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满城烟花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凌晨十二点的坟庄寂静孤廖,雨终于有停下来的趋势,荆无秋拎着雨伞,踩着雨坑走出来时,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楚兰清无奈看着他:“多大的人了,还踩雨。”
池绝打了个手语:“你看你,楚先生都觉得你幼稚。”
耳奴拎着包裹跟在池绝身后,亦是无奈笑着。
荆无秋开口说道:“我要带老板去一个地方,小哑巴,老六的人会送你和耳奴去新的住处。”
月光冲破了厚重的乌云层,将地上的水映照的如同秋霜一般。
荆无秋蓦然一笑:“夜黑风急,好戏…开场了。”
那笑容摄魂夺魄,楚兰清心尖儿微颤,他只觉得今晚的荆无秋,很不对劲。
……
这一夜,许多人未曾安眠。
贫民窟,骤然轰鸣伴随着剧烈光亮。烟尘之中,唐锦目眦欲裂地看着身前替自己挡刀的男人。
那男人双臂张开,刀尖儿穿破他的胸膛透出后心,血液顺着白刃滴落。
商陆声音嘶哑:“钟叔…!锦姨快走!”
身旁的刀光剑影在唐锦眼中均看不清楚,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男人,那伟岸如山的人轰然倒塌。
天还没亮,就已经更加黑暗了。
唐锦接住钟程的身子,目光看着那冷漠如霜的男子——万芜。
钟程张了张嘴,血从他嘴里涌出,他启唇张合,重复着的,只有断断续续的两个字:“快…走…”
唐锦红了眼眶,她没有走,只拿起了钟程的刀,抬起头时,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毅然决然的冲了上去。
商陆想要靠过去,却被万芜的人拦住,他大声开口:“杀出去!”
多耗一分钟,就意味着更多的牺牲。
容渊站在二楼,看着窗外的光景,只见城东苍茫亮光。晁惜珏静静地看着他,除了站在这个人身边,她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容渊喃喃开口:“云露送你的大礼,你喜欢吗?”
付铭悄无声息的抹掉一个人的喉咙,他目光清列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揣进兜里细心收好。他一手抬袖掩住口鼻,一手扔了两枚迷烟出去,夜色中,烟雾缥缈散去,随后,是一把雷管儿。
他转过身扑了出去,只听见身后轰然巨响。
骤然光亮几乎要刺瞎双眼,晁惜珏眼部刺痛,她凭着记忆一拉容渊,手臂一勾,将其扑倒在地,然,此时此刻,楼下的大火却已然随着滚滚浓烟蔓延开来。
她被余波波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搬了家,猛地偏头,蓦然吐出口血。
“阿珏!你傻不傻啊!?”容渊连忙坐起身,将人抱起来往逃生通道走,“你别睡,我带你出去。”
晁惜珏闭着眼睛,手臂无力地搂着他的脖颈,染了血的唇更加殷红:“傻什么?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
这是一场提前的局,牺牲,在所难免,荆无秋虽然不想这么做,奈何…命运将他步步紧逼,逼得太紧。
要打乱容渊的局,荆无秋必然要开始兵行险着,一旦让对方局成,荆无秋等人,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鸢尾城天星楼楼顶。
天星楼,是比观星台还要适合观星的地方,是城中开放的最高的赏景台。荆无秋带着楚兰清踩着盘旋而上的楼梯上了楼顶,一眼就看到那个抱着电脑坐在上面的人。
顾铭舍听到动静回过头,那张带有稚气的脸被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得更加苍白。
顾铭舍淡淡开口:“准备好了。”
楚兰清拉了拉他:“白藏,你拉我到这儿看什么?”
荆无秋微微一笑:“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样儿的人,让你看一场,烟花秀。”
他要烧一把火,烧一把让容渊直接来找他的火。
凌晨两点五十九分已经快要走到尽头,顾铭舍冷如鬼魅的声音响起——
“三…”
“二…”
“一——”
那是催命的倒计时。
秒针走到十二,分针和时针微弱的走动到凌晨三点,顾铭舍的手指,点在了键盘上。
烟花,从天空炸开,缤纷的色彩与有序的轰鸣声儿占据了听觉和视觉。荆无秋面无表情的看着远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满城烟花将整座城池照的灯火通明。
楚兰清敏锐的听到不同于烟花炸开的声响,他看到远处有几个地方冒出清晰的火光。
云露接到容渊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去往玫城的路上,她不得不带着一腔怒火折返。
这一次,荆无秋不计代价的炸毁了好几个容云两家名下的产业和暗桩据点。
顾铭舍开口说道:“铭哥跟六爷已经汇合并安全撤离,锦姨,钟叔,皆具战死。在现场,留下了容渊的东西。”
荆无秋抿唇一笑:“拦截云露的人到了吗?”
“来去路上,拦截均已到位。”顾铭舍看了眼时间,“典司今晚就会被夷为平地。”
楚兰清看着荆无秋,只觉得耳朵被轰鸣占据,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又觉得相距千里。
楚兰清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怔愣的看着他:“这是…你做的?”
“是啊,我做的。”荆无秋微微侧身,看着烟花之下的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楚兰清抓着他的肩膀开口:“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多少无辜人牺牲?”
“我知道啊,城区伤亡在所难免。”荆无秋微微垂头,看着他的眼睛,“枉死的人,哪个不无辜?阿辞不无辜?锦姨钟叔不无辜?若是没有今天这个局,你马上就会接到宋哥和阿蔺的死讯。”
“……”
楚兰清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圆润的指甲几乎要扣进他的肉里,他无知无觉的看着眼前的人,那双眼里,是楚兰清从来没见过的昏暗。
“我要烧一把大火,将那帮人通通带进地狱去。即便有朝一日我也下去了,我也要做万恶之首。”荆无秋蓦然一笑,“你觉得我十恶不赦,万死难辞其咎也好,你觉得我疯我痴,合该沦落地狱也罢。”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上一步,那人就退后一步。楚兰清很想推开他,很想说些什么,可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除了后退,再做不出其他动作。
“我让你早早看清我——你仔细看看我,剖开我的胸膛,扒光这身肉骨,仔细地看看我。看看我有多黑,有多恶,看看我到底是人是鬼…”
楚兰清看着他,猛的把他推开:“白藏!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转身跑了下去,徒留那人目光凄戚,如泣如诉。
顾铭舍开口说道:“你以前常说他值得,现在不怕把他吓跑了?”
荆无秋轻轻一笑,只那笑容,却只不过是强颜欢笑:“我不干净,也不善良,我总不能阻止他,奔向更好的人吧?”
顾铭舍觉得,他就算笑得再开心,他也是不开心的。
那种不开心,就像自己失去了向辞时那般不开心。
这一场烟花,直到黎明将近才停下,荆无秋站在天星楼,静默无声的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冒头,又被乌云遮盖。
“小舍,天亮了。”
顾铭舍抬了抬眼,只觉得那背影孤独又寂寥。天亮了,又好像没有全亮。
荆无秋指尖一挑,一枚硬币从他手里弹起又落在掌心:“那帮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多久了。”
从这一刻开始,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顾铭舍问道:“锦姨和钟叔…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起码我保全了宋哥和阿蔺。”荆无秋只觉额角发疼,他点了根烟狠吸了一口,“总归我也不配好活,等我下去了,再向锦姨和钟叔赔不是。”
……
枪兰的人连夜出队,整队的人几乎全部被调回,赶往城中多处灾场,这是他们第一次全员出动,这也是有史以来,他们见过的最惨烈的恐-袭。
焦土之上是建筑物的废墟,在这片土地上,空气里弥漫着尸骨残骸散发着的血腥味。
君若竹指挥着队员搜救,他微微皱眉,只觉得头疼至极。
十多个,满城足足有十多个地方被炸毁,现在整个城里人人自危,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萧江箬开口说道:“啧,看这情况,要出大事了。”
君若竹问道:“殷队长呢?”
萧江箬回答:“她丈夫来请了病假,她手臂骨折,需要休养…”
“怎么会手臂骨折?”他嘀咕一声儿,皱了皱眉,“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还需要时间。”萧江箬抬了抬下巴,“你瞧瞧,别说楼里的人,附近的人也都受了波及。骨头拼都拼不起来,想统计,估计得等几天。”
“查一下这几个地方背后的归属人员。”君若竹摸出手机,“你看着点儿,我去打个电话。”
萧江箬点了点头,他才走到安静的地方拨通了电话。
对面的人带着睡醒时的鼾音:“干嘛?我刚睡着。”
“你这是一夜未睡?干嘛去了?”君若竹踢开脚下的石子,点了根烟,“昨晚的事,你知道吗?”
荆无秋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开口:“什么事?”
“昨晚那么大动静,我不信你不知道。”君若竹狠吸了口烟,心里隐约有些预感,“按我对你的认知,那满城烟花,像是你的“杰作”。”
“喔,你说这个啊?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那满城烟花,还是很好看的嘛。”荆无秋慵懒地笑了一声儿,“想知道真相就自己找,老盘问我?有用吗?”
君若竹压低声音吼道:“荆无秋!你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别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记住了吗?盟友?”
荆无秋咬紧了最后两个字,语气带着森然寒意。
风雨欲来,乌云盖顶。
君若竹指尖攥紧,他第一次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个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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