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戴着口罩,目光透过眼镜射向罗森,冷冷的,不带任何温度,没有一丝感情。
“保大的还是保小的?”一句话撂出来,硬邦邦的。
罗森感觉眼前有点晕,手都在抖,额头上的汗不停往外渗,他一把抓着医生的胳膊,拼了命地摇,“医生,保大的,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我老婆的安全。”
罗森说着,都哭了出来。
“罗森,罗森,醒醒。”乔雨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罗森抓着胳膊,而且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急忙摇醒他。
罗森睁开眼,原来是一场梦,不过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身上都湿透了,老婆乔雨正诧异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突然心头一暖,觉得踏实许多,他伸出手,轻轻搂着她,把脸靠过去,微微蹭着她的头发,发间的清香飘进他的鼻子,安静了他的心。
“干嘛呢,像个小孩子。”乔雨看他这样,笑他,可却没有躲他,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任他搂着。
“好啦,赶紧睡觉,不能靠这么近,万一压着宝宝。”罗森突然松开她,稍稍挪了一段距离,看着乔雨微微隆起的肚子,伸手,小心抚摸着。
“睡觉的呢?”乔雨看他,假意问道。
“这就睡,这就睡。”罗森收回手,裹了裹被子,闭上了眼,可隔了一会,他又开始说话了,“老婆,明天产检,我陪你去。”
“你不是要上班吗?忙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没事,我请假就行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
一早,罗森便开着车带着乔雨去妇幼保健院,孕妇太多,不早点光排队的时间就吃不消,更别说还有黄牛在里面倒卖专家号,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等他们到了医院,挂号的地方已经排了不短的队,罗森怕乔雨累着,找了个地方让她先坐着,他去排队,等到他挂好了号,到科室门口,又是老长的队,好在有椅子,走廊里坐了一排孕妇,等着,叫到号了就进去。
罗森带着乔雨一点一点往前挪,站着无聊便四处张望,看看前面,看看后面,却不想,脸色突然变了,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是不是站得累了?”乔雨看他的模样,拉着他的手,关心道。
“哦,没有,没有。”罗森急忙回她,但脸上更加难看了。
乔雨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心里顿时明白了,不过她并没有说,佯装不知道,刚好,护士叫到了她的名字。
“我进去啦。”乔雨站起身,对他说。
“嗯。”罗森抿嘴笑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我在外面呢。”
罗森看着她走了进去,心里才稍稍舒了口气,他准备往边上走走,不碍着后面排队的人。
“罗森,好久不见了。”那个人还是开口了,终归没有躲得掉,刚才之所以脸色难看,就是怕她,乔雨也在,万一让她生气了,伤到身体,那就罪过了。
“啊,是啊,好久不见。”这声音的主人,罗森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前女友,宋茜。
“陪着老婆产检呢,真是个好老公。”宋茜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即使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身材也比以前胖了许多,可还是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呵呵,这不是每个做丈夫的应该做的嘛。”罗森讪笑,浅浅回道,“哦,对了,谁陪你来的?”
罗森看她身边并没有陪同的人,问了她一句,毕竟让一个孕妇单独出来,不安全,更何况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就更危险。
宋茜脸上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支支吾吾说道:“啊,他比较忙,我就自己来了。”
“哦,这样啊。”罗森知道不好再问,便闭上了嘴。
罗森和宋茜从大学时开始恋爱,两人郎才女貌,挺般配的一对,羡煞了许多小情侣,都拿他们做标准要求另一半,那是把对方折磨得痛不欲生啊。
只可惜,原本最被看好的一对,毕业的时候还是分手了,宋茜想要更富足的生活,他给不了,就这么简单,强留也留不住,只好把难过埋在心里,强撑着度过那些最艰难的日子。
后来听说宋茜嫁给了一个富商,比她大十几岁,不过罗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还是把自己过好才更实际些,没想到这次会遇到,纯属巧合。
至于他和乔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相亲认识的,朋友介绍,架不住那股热情劲,便见了面,起先也没太在意,普普通通的一个姑娘,可慢慢相处下来,罗森觉得她是个很有内涵的女孩子,温婉识理,从不胡搅蛮缠,也不想着从你身上捞点什么,你请她吃饭,她会请你看电影,你送她礼物,她下次也会想着回送,事事处处替别人着想,罗森猛然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不一会,乔雨出来了,罗森赶忙上前扶着,“怎么样,一切都好吗?”
“嗯,医生说了,胎儿很正常,不用担心。”乔雨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好消息。
乔雨被他搀扶着,慢慢往外走,她的眼睛稍稍瞟了宋茜一眼,随后,又收了回来。
“老公。”从医院出来没多远,乔雨突然停下来,拉着他,罗森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我想吃块蛋糕。”她指着路边蛋糕店的橱窗,噘着嘴说道。
罗森猛然醒悟,笑着说道:“都说酸儿辣女的,你这么喜欢吃甜的,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闺女呢。”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
“我喜欢你。”罗森刮刮她的鼻子,“等着啊,我去买。”
“老婆,有件事我想和你说。”罗森还是不想瞒着刚才的事,一边开着车,一边想把这事坦白了。
“我知道,你见到你前女友了嘛,就刚刚。”乔雨一边吃着蛋糕,一边说得不以为然。
罗森心里一惊,原来她已经知道了,“你就不怕我们旧情复燃?”
“你们要是想旧情复燃,我不让有用吗?我越是不让,估计你们复燃得越凶,我还不如什么都不问,省得自己伤心呢。”
“不会吧,你就一点都不吃醋?”罗森难以置信,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乔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醋意,“你不爱我。”
“哈哈哈。”乔雨被他逗乐了,“你没听说过一首歌嘛,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所以,我对你是真爱啊。”
“瞧你那嘚瑟样。”罗森松了口气,“我还怕惹你生气的,你没生气,我就放心了,现在,我心里只有你,没别人。”
“嗯,老公,我相信你的。”乔雨的头点得像啄木鸟似的。
罗森侧过头看看她,心里甜甜的,昨天晚上之所以做梦,是因为看到一条新闻,家属执意不肯剖腹产,结果产妇疼痛难忍跳楼身亡,引起轩然大波。
不管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在罗森看来,无论是和父母的关系,还是和孩子的关系,都比不过夫妻之间的关系,她才是陪着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是谁都没有办法取代的无比重要的人,那些妈宝男妈宝女,那些孩奴,都不过是搞错了关系,才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乱。
“如果同意的话,请在这份协议上签字并按上手印。”医生拿来一份协议,让罗森签。
“我老婆没事吧?实在不行直接剖腹产,不用受那么多苦了。”罗森的手有些抖,感觉腿都是软的,随时能瘫坐在地上。
“没事,放心吧,一切正常,而且我们医院的无痛分娩技术是很好的,不会感觉到痛苦的。”
“哦,好,好。”罗森连连点头,拿起笔,小心翼翼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如果有危险,保大人。”
“哈哈哈,不用那么紧张,请相信我们。”医生都被他逗乐了,“不过,你还真是个好丈夫,这么关心自己的老婆,我在这里接生过无数婴儿,什么事都见过,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啊,好了,安心在外面等着吧。”
罗森看着医生走进产房大门,他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像个木偶。
“先坐下吧,不会有事的。”妈妈喊他,他才缓过神来。
可刚坐下没多久,他又站了起来,就这么来回走,恨不能冲进去,陪着她,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森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护士推门出来,“恭喜,是个女孩,母子平安。”
罗森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腿一软,真瘫坐在地上。
“妈,你先去照看孩子,我在这等着乔雨。”罗森看看护士怀里那张皱巴巴的小脸,随后对他妈妈说道。
“嗯,好,应该的,好好陪着她,女人生孩子都不容易。”
罗森站在门口,又等了好一会,乔雨才被推出来,他急忙上前,看着她,用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心有愧疚,“老婆,辛苦你了。”
罗森休了产假,每天都在医院陪着乔雨,伺候着她的一切。
“这个女人真可怜,生了个女孩,当时那个男的就气呼呼走了,连看都不看一眼,也没人来照顾。”罗森在走廊里,听护士小声议论。
顺着她们的目光,罗森往一间病房里望去,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是宋茜。
趁着人少的时候,罗森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宋茜看到是他,眼里都是惊讶,随即,盈满泪水。
“罗森,如果那时候我们不分开,也许我也不会是今天这样悲惨的境地,我多想、多想可以重来一次。”
罗森站在床尾,心疼,可已经走出的路,怎么还回得了头,如果经历这一遭能让你明白,无论什么,人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也算是有些价值了。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你的孩子。”罗森只说了这一句,其他的,早已与他无关,他转过身,走了出去。
罗森回来的时候,乔雨正抱着女儿在喂奶,那小嘴吮吸着,吃得可香了,他靠着门,就这么看着,傻傻地笑,他想象着,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大手牵小手,一起在夕阳里漫步。
多美好啊,想想,都觉得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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