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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玉 第十七章 为小叔子垒房

孤玉 第十七章 为小叔子垒房

作者: 枫蕊 | 来源:发表于2018-08-13 22:42 被阅读219次

    上一章  与父诀别

    孤玉 第十七章 为小叔子垒房

    一九七九年初夏,小叔子付国年方二十有三尚未成家,在那时的农村来说已算大龄青年了。他身材比兵国稍矮,眉清目秀老实巴交,被兵国通融安排在队里开拖拉机。

    按说“长哥长嫂替爷娘”,但大哥大嫂在我看来对他毫不关心,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时逞能揽了过来。

    要成家首先得有房,我们夫妻一合计,决定先把烧柴凑齐,再板砖烧窑,最后垒房,用我们农村的话说叫“一巴巴来”。

    我的屋右边有条宽约三米的小巷,向后走五、六米有条宽约七、八米的小河,在石板桥处陡窄,两块宽约五十公分长约一米五的石板并排横跨其上,越过石板桥沿两米高的斜坡而上便是艾成的屋。

    艾成屋左边延伸着我屋旁那条小巷,树木、杂草、木槿条密密匝匝站立两旁,甚至互为交好。地上铺满落叶,在经年风雨的肆虐中发黑、腐烂,喜爱潮湿、阴凉的小动物们乐在其中。

    那是一条幽深的小巷,白天通过常能撞见小兔、黄鼠狼们像小偷般慌张着逃窜,偶见路旁的洞内藏着长蛇,眸子闪着骇人的光芒,傲慢地吞吐着信子,令人毛骨悚然。晚上不管月缺月圆都是浓荫遮蔽十分阴森可怖,让人感觉周围站满了神秘的黑衣人,随时会伸出手臂捉住我。

    黑阴地前面横卧着一大块稻田,长二、三十米,宽十来米。稻田的另一边便是密集的坟莹,象一座座不大的小山包连绵起伏,尚有新坟坐落其间。坟莹上均披着厚重的绿衣,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床盖地的大绿毯,我瞄准了那块风水宝地,决计将那些茂盛的杂草铲来烧窑(那时柴火相当紧缺)。

    我每天中午趁下工休息的空档安排完家中琐事后,便顶着烈日拿着铁锹赶急赶忙去坟头上狂挥铁锹,费不大功夫便把一个坟包削得干干净净,杂草们先后沮丧地跌倒在我的脚旁。

    多日后呈现出一片光秃秃的坟包,有人谢我帮他们做了好事,有人骂我把坟上削了光头不中看,更多的人是佩服我的胆量,那里可是安歇着很多我认识或不认识的年轻的、年老的以及婴幼儿们,我曾无数次搅扰过他们的梦,不知可否有谁出来梦游过。

    草上粘着泥土,担起来沉重,只得晾晒在那,也便于日后好燃烧。我会待午夜孩子熟睡后,摸黑去坟地蹲在坟旁敲土渣,把晒蔫黄了的草都收集拢了用挑子哼唧哼唧地担回家,码在屋旁靠墙的地方。每次上床,兵国无一例外地鼾声如雷。

    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走路急匆匆落脚很重,所过之处皆有震音,有人睡在床上听脚步就能知道是我,譬如艾成的母亲。

    那天中午下工的路上,艾成特意赶上一溜小跑回家的我说:“玉姐,你再晚上走路声音小点好不呢,我姆妈夸你勤快嫌我懒,听到你走过身就开始骂我。”

    我只顾赶路所以不曾停下脚步但还是好奇地扭头问:“还说得?”又迅速回头。

    “你个懒东西你听,玉姐又去铲草皮克(去)了,人家的姑娘生做死做还没得吃的,哪象你啰。”他学得像模像样,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你再走路声音小点呐,我跟你打招呼了的啊,不要再半夜连累我吃骂。”他嘻笑着边说边走远。

    他的话我记在心里,再次路过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坟地周围被我铲了个遍,都陆续冒出了新绿,周围长得好的草也都没能逃过我的铁锹。实在没收获了,只得转战门前的棉花地里扯草。高大浓密的棉杆下是尺把高的杂草,好扯还泥少,只是里面密不透风,蚊虫泛滥,虽然捂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未能幸免被叮咬出许多小疱,惹得脏手一阵乱刨。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天气逐渐转凉,我的草垛也码至屋瘠,估摸着有千把斤,我们琢磨着准备烧窑了。

    河那边艾成屋右手边三四百米处座落着一口老窑,人们轮翻烧着未曾歇过火。

    农历十月初,我们夫妻俩动工板砖烧窑。烧窑是个技术活,烧窑、冷窑太快砖易开裂;火力不均易变形;氧化不足、烧窑太快易起泡;炉内温度不均易肿胀;冷窑太慢断面粗糙等等,总之烧出几千砖来是劳心劳力,眼都要陷进去几深。幸好我们烧出的两三千砖倒也还算凑合。

    砖烧好后就在离窑不远处看好台基动手垒房。垒墙师傅仅兵国一人,因为请不起师傅。挑水、和灰、递砖都是我,大哥去帮过几次忙后听我提起檩子、椽子一事恼怒不已拂袖而去,再也不曾问津。但是做房子绕不开屋梁,当年借给他们垒房是有中间人担保的,我不能不要,我眼里只有付国的未来。

    天,异常阴冷,树木还在甩摆着残留的黄叶,扔在屋顶上、人们的头上又悻悻然坠落到了地上,有的飘进了河里随波逐流,有的落在荒草上与萎黄的荒草比对着颓丧。

    那天早上,心事重重的我放下和灰的铁锹向大哥家走去,兵国不放心追随我身后。

    大哥一家六口人正在堂屋里喝粟米粥,他看见我一愣神旋即沉下脸又低头喝粥不理我,大嫂也迅疾地扫我一眼板起了脸低头喝粥,我就是那恼人的秋风不受欢迎。

    见无人搭理,我只有开门见山了。

    “大哥,那个檩子椽子我还是要找你要的啊,当初你们两个人在中间人面前做了保证的,现在等米下锅你们却不闻不问了。那我说的,你就是把屋拆了也要还!”

    “我现在没得还的你把我哪么搞呢?”他厉声质问我道。

    “你一个大男人要想办法啦。”我与他怒目对视。

    “那我回过头来问你,老幺跟你是弟兄我跟你就不是弟兄?”他朝右歪头扬着筷子问我。

    “看啰,你有一家人他还没得啦?”我摊手说道。

    “那我没得还的你不真要我拆屋?!”他显然被我激怒了。

    “反正老幺的屋等到上梁,你要想办法!”我用眼斜他没好气地说。

    大嫂腾地站起来就推了我一掌破口大骂起来,我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待站稳也不甘示弱地冲上前去推她,她一下撞到了门上,只听“咚”地一声。我一不做二不休抬起右腿顶住她下腹,右手按着她的头在门上。她扭动着身子一阵张牙舞爪,嘴里污言秽语裹着白沫乱飞,我用力一顶腾出双手捉住了她的双手,她使不上劲,急得嗷嗷大叫。

    与此同时大哥也与兵国唇枪舌战着,争吵声一声比一声高。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大哥突然冲上来给我后背一拳,我松了右手反手抓住他的衣领不放,大嫂复又从后面撕扯我的头发,兵国见状捡了根手腕粗的木棍挥向大哥的腰部,大哥使劲挣脱我的手去抢木棍,我们四个人扭作一团,哭声、叫骂声混杂在一起充斥着人们的耳膜,左邻右舍听得声响纷纷出动劝架才算平息。

    打架没有解决问题,但我依旧不死心,去找了昔日的担保人大伯来主持公道,最后大哥自知理亏咬牙拆房还了,为此他们恨了我很多年。

    小叔子两间大的砖瓦房于当年腊月竣工,兵国一阵忙乎下来是双手脱了好几层皮,手上布满一道道裂痕,宛如张口接水的嘴。几乎没有一个手指甲是完整的,均像被狗咬过似的参差不齐还黑泥深陷其间,一副典型的庄稼人的手。我心疼,但认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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