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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说到鸿煌公遇上了“山猫”差点吓死了,这话有点夸张,像鸿煌公这种半生阅人无数、遇险N多的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山猫”所吓倒呢?民不畏死 奈何以死惧之?这正是他的无畏之处。
从康美村到月亮湾,途中必经“宋六山”和“贯变山”,贯变山实际上也就是“贯变村”落荒而成的。
八十多年前,”宋六山”因为山林茂密而成为“山猫”活动频繁的地方。所以女人欲想去外家路过此地时通常都会有男人相送。
那个无人居住的“贯变村”也因人去村空而常常“闹鬼”。所以,欲经过两地到达月亮湾,唯有胆大心细的人才敢于夜间独行。鸿煌公就是那个胆大心细的人。用我爷爷的话来说,鸿煌公就是那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就拿那次遇上“山猫”的事来说吧。那天他从东海坡归来已经很晚了,大概是晚上的八九点左右,天上月朗星稀,路上树影绰绰。当他行经宋六山距离康美村仅三里的地方,被两个蒙面的“山猫”拦了下来,并对他进行了恶意搜身。向他索要过路费”,可是,他身上除了一身咸水和汗臭之外却是身无分文。
山猫看到他身上没有油水可捞时,便狠狠的踢了他挑在肩上的“麦雪笼”便放行了。人是逃过了一劫,但是那个“麦雪笼”却被山猫踢歪了,这让鸿煌公心痛了好一阵子。于是,当他离开山猫十几步之后,又回头的看了那两个山贼一眼,想借着月光看看他们是谁。可惜的是,山贼均蒙着脸,其面目似是而非,基本认不出来。于是他在想,这帮土匪竟然敢在率土之滨公开行劫,也太猖狂了吧。他们岂不是在找死么?
他敢这么想,当然是有底气的。
他的底气是,当时的康美村是一个大村,林姓在当地又是一个大姓,人口众多,且又团结。村里还有一名省参议员做为靠山。正如民间所说的:“大村人,小村狗”。两者都不可惹,惹翻了是不好办的。
当时的康美村约有二百多户人家,人口在千人以上,有一位叫做学俄公的为人比较正直,做事比较公正,是村里的父兄(绅士)。在他的主持下,村中的三姓人都比较团结。这在宗族自治的封建社会中是很重要的。
那个时候,为了推翻腐败的清政府,村里还成立了农民自治会,简称“农会”。农会里有一个“武术队”和一支“短枪队”。队员们都是村里的热血青年。其中有一位叫做“林树轩公”的武术教头,舞起长棍来可以以一当十,听说他曾是文教昌洒两地“打擂”的冠军,舞刀弄棒十分了得。
农会里还有一位头头叫做“苏嘉应”,此人艺高胆大,作战十分勇敢,是早期琼崖纵队的一名中队长。走起山路和夜路来非常娴熟。听说有一次由他组织攻打东阁的清兵时,他所帶领的一个中队,下午才从母瑞山出发、半夜里赶到东阁随即投入战斗,并于天亮前就带着队伍撤出战斗,下午又回到了母瑞山,往返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在他脚下好像是在“走泥丸”,或如李白所写的“千里江陵一日还”。听说林李明同志最初也是由他带进农会而走上革命道路的。
其实那些“山猫”也是邻村的穷人出身。只是道不同而已 。
穷人也是分为两种的。一种是穷则思变而走上革命道路的人,这些人有着崇高的信仰和怀着远大的理想,像村里的嘉应公和尤应公等革命志士。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还有一种是因穷而落草为冦坐山为王的人。那种人常常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比如那些拦路抢劫的“山猫”。
同样是穷人却“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世间上的一切事物都要辩证地看。一叶障目就会而失去基本的判断。一句话就是,你眼见的坏人不一定就是坏人,你所见的好人也未必都是好人。这就好比薛定谔的那只“猫”,是死是活皆由观察者的主观所决定。
因为那些“山猫”是邻村人,是哪村人就不说了,反正都是一些穷人。有道是:“僧是愚氓犹可训,妖是鬼蜮必成灾”,他们中最坏的那些人解放后被政府镇压了,受蒙蔽的那些人后来也改邪归正了。所以人们常常会說,正义有时候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尽管曾经遇见过“山猫”,但鸿煌公从未退缩过。其实他也无处可退,必竟挖“麦雪”是他的一门副业,是他全家人赖以生存的一门依靠。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种地他没有地,做生意他没本钱,读书做官谈何容易。所以他只能继续操他的老本行,只好见贼躲贼,见鬼赶鬼,日复一日,不管“明日何其多”。
那一夜,当鸿煌公夫妇穿过“贯变村”时,贯变村像死一样的寂静。既没有听到狗叫也没有听到鬼泣的声音。只有风吹椰子叶的沙沙声和秋虫交尾时的唧唧声。看来这个村庄没人居住已经有数年之久了。想想以前的它也曾经热闹过,也曾炊烟缭绕、牧笛声脆。也曾听到过母亲喊儿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可是沧海桑田,这样的热闹已经在历史中湮没了。
有人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部搬到“全美村”去了,也有人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部到南洋去摸生了。也有人说这个村子里因没有男丁续香火而绝后了。
总之,路过它时,不禁会让人想起唐代诗人崔颢的那首诗“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人去了,楼空了,当年的小娇不见了,只落下个“大地茫茫真干净”。
“贯变村”的兴衰说明了一个事实。变是永恒的,不变是暂时的,以不变应万变是需要智慧的。世事沧桑,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我又想,像我爷爷那代人路过此村子时会做何感想呢?是不是也有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呢?
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唯一能猜得到的是,鸿煌公每次路过这个村庄时一定会想到此行能不能多挖到一点“麦雪”,能否多赚一点钱,好让他的孩子们过上美好的生活。民总得以食为天哦。
过了“贯变村”不远便是白岭了。白岭脚下有一片海棠林,傍晚时分“火灰猿”在树上交配。一种叫做“妚二娘”的甲虫也会在树间飞来飞去。万物皆有归宿,一切顺其自然。
总之白岭那个地方生态还是不错的。岭上的沙子像雪一样的白。它是由石英砂堆积而成的。据说白岭的石英砂硅的含量很高,是生产玻璃的好材料。曹先生若是认识它一定会爱上它。可惜的是认识它的却是种西瓜的瓜农们,因为在那块地上种出来的西瓜又大又甜。
过了白岭就到赤岭了,赤岭光秃秃的一片。靠近海水的地方有一大块灰色的玄武岩。玄武岩的石缝里常常会蹦出一些“蜴蜥”(路西)来。
挖“麦雪”的人们来到赤岭后,常常会坐在那块石头上吃早饭,在那块石头上吃饭,迎面吹来的是徐徐的海风,氧气十足,所以吃啥啥都觉得香。
最美的还是坐在那里看日出,天气睛朗时能看到七洲列岛的那对山峰(图中那个山)。可以看到装满“灯光鱼”的小船扬帆归航。还可以看到海鸥在海面上自由飞翔。那一刻,你就会想起赞美家乡的那句话:“美不美,家乡水”。
饭饱之后,鸿煌公即要下海挖“麦雪”了。挖“麦雪”是一门艰苦的粗活。只要有力气勤劳就行。
站在海水里上晒下烫,有时会晒掉你的一层皮。好在海风徐徐站在海水中还是凉爽的。只是弯腰作业有点不自在。年轻时腰在脚尖上倒也无所谓,中年以后就得忍受腰酸背痛了。除非你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鸿煌公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泡在海水中过来的老先生,好在他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那天,像往常一样,正当鸿煌公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突然天上飘起了小雨,气温骤然的降到了20度以下。无奈之下,他俩只好撤到一间旧的鱼寮里躲躲雨,顺便从野菠萝的树上採来一些枯叶和路边捡来的一些柴火到寮里烧火取暖。
那间鱼寮,当地人也称为“菇寮”。是由茅草和稻草共同盖顶而成,是长型的,正面的两侧开着两个门。靠近鱼寮的左右两边掛着鱼网,鱼网上结了一些蜘蛛网。中间是一排简易的通铺。看得出这家人已经很久没有捕捞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阵风将火苗吹上了鱼网上,一下子将它点燃了。紧接着火势顺风点燃了整座鱼寮。一时间火光冲天,照红了那遍海滩。这个时候他一下子懵了,才意识到他窜祸了,这祸超出了他的想象。眼看一片火海,人生中他第一次哭了,他哭的是他这次欠下的债应该怎么还?那个被烧了的人家往后的日子又将怎么过?他可是一个不小心害了两家人呀!
面对突如其来的祸端,他六神无主了。他能做什么呢?他知道,一切于事无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撤,然后从长计议。否则,若寮主赶来恐怕连命都没保了。往后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欲知后来他的命运如何,且听下文分解。(未完待续)
Lin Daojin
2021.09.05日初稿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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