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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拒之门外
顾海会突然出现在沙怀、蓝妤家门口，是谁也不曾想到的事，包括蓝妤自己。
他长身玉立，西装就搭在臂弯里，白衬衫的袖扣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与这条老旧的公路，以及周围那些粗犷的建筑物格格不入。
可是他面前的那道铁栅栏大门，被关上了。
主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欢迎他的突然到访，或者说不突然也不欢迎，任他执着地在太阳底下站着，把自己曝晒成葡萄干。
他眉眼微垂，面无表情。与蓝妤分开，这满打满算才过去24小时。可24小时后，他要想再见她，却成了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三个小时前他刚到这里时，那两扇门其中的一扇还是开着的。他象征性地敲了敲，然后拾步进了院子。
听见动静第一个出来的妇人，是蓝妤的妈妈，可这几年她实在苍老得太多，曾经的一头乌发现如今也灰白了一大半，使得顾海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她可是认得他的，在他唤了一声“伯母”后，她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慌乱了。对，就是慌乱。她三两步迈下台阶，行至院中央的他跟前，一边情不自禁上上下下打量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你……顾……顾海对吧？你……怎么会到这儿？怎么来的？”之后她又往身后的屋子里瞟了几次，像是怕那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快要出来似的。
顾海答话的声音，跟他的笑容一样春分和煦，他说：“是的，伯母，我是顾海。蓝妤她……昨天回家回的匆忙，我实在担心，就想着过来看看。她，在家吗？”他说着抬眼也往那边瞧了瞧。
可蓝妤妈的神色更慌张了，她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双手分别在身体两侧蹭了又蹭，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说：“顾先生，你先到外面等一会，等我……等妤儿她爸，等他回来……”
等他来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反正她就是觉得不能自作主张放顾海进门。
她甚至伸出手，想将人往门外推。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顾海的眉轻轻地蹙了起来。他知道现下的自己不会再像当年那样，有得到蓝妤父母青睐的资格，却没想到他们会连门都不让他进。再一想到他昨天打给秦韵的那个电话——蓝妤已被迫指婚他人……顾海一时回不过神，回不过神的空档已经被蓝妈推就到了大门外。
另一扇门，被迅速地合上了，并落了锁。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右手抓着铁栅栏，说：“伯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来……”
他没有说完自己来干什么，因为他看见蓝妤妈就站在一栏之隔的地方，向他深切地鞠下了一躬……
“顾先生，对不起。我们家……有点事……不方便外人参和的事。您还是赶紧走吧，以后也别再回来了。”她躲避他的眼睛，说完这句就转身要回屋去了。
“……”
望着她急躁的背影，顾海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他不是一个善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争辩的人，也做不到死缠难打。
但就是这样一个外表不善雄辩，不善纠缠的人，却有种深埋骨子里的执拗。在见不到蓝妤的这件事上，他忘记了给自己一个迂回缓冲的机会，就那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顶着大太阳晒，等着被路人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等着蓝妤的父亲下班回来，等着蓝妤走出那间屋子……
三个小时过去，烈日开始西偏，他鬓角的碎发里和脖颈处的汗珠，已经渗出——蒸腾——渗出——蒸腾了好几十个轮回，额前的部分头发也因为汗湿而垂搭到了眼睫上，使那张丰神俊朗的脸看上去略显狼狈。
蓝金玉（秦韵的母亲）站在远处细细观望了好一会，她觉得要是再没个人出来挡一下，这小伙指不定会一直站到晚上，除非在这个过程中意外被晒晕过去。
——时隔两年多快三年，她并不是一眼就认出的顾海，但此情此景，就算是叫她用脚大拇指去猜，也不难猜到这年轻人是谁。
她本来就同情蓝妤这个侄女，这会又看顾海被如此这般冷落，心里头就越发不是滋味了。于是她上前跟他打招呼，有意拉他到阴凉处去休息一会。
“……小伙子，你是，是顾海吧？”
顾海侧头望向她时，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恍惚。好一阵的静默之后，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被眼前这个大妈问话了——可除了看着有点面熟，他愣是一时想不起来见过她。但出于对自己刚才“心不在焉”的歉意，和对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礼貌，他温声向她道歉：“……这位阿姨，对不起，我刚没听清楚，你说什么，能再说一次吗？”
细究起来，顾海来过沙怀的次数并不多，而蓝妤的这位姑妈，他见也仅见过一次，此时认不出来实在不足为怪。事实上秦韵妈也压根不见怪，她挂着一脸了然的笑容，不由分说把他往街对面的树荫下拉，边拉边说：“就知道你不认识我了！可我认得你，年轻人，你是顾海对吧？”
顾海一头雾水，站定了才问：“那您……您是？”
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一个人。就在这时，听见她说：“我是蓝妤的姑姑啊，我家秦韵说，你昨天还给她打过电话呢。”
是了！蓝妤那位跟她很亲厚的姑妈，性格开朗程度也跟蓝妤有得一拼的姑妈……他想起来了！
“……姑妈。”他把衣服往手腕深处推了推，尽量伸出两只手去握她的手。
秦韵妈拍拍顾海的手背，眼含责备地斜他：“你看你这孩子，大太阳底下站着干嘛呀，这嘴也裂皮了，衣服也汗湿了……到底傻不傻呀你？走，姑带你去喝点东西去。”
顾海：“……姑妈。”
他心里装着事，等了这么久也不见蓝妤，哪里还有心思还顾得上自己。秦韵妈感觉到了他隐隐的抗拒，以及努力压抑的不安，就出言安慰：“小顾，可能你昨天也从秦韵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说实话，我这个做姑姑的也反对、反感这种事，但妤儿爸那个性子……我们就算再着急也没有用呀！事情，终还得从长计议……再说了，妤儿又不是今晚明天就嫁人，你现在耗在这儿，除了把自己折腾病了，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妤儿她爸一般晚上才回来，你看咱那时候再过来，跟他也能打个照面，是不是比这样盲目地等更好些呢？”
顾海眉头依然紧蹙着：“可我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小妤怎么样了。”
对于这点，秦韵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蓝妤只要在家，顾海这样于门外站着，就没有不出门见见的道理。难道是被锁上了？才没可能！那孩子哪是能锁的住的？要不就是……外出了？
她胡乱想了一通，问顾海：“你没打电话问问吗？还是说……她不接？打不通？”
可顾海摇了摇头，说：“她不知道我来沙怀……昨晚打过电话，她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安心在桑央等……”
秦韵妈听了叹息：这俩孩子，一个还当自己能解决所有事情，不愿累及对方；一个已经悄无声息赶来，默默守在了离对方最近的地方。
秦韵妈提醒：“你等不到她出来时，也应该打个电话试试，可能她压根不知道你在门外。”
顾海双眸猛地暗淡了一下，不过当着秦韵妈的面，那伤感稍纵即逝，他说：“……关机了。”
关机了……不然他也不会这样苦苦地等。
从他被拒之门外那会儿，到刚才秦韵妈过来之前，拨过三次，三次都是一样的答复：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has been turned of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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