上了耙。
那家伙四个蹄子站在耙上,昂着头,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珠瞅瞅刘老二,那模样像极了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刘老二养了只狗。
刘老二鞭子一甩,那活物开始吆喝:“哈……嘹嘹嘹嘹嘹……”
那牛就很听话地拉着耙。
刘老二还时不时摸摸它的头,它还高兴地蹭蹭刘老二的腿。
土地被他耙得平整细腻,远看就像铺了一层绸缎,又松又软。
(五)
他打算播豆子,他又早起,抗着耧,牵着牛,去了苗圃。
他把豆种放进耧,还是套上牛,牛在前边拉耧,他在后边扶耧,他又凭空甩了一鞭子,开始吆喝:“哈……嘹嘹嘹嘹嘹!”
他是吆喝牛,也是吆喝话皮子。
他以为话皮子会在身后紧跟着吆喝,可他屏着呼吸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重复的:“哈……嘹嘹嘹嘹嘹”的叫声。
他有点失落,那干活的伴儿呢?
那话皮子呢?怎么没出现?
他无心干活,把耧一扔,干脆坐在地里出了半天神,站起来,重新扶起耧把,朝着牛甩了一鞭子,把鞭抗到肩上,有气无力的吆喝着:“哈嘹嘹嘹嘹嘹……”
没有了话皮子的声音,他感觉很不习惯,他播了一会儿种,天才濛濛亮,他把牛拴树上,开始四处转悠。
他不甘心,见不到话皮子,他心里空得慌。
刘老二转悠到那道土梁上面,他看到在一丛灌木下面露出一个洞口,比较粗,像是獾洞,而洞口旁边,两只小獾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刘老二凑近一看,那只剩下半个身子的血淋淋的尸体,怎么越看越像话皮子?
就是它!
他看明白了。
话皮子的毛跟獾和狐狸不一个颜色,獾是褐黑色,狐狸是白的,野狸猫是黑的,而话皮子是跟刺猬一样,是白褐色。
那两只小獾津津有味地吃着,话皮子的身体,只剩后半截,肠子都露出来,长长的拖拉在地上,两条后腿长开着。
刘老二有想把那两只小獾打死的冲动,反正这獾也不怕他,对他没有防备。
他想弄死他们轻而易举。
可弄死小獾,又是两条生命,他又于心不忍,况且,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任谁也无法改变。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后来,刘老二说起这事。
他说,那个学他说话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也是第一次见,并且它学人说话口齿不清,就像鹦鹉学舌,只是有一点,它想亲近人类,像狗,但又不是狗。他只是按照当地的土话,叫它话皮子。
它从哪来的,一概不知,并且,从那后他再也没见过同样的东西。
网友评论
自然界弱肉强食,话皮子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