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两句话的文学气息非常重,全部《论语》中,最富于哲学意味的,也就是这两句话。可以说孔子的哲学,尤其人生哲学的精华,都集中在这两句话中,它可以分别从消极的、积极的两方面看,看宇宙、看人生、看一切。
道家老子与孔子的观念一样,经常用水代表人生哲学。老子教我们效法水,中国有一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向低流。”老子教我们要学大海,人要有容量,像大海一样包罗万象。老子又教我们“上善如水”,最高的品德像水一样。
佛家也说水,我们看到流水,永远只是一股流水而已。当我们看到一个浪头的时候,事实上这个浪头已经过去了,是接上来的另一个新浪头,当在看到这新的第二个浪头时,它又已经过去了。所以“今我非故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前一分钟的我了,都过去了,像流水一样,不断地向前去。所谓“江水东流去不回”,历史永远不会回头,时间永远不会回头。人生永远像浪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过去了,要想拉回来是做不到的。
以上这些都是从悲观的角度来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但孔子并没有以悲观的态度来说这句话,而是用积极的观点来看人生。人生如流水一样,不断地向前涌进。孔子所以站在上流告诉学生们:“注意呀!你们看这水,过去的都像这样,向前面去!向前面去!而且是昼夜不断地向前去。”他这话的意义,就是我们经常看到的一句话:“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易经》乾卦的卦辞。乾代表了天,中国文化是用乾代表天体,代表宇宙。《易经》解释宇宙,是永远在转,永远在动,没有一分一秒停止,假使一秒停止,不但地球完了,没有人类了,整个宇宙也垮了,所以宇宙是动态的。这就是中国的哲学。
“天行键”是永远强健地运行。“君子以自强不息”是教我们效法宇宙一样,即如孔子所说“逝者如斯”,要效法水不断前进,也就是《大学》这部书中引用汤之《盘铭》说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道理。
所以历史是不能停留的,时代是向前迈进的,宇宙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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