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故事二三两长篇爱情小说‖连载62590cc3b5f5
【长篇古言】未展眉★95 缘起缘尽人陌路

【长篇古言】未展眉★95 缘起缘尽人陌路

作者: 赵怼怼_1314 | 来源:发表于2020-05-08 08:53 被阅读0次

    第九十五章  缘起缘尽人陌路

    当富丽堂皇的宫殿映入眼帘时,伶瑶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将终结在夜幽城,却不料她仍是活下来了。拥有这般顽强到诡异的生命力,难怪会被人们当成怪物。

    世人羡慕她的不死,可是,不死,不代表不会痛。有时候痛起来,她宁愿去死。

    所以,她回到天帝山,回到那个能让她彻底解脱的人身边。

    见她醒了,侍女们立刻前来伺候。

    伶瑶问道:“我睡了多久?”

    为首的侍女答道:“大约两个多月了吧!”

    伶瑶微微颔首,挣扎着坐起身,对侍女吩咐道:“去告诉陛下,我醒了,要立刻见他。另外帮我沐浴。”

    一名侍女领命而去,另一名则关切地劝道:“姑娘睡了那么久,想必肚子饿了吧,还是先吃点东西再泡澡比较好,否则容易头晕。”

    伶瑶摇摇头,“不用了,我想先洗澡。”

    趁早洗去一身尘埃与牵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获得解脱。

    侍女见她如此执着,也不再劝,只道:“奴婢这就去为姑娘准备,请姑娘稍等。”

    两个多月的卧床不起让伶瑶的肌肉酸软无力,靠着两名侍女的搀扶才进到浴池之中。侍女们替她洗净身子后,便退了出去。

    伶瑶坐靠在浴池中,怔怔地望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

    已经两个月了,那些伤疤仍未结痂,水一泡,便又撑开皮肉,渗出血丝来。

    可她已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五感也在慢慢消失。

    看着那些伤,她突然想起,在不周山重遇蚩尤时,他曾对自己说过,男人都不喜欢女人身上有伤疤,那会让他们觉得既不完美,又非独占了。

    可如今,她却是一身的伤疤。

    而她的心,更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唇边泛起自嘲的苦笑,这是她一直以来为他努力的证明,然而却是他不想要的。

    不过还好,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她长吁一口气,疲倦地闭上眼,任凭身子渐渐滑进水中,让温暖的水一点点淹过肩膀、下巴,没过头顶。

    原本只是想暖和暖和身体,谁知她才刚刚潜入水中,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出水面。

    敖绍愤怒地盯着她,恶狠狠道:“饭都不吃就跑来泡澡,你是想淹死自己吗?”

    伶瑶眉头紧皱,抗拒道:“放开我……疼……”

    敖绍这才发现,由于自己的用力,伶瑶手臂上的伤裂了开来,血汩汩地往外冒。

    他一把将伶瑶从水中托起,扯过衣服撕成布条,麻利地替她包扎起来。

    伶瑶坐在池边瑟瑟发抖,不知是冷,还是痛。

    湿了的黑色长发丝丝缕缕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宛如白玉之上的一道道裂痕。而那交错纵横的伤痕因为她的颤抖,竟像活了般,张牙舞爪地显示着她受过的伤痛,刺痛了敖绍的眼,他的心。

    他目光避开,紧抿双唇,加快包扎的速度。

    葛胡给的伤药十分有效,撒上后很快就止了血。

    敖绍唤来侍女为他们更衣及准备餐点。

    侍女们似乎已经很是习惯他出现在这,沉默着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

    伶瑶毫无胃口,但见敖绍面色阴沉,似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便将到口的拒绝咽回肚中,食不知味地陪他吃最后一餐。

    用餐快结束时,敖绍才打破沉默,问:“你知道这是哪吗?”

    伶瑶四下看了看,回答:“应该是天帝陛下的某间宫殿吧。”

    敖绍又沉默了许久,突然问:“在夜幽城,你为何要那么做?”

    “什么?”伶瑶不解。

    “为什么你不用火灵,而非要把灵力还给我,让我使出火灵?”顿了顿,他压着怒意,问:“你想把灵力还给我?”

    “那本来就是你的灵力。”

    敖绍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道:“你是要自寻死路吗?”

    伶瑶凉凉一笑,自嘲道:“你不是说,我是不老不死的鬼方氏吗,就算把灵力还给你,我也不一定会死,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咔嚓”一声,筷子被捏成了两半,敖绍恼羞成怒道:“我以为我们在夜幽城那个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为何非要逼我现在就做出选择?为何不愿多给宓儿一些时间,多等一些时间!宓儿已经没有时间了,可你不一样,你还有,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啊!”

    伶瑶哑然,果然,自己又一次的死里逃生更是让他坚信她不老不死,伤病自愈的异能,也更加坚信她是在与云宓王姬争风吃醋,以死相逼的判断。

    胸口传来闷痛,可她早已心灰意冷,不想辩解,只是默默喝掉碗里的余汤。

    她的沉默被敖绍当成了默认,甚是恼怒。

    他对她一让再让,为了她宁愿放下血仇,放下身段,放下尊严,甚至放下对云宓王姬的执着,为何她就是不领情,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他,难道她以为,没了她,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吗?

    这时,一名侍女来报,说天帝知道伶瑶醒了,传二人去浮云殿觐见。

    敖绍一把扯起伶瑶,将她往门外推去,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为我求取真相吗,那就快走,我倒要看看,你能从天帝那里换到什么真相!”

    伶瑶本就身子发软,被他这么一拉一推,脚下一乱撞上了木门,闷哼一声,跌坐在地。

    传令的侍女连忙扶起她,去看她额上的红肿,伶瑶却捂着伤口,微笑着说没事。

    敖绍呆了一瞬,愤愤一甩袖,大步走出房去。

    浮云殿位于高山之上,从重华宫到那,要攀登一段长长的阶梯。

    夜风强劲,吹得敖绍白发乱舞,好几次都迷了眼。

    他有些担心伶瑶,怕她受不了这样的劲风。可孱弱的伶瑶却走的很稳,如狼似虎的风刮到她身边倏地一下就变成了温顺乖巧的小羊,轻柔地蹭着她。

    乌云盖月,唯有侍女手中的引路灯透出一丝光亮。橘色的光在伶瑶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条,显得十分陌生。

    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歌声,深深浅浅,听得并不真切,但一旦沾染上那声音就像染上了罂粟花的毒瘾般,让人忍不住想听个清楚明白。

    敖绍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岁岁长相见。

    岁岁长相见。

    是三年前,伶瑶在高辛冷春日宴上所唱之歌。

    当时听来婉转悠扬,情意绵长之曲,今日却透着彻骨的凄切寒凉。

    歌声在风中飘荡,像一缕幽魂,挥之不去,抓之不住。周身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好像又去到了那个诡异的小城之中。

    寒意从脚底幽幽地爬上心间,不安替代了愤怒。

    敖绍不禁加快脚步想赶上伶瑶,握一握她温热柔软的小手,找回一点真实的感觉。

    可是,明明只有半步的差距,他却怎么也追赶不上,伸出的手,次次都扑了个空。

    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大脑一片空白,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已经完全被压制住,只有身体在不断地反抗,逃离这里,逃离这里,快点逃离这里!

    伶瑶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安,突然停下脚步,让他不由地撞上她。

    身体相碰时的真实感顿时让他清醒过来,如梦方醒的他一把握住伶瑶的手,却没有预想中的温暖柔软,只是透心的冰凉。

    可正是这股冰凉,让他彻彻底底地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懵懂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伶瑶抽回手,不言不语。

    他还想再问,却被侍女的一句“到了”阻断。

    浮云殿大门打开,天帝青流见他们二人到来,搁下手中的画笔,竟起身相迎。

    伶瑶走入殿内,向他行了个礼。

    天帝亲自扶她到一旁落座,为她披上御寒的披风,又将一个精致的暖手银炉塞进她手中,像一位慈父般替她拨开额前落发。

    敖绍站在一旁,见此情景,说不出的别扭。

    安置好伶瑶,天帝才回到案几后,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对敖绍说道:“此行真是辛苦红龙王大人了。”

    敖绍连忙行礼,“陛下言重,此乃臣分内之事。”

    天帝微微一笑,“当初下令时,我本以为你会趁机带她回红南国,却没想你还真的把她带回了我这,看来,真相对你来说很重要嘛!”

    天帝轻描淡写的一句陈述却犹如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扇在敖绍脸上,他顿时烧红了脸,欲解释,“陛下,我一一”

    天帝摆手打断了敖绍的辩驳,道:“无需解释,你既已完成任务,我必遵守承诺。你想知道什么?”

    敖绍看了眼一旁沉默垂目的伶瑶,鼓起勇气道:“我想知道,我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叔卿会说她是……是……”

    “是淫妇?”天帝替他说出了那个他始终无法说出口的词。

    敖绍点点头。

    天帝微微一笑,“他们说你母亲是淫妇,那是因为她当时做了一件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败坏纲常,有违人伦。”

    “什么事?”

    “她与自己的亲哥哥相亲,并生下了一个儿子。”

    敖绍如遭雷劈,“不可能,西门宴使明明说我是伏羲的儿子!”

    “她是伏羲的妃子,她生的儿子自然应该是伏羲的孩子。可是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你的亲生父亲并非伏羲,而是敖隆。你应该觉得很幸运,虽然母亲死了,可你终究是被生父抚养长大的。”

    敖绍嘴唇打颤,“不、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父亲和母亲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乱伦之事!”

    “有时候,所谓的伦理也不过是统治者为了方便自己而决定的规矩罢了。”天帝平淡的声音里染上了淡淡的嘲讽,“龙族兄妹通婚自古便有,所生小孩被称为‘纯血’。纯血的孩子不仅力量强大,生命力顽强,还能化身为龙,那个龙族最古老的形态。可是自从华胥国差点被纯血的龙妖毁灭后,就严厉禁止龙族兄妹通婚,尤其是龙族族长,必须与外族通婚以稀释血缘。所以这么多年来,龙族虽继承了控水的能力,但基本已无人可以再化身成龙。西门宴使说的没错,你母亲的确是伏羲大帝的妃子。不过她是为了龙族安危,被贪图她美色的伏羲大帝强娶过去的,她心中爱慕的始终只有哥哥敖隆。”天帝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还记得,她是个美丽而高傲的女子,性子刚烈如火。因为不满自己的婚事,所以从不屑去经营与伏羲后妃们的关系,依旧我行我素,喜怒由心。可偏偏伏羲就是爱她,宠她,纵她,这也让她得罪了不少人。终于有一天,她怀了敖隆孩子的事被某个恨她的人知道,所以借机要铲除她。她为了保护孩子,逃到偏僻的南海边,在那里产下一子,可自己却因受伤中毒,难产而死。后来敖隆好不容易找到她,也只见到她的遗骨和那个继承了他们的血脉,拥有纯血的孩子一一你。”

    敖绍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害了她?鬼方氏吗?”

    “鬼方氏?”天帝嘲讽地笑笑,“从来都没有鬼方侧妃这个人。鬼方氏从古至今,唯有鬼方鬽离一人。”

    敖绍脑中轰的一声,没有鬼方侧妃这个人?那伶瑶又是什么人?

    天帝看穿了他的心思,挂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徐徐说道:“害死你母亲的,是女娲。而你一直爱恋的云宓王姬,才是你杀母仇人的女儿!得知妹妹死亡的真相后,敖隆心灰意冷,遂与我联手,杀伏羲女娲,为娢煙报仇!”顿了顿,他用深沉的声音为敖绍一直追寻的真相画下了一个句号,“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真相。你若不信,可以去找汎漓求证。”

    敖绍脑中空白一片,冷汗涔涔。

    他一度以为,自己无限接近真相了,然而如今才知,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片片碎片,它们拼接起来的真相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他连真相的裙角都未曾触碰到。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伶瑶又在其间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敖绍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伶瑶,抖着声音问:“她呢?她不是鬼方氏?”

    天帝答:“不是。”

    敖绍又问:“她也不是明阳的同伙?”

    天帝嗤笑,“她若是明阳的同伙,只怕升龙山上你就没命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那她到底是谁?”

    “她是谁……”天帝看着伶瑶,眼中竟浮现出一股悲戚之色。

    他放沉了声音反问,“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有意思吗?你既已舍弃了她,她是谁不是谁对你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敖绍愤愤道:“我只想知道,西门宴使为何要对我撒谎?”

    天帝道:“因为,是我让他那么说的。”

    “你?西门宴使一直是你的人?”

    “没错。”

    “那宓儿重伤快死一事?”

    “假的,她只是想以此博取你的同情,好伺机复仇罢了!”天帝看向伶瑶,说:“这丫头在去红南国前,曾去找过西门宴使。西门宴使告诉了她真相,她拼了命地想要告诉你,可你不相信。你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并不相信她。”

    敖绍痛心疾首,“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你得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却不知道珍惜,所以我让西门宴使对你撒谎,只是要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

    “没错,伶瑶本就是我寄放在玉山,请王母保管的东西,你偶然间得了她,却不懂珍惜,所以我要收回她。”

    敖绍咆哮道:“伶瑶不是东西,她是人,是人!”

    天帝嗤笑:“可你有把她当人看吗?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你留她在身边,不过是因为她可以为你不要命地付出!她救你,护你,爱你,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你呢,你利用她,算计她,伤害她!你自己想想你对云宓王姬无条件的信任,再想想你对她说过的话,哪一句不是利弊权衡后才说出的,恐怕在夜幽城里的生死相许也是被你算计过的吧!”

    敖绍吼道:“我没有!”

    “你用不着忙着否认!”天帝不屑道:“你若真的不想她死,大可化身成龙。但你想赌一把,赌一赌她是否还对你有情,结果你又赢了,她宁死也要救你!你的意识,你的身体早就被训练出了个概念一一她是你最可利用的东西!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她的爱可有一点对云宓王姬的纯粹。”

    天帝的话字字诛心,他想反驳,想大声喊“错了”,可张开了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天帝青流说的,都是事实。

    初见时,他把她当做寻找龙王剑的工具;玉山寻她时,他把她列为交换真相的筹码;天帝山上,她是他收集情报、布局诱敌的棋子;临风城里,她是他安抚民心笼络部属的助力;待云宓王姬出现后,她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成了医治他旧伤的“灵药”,即使重逢之后,他仍是把她当做失了云宓王姬之后的将就。

    她不像云宓王姬,什么都不用做,仿若天生就是他心头最美的记忆,最深爱的存在。她必须不断地为他付出,不断地博得他的认可,才能换来一点点云宓王姬分剩下的怜爱。

    这便是他对伶瑶感情的真相,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纯粹,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事到如今,已容不得他不信,所有曾被忽略的细节都浮出水面,佐证着天帝的话,解答着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明明是他将她卷入了这场纷争,到头来却要她承担所有的苦果。

    因为爱他,所以她甘愿成为他想要的模样。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关心过她想要什么。

    天帝深深地叹了口气,问伶瑶:“我想告诉他赌约之事,你同意吗?”

    伶瑶轻轻道:“无所谓了……”

    敖绍心生不祥,“什么赌约?”

    天帝清清嗓,道:“一年前,在这里,我曾与她打过一个赌,赌她什么时候会心甘情愿地回来找我。她赌说遥遥无期,而我却说只需一年。你知道我们赌了什么吗?”

    “什么?”

    “她的命。”天帝勾起一抹讥嘲,“你一直以为,只有一年时间的那个人是云宓王姬,其实,没时间的是这丫头,她用她的命,换一个你想要的真相。所以我才说,你带她回来,便可知道所有真相,因为我答应过她。”

    敖绍如坠冰湖,里里外外都是刺骨的冰冷。他哑着声音问伶瑶:“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伶瑶怔忡地望着脚尖,好一会儿才仿佛听到他的提问,抬起头,看向他,却答非所问道:“只剩一样了……”

    她眼神迷离,看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远方。

    敖绍对她的异样心生不祥,正要再问,只见她缓缓起身,步履虚浮地走到天帝身边,拿起托盘里一个精致的黄金面具。

    天帝问:“你可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伶瑶想了想,泛紫的双唇轻轻开阖了几下,似有千言万语衔在舌尖,然而,她最终却选择了摇头,“没有。”

    沉默,大抵是这世间最深的绝望了吧!

    天帝了然地叹口气,沉声道:“好好休息吧!以后你都不会再痛苦了。”

    伶瑶浅浅地向天帝行了个礼,轻声道:“谢陛下。”

    话音未落,只见她抬手将面具向双眼覆去。

    金光闪烁,敖绍这才看清,那面具里竟是两根细长的金针。他来不及发声,就见金针直直地刺进了伶瑶的双眼。

    未曾落下的泪终于被鲜红的血所替代,流了一脸。

    红色的火灵和蓝色的水灵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化作两道巨浪撞进敖绍的身体。充盈的力量感顿时填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脉。

    光芒过后,他的白发又恢复成了如夜色剪裁般的黑发,而那个倒在天帝脚边的女孩,却一头青丝苍白如雪。

    她终于将灵力还给了他,终于切断了与他最后一点羁绊。

    这一瞬,敖绍终才明白,她口中的“只剩一样”是什么意思了一一她要将承诺过他的,自认为欠他的东西,一样一样还给他。

    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伶瑶一一”敖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向她奔去。

    然而天帝手一挥,心脏绞纽的剧痛顿时席卷全身,疼的敖绍蜷起身子,动惮不得。

    天帝抱起伶瑶,她的手软软垂落,像扶风的柳枝,轻轻摇晃。

    殷红的血将她泛紫的唇染成了娇艳的红,又顺着脸颊滴在发上、衣上,好似迎冬绽放的梅花,然而花的主人却永远停留在了冬季。

    他曾一次又一次地指责她不给他时间,曾大言不惭地说时间对她来说还有很多,却不想,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就在方才,他还在以此斥责她。

    而就在方才,他还在用自以为是的猜测伤害她。

    他终于明白,为何她执意寻死了。

    她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唯有死亡才能让她解脱。

    敖绍心如刀割,喉头一热,“哇”的喷出一口血。

    天帝冷冷扫了他一眼,抱着伶瑶来到山崖边。

    夜风将她的白发和白衣吹的猎猎作响,好似她还活着。

    敖绍追赶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慌乱的孩子般哀求道:“求,求陛下将她还给我……她还有救,她不会死的,她说过会陪我一生一世的……求陛下成全……”

    天帝露出淡漠的笑容,“这世间若真有不死之人,想必也是极痛苦的吧!”

    话音未落,只见他双手轻轻一扬,伶瑶便像一片落叶般飘荡着朝崖底坠去。

    “不一一”

    敖绍疯了一般地扑将出去,不顾周身被厉风割地生疼,只一味地想要抓住她。

    两人如流星般坠落,一前一后,速度极快。

    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抓到她的那一刹,一道青光闪现,敖绍本能的一歪身子,堪堪避开突然出现的巨大尖刺状物。

    然而伶瑶却被那尖刺刺穿了胸膛,一路滑擦着重重跌落在一个巨大的青铜祭台上。

    鲜血有如红漆般涂抹上了整个青铜锥刺,月光下,伶瑶的身子像被抽了筋的蛇一般不断地绞纽着,抽搐着,颤抖着。而那祭台似有魔力,将她体内仅剩不多的血源源不断地吸引出来,顺着早已雕刻好的纹路汩汩而流,汇聚到一个精致的水晶杯中。

    从小臂粗的血流到三指粗,到半指粗,再到头发丝般涓涓细流,到最终的无影无踪,无痕无迹,不过转瞬之间,敖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从一个尚有一丝气息的活人彻底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甘心,挣扎着仍要去抓她。

    她曾一次又一次地从死神手中逃脱,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只要他抓住她,将灵力渡给她,她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活过来。

    只要他能抓住她!

    然而,仿佛不愿被他触碰似的,在手指相碰的刹那,伶瑶的尸体瞬间化为齑粉,全都消散在了冷清的夜风之中。

    一次没有抓住,以后就再也抓不住了。

    黄金面具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两支染血的金针在森白的月光下反射着冷芒的光。

    敖绍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干哑的声音,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抠进了泥土之中。

    夜风吹过,卷起彻骨的寒意。青铜祭台恍若有了生命一样,随着夜风渐渐变淡变浅,很快就融进了浓重的黑暗中。

    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就连记忆仿佛都被洗退了色,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伶瑶,如同她的突然出现般突然消失,好像天地间从来都未曾有过这个人。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长篇古言】未展眉★95 缘起缘尽人陌路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pkjxn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