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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77年7月16日，虹桥市全市天气多云，适合户外大型全息投影，邢菲缇城寨天气阵雨……”
蓝白色的房间里，女人听着耳朵里的天气预报，多云的天气预示着今晚她的男人不用加班，可以陪自己与尚还年幼的孩子一起，一家人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享受许久未有过的天伦之乐。
抱着窃喜的心情，女人等着壁橱上抽油烟机里的电机发出隆隆声响后，将手里满满一盆的五花肉倒进了铁锅里。随着锅里逐渐红润起来的肉块，女人手中那不停翻转着的锅铲就像一只法师的法杖一样，对锅里的肉下达魔咒，使得一波又一波的香味席卷整个小屋。
这小屋不大，甚至于连明显的区分卧室，客厅与厨房的墙都没有，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生活在其中的夫妻二人，以及安静地躺在男人手边的摇摇床上的孩子。
女人站在灶台前，她身后的男人坐在折叠桌前看报纸。其实报纸这种东西在现在这个科技爆炸的时代里早就是位垂暮的老人了，但如同男人对于其他旧物的过分留恋一样，男人同样也喜爱着报纸。
房间里有两道窗户，窗户之外无处不在的巨幅广告与全息投影不断地向着蓝白色的屋子里投射着粉紫色的灯光，像一位暴君一样，压制其自由。
不一会，等这小小的屋子再也装不下饭菜的香气时，女人便用手触碰了一下墙面；随着女人的手指，墙壁原本充满未来的窗户立马变成了一堵毫无生气的白墙。
接着，女人端着满满一盆的红烧肉，看了一眼案板上剩余的两碗白饭与一把筷子，犹豫了一下。待她重新从厨房的位置出发，在绕过一个破布沙发后，才终于走到男人所在的折叠桌子前时，但此时腾不出手来的她只得用腿刨了刨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孩子奶粉没了，今晚上我们出去买点吧。”
在男人的帮忙下取出嘴上叼着的筷子后，摸了下桌子旁边的白墙，顿时，墙面被触摸的地方立马投射出墙外的高楼上的霓虹灯所发出的光。
“今晚上啊……”
接过女人右手抱着的那用着泛黄搪瓷碗装着的红烧肉与左手夹着的两碗饭，男人犹豫地说道。
因为不同于女人工作时间的固定，同样没有什么学识的男人，在托了许多关系，陪了不少笑脸后，才找到现在的这份维修虹桥市的沃登克里弗塔的工作。虽然这份工作辛苦，且工作时间不定，但男人微薄的薪水还是足够让辛苦的妻子轻松一点的同时，把整个家拉扯在温饱线之上，所以男人也并无什么怨言。
“放心吧，我看了天气预报的，今天没有雨，你们的那个沃登克里弗塔也应该不会坏。”
这次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因为他知道沃登克里弗塔其实就相当于旧时代的连接在发电厂与用户之间输电塔，或许塔在下雨天更加容易坏，但也不代表着不下雨时不会坏。
望向沉默的男人，女人也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在桌面上并了一下筷子后，女人略显生气地打回了男人意图挑给自己的肉。
“别给我挑，长胖！”
“好！好！好！”
没找到什么理由的男人也只得喃喃地说道。他知道，在女人生气时，他不管说的什么，都只会被归结为是一种借口罢了。
不过夫妻间的小吵小闹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在屋子里看到窗外的景色。”
过了一会，女人的情绪似乎又恢复了许多，她望着窗外由数字组成的虚拟景色，带着些许对未来的憧憬与男人说道。
“窗子外的那坨钢铁水泥有什么好看的？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你，有孩子，就行了。”
相比于女人的兴趣，男人倒是显得无所谓。
“你呀，你，让我们两个都老死在这里就行了，可你不能让孩子也在这个胶囊里生活吧，以后他会有更加广阔的未来……”
“……”
在女人的滔滔不绝之中，男人选择了再次沉默。也因此，之后的一段时间中这房间似乎也都陷入沉默之中，除了碗筷的碰撞声，风扇的呼呼声，婴儿的梦呓声，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响起的电话。
“普吉！你电话。”气鼓鼓的女人没好气地说道。
“哦。”
似乎是男人迟钝，经由女人提醒的他硬是等到电话铃声都快结束了时，他才拂了下耳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喂！”
“普吉师傅，检测站的那帮家伙说沃克尔区有个沃登克里弗塔出问题了。”普吉的耳朵里传来一阵朝气蓬勃的声音。
“沃克尔区？”
普吉用着疑惑又遗憾的语气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沃克尔区。
沃克尔区是虹桥市新发展起来的市区，为了能拨下钱款，市长选择在上面全国大会上一遍又一遍地吹嘘沃克尔区是一片如何如何未来的城区，也就使得这个在地图上只不过巴掌大的贫瘠之地，逐渐承载起了全国所有人的关注目光。
其实谁不想让自己的家园变地更加富裕？可是谁又会料到这样一个单纯美好的愿景，在经过一层层的权力传递以后，其真实的任务竟变成了架在每一位基础建设人员身上的枷锁。
看着眼前的碗里刚刨了个小口子的米饭，普吉从衬衫的上衣兜里摸出了一包香烟，叼在了嘴上。
“不许抽烟！”
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下了筷子的女人瞪了普吉一眼，示意着男人在床边躺着的孩子，那个此刻闭着眼，吸允着手指的孩子。
男人看了很久孩子，不觉间，他终究还是去下了嘴上的烟，继续对着电话对面的人说道。
“好吧，你们在哪？我马上就到。”
“已经在你楼下了。”
听到这，普吉挂断了电话，拿起椅背上的灰色工作服，站了起来。
虽然在普吉通话的过程中，女人清晰地听到了普吉的对话，但她还是问道普吉。
“你晚上又要出去？”
“耳雅，亲爱的，你也知道……”
“普吉，你今天敢出这个门，就别回来了。”
面对妻子耳雅的威胁，穿上工作服普吉还是在女人红润的眼里，决绝地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夜晚，沃克尔区的荒芜郊区满是丝丝入骨的凉意，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月光，使得这里像极了小说里的那些生命禁地。
但忽的阵尘土飞腾，一辆橙黄色皮卡车冲破劲风，飞驰在黝黑的泥土道路上。借着车头发出的昏黄的灯光，车身上面写着的“虹桥电力 全市安全先锋”的字样清晰可见。
“现在插播一条……吱……紧急新闻，最近城里……吱……似乎多了许多吃人的野兽……吱……”
相比于车后如水晶吊灯般璀璨的城市，皮卡车的内部仿佛逃脱了时光的流逝，亦或是说正背离城区的这车本就是台开往过去的时光机，因为它充斥着刺鼻尾气的狭小车身与那在播出声音的同时还伴随着年老的喘息声机械式的广播，无一不在展示着这车被时光留下痕迹。
看着车窗外越来越暗的光，普吉默默地在心里想着，明明消息里说的沃克尔区，可现在自己还是到这郊区来了。只是没等普吉抱怨的话出口，跟他一起坐在车后排的一个年轻人却率先说道。
“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有任务，今天好不容易孩子睡得早。”
“是想跟你老婆滚床单吧，你们新人，真是火气大。”
在前面开车的老人一边取笑着年轻人，一边侧过身子拍了拍中控台上那断断续续的广播。
老人是他们这个维修班的班长，一个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人。在几年前大家就猜测着他什么时候会退休享福，可仿佛是为了证明流言终究是流言一样，班长直到现在都还在这工作一线上。
“你迟早都得习惯！再说了哪天晚上不是这样，自从沃克尔区申请了那个什么市区之后，城市倒是漂亮起来了，可我们呢？除了车子身上多了行字，其他倒是没有变过。”听着觉得差不多恢复正常工作的收音机，老班长又继续补充道。
“哦，不对，还是变了！毕竟相比于我们之前的工作量来说我们工资其实算变少了！”看着分析地得有模有样的老班长，普吉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刚开始上班的时候还在嘲笑他们被分去阿矩系区的人苦，没想到，反而是被分到沃克尔区的我更苦！”
普吉口中的阿矩系区是虹桥市的主城区，可之前召开班长会时却说的是就算阿矩系区停了电，沃克尔区也不能停电。
“欸，真是的，这年头的工作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三人说到这，默契地停了下来，并在这安静得只听得见小石子打在车门框框声的车厢里，响起一阵幽幽的叹息与交替闪烁的火光，之后，闲谈又继续。
“菜鸟，我记得你家孩子还没断奶的对吧？”班长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对呀，咦，班长你干嘛突然问起这个？”
觉得差不多也该到目的地的菜鸟低着头，开始在脚底的军绿色编织口袋里检查起这次要用的工具。
毕竟对于一个经验不是很丰富的新手来说，维修复杂的沃登克里弗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嘿嘿，还不是我那孩子，觉得我们老两口在家里无聊，又给我们整了个小的过来。”虽然班长说着责怪的话，但话里满是遮不住的欢喜。
毕竟首先，有了小孩在家折腾，老两口冷清的家里确实热闹了许多，其次，小孩在自己这里，或多或少能减轻在外打拼的孩子的压力的同时，也能让那个总不着家的“逆子”有了更多回家的机会，来看看孩子，看看自己。
“带孩子的确是个头疼的事情。”普吉回想着自己今早一醒就被孩子献上的拉裤兜大礼弄得浑身臭气的模样，不由得说道。
而听到普吉说的话，班长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我们已经这么多年都没带过孩子了，落伍了都，但菜鸟你家孩子不是也还在喂奶吗？你给你家孩子用的什么奶粉？”班长说着，扭动着身子直挺着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菜鸟的回答。
“我啊？用的阿矩系集团那款，听说还不错。”菜鸟说着，难免地露出脸上的自豪。
可反观前面的班长，在听到阿矩系集团的名号时，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哟，阿矩系集团那款！你才给孩子吃的好哇，一罐要抵得上我们一个月工资了！”普吉对着菜鸟说道，同时也解释了班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虽然贵，可我听说这玩意吃了孩子会变得又聪明又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对孩子好就是了！毕竟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孩子的前途无限嘛，也值得！”对于班长与普吉的困惑，菜鸟解释道。
“哦，怪不得，普吉，你呢？普吉！”
此时被班长突然点到名字的普吉正望着车窗外出神，还是等到班长第二次叫到他名字后，才反应过来。
“我家孩子？当然吃的孩子她妈自己的，奶够。”普吉回答道。
“还是你们家小子懂得享受，吃的自然！哈哈！只可惜我们家儿媳妇回不来，不然肯定让那小子也品尝上两口母亲的味道。”
听着班长的话，普吉再一次地把头转向了窗外，看着车轮下变得越发黑暗的道路，此时他们身后再也没有了光，在这漆黑夜里，如果不是车头亮着的依旧泛黄的光，那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会察觉这儿有辆车正经过。毕竟黑夜就是这么神奇，在他包容万物的同时，也能将万物吞噬殆尽。
突然普吉的电话响了。
“喂！”
普吉摸了一下耳朵。
“听到刚才那条紧急新闻了吗？最近城里似乎多了许多吃人的野兽，据说是因为阿矩系集团的那颗聊天芯片出的问题，我记得你的那颗就是老的！”
耳机那边传来的是妻子急切的声音，但普吉只是淡淡地回答道。
“没事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为了你自己还是换一个吧，不要犟！不然你今天不买，我明天下班都得给你买回来！还有，今天记得早点回来，你生日！我和儿子在家等你。”
不同于前半段的傲娇语气，妻子后半截的温柔就像又回到了两人初恋时的那样，充满幸福。
“好，知道了。”
普吉刚说完最后一句话，由于车辆刹车所带来的强大惯性便将他狠狠地向着前座的靠背上压去，但在他真正触碰到那靠背之前，肩上的安全带就将他扯了回来，让他重新端坐在了座位上。
走下车子之后，普吉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了。雨中身穿雨衣的三人抬起头，望着笼罩在他们头顶的这座由钢筋搭建而成的高塔，而三人的目光汇集之处，那高塔最顶上的几乎藏入云端的球形顶端，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由于沃登克里弗塔自带的自检仪器被放置在塔顶上，不知道这塔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的他们只得尽量地把能带的东西全部背在了身上。
“师傅，这塔是真的高，他就不能修个电梯之类的在中间吗？真的是折磨。”塔下，面对菜鸟的吐槽，普吉还没来得及批评，班长就先接到话茬。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是缺乏锻炼，这还没开始爬呢，就先开始喊累了。”
“可……”
“怎么？还没习惯？”
普吉强行打断了菜鸟，因为他说的这句不是体恤这个徒弟的意思，而是对徒弟的拷打，因为要从事他们这个行业，避免不了爬塔这个体力活。
“师傅！习惯了！”
菜鸟很了解他的师傅普吉，按他的话来说师傅普吉就像那幽兰色的火焰一样，虽然看着冷淡，但是内心灼热，就像现在，即使菜鸟在受批评，但普吉还是从菜鸟的包里抽出一块金属的修补材料出来。
班长看着普吉点了点头，菜鸟提了提下坠的包，普吉也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工具包，虽然插曲短暂，但行路不止。
等三人行至塔中时，混沌的夜里就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只留下偶尔稀疏的雨声伴随着三人的喘息声，沿着塔身向上而行。
忽然，一道模糊的身影，伴随着一阵鸟啼声向着最靠边的菜鸟袭来，那鸟啼声诡异无比，既像是求救的呼唤，又像是竖笛的乱语。
“什么声音？”普吉尝试着顺着声音的大概位置望去，但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边的黑暗。
“不会是野兽吧！”菜鸟的声音明显颤抖了起来。
“野兽？怎么，头脑已经不清醒了？”
走在最前面的班长感受到身后骚乱，便回过头看着菜鸟与普吉。
“刚才不是广播说过什么野兽之类的东西？还会吃人！你们也听到的吧！”
野兽？吃人？普吉在心里默念着，因为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两个词了。
“哦，的确，我也听到了。”班长思索了一下，肯定了菜鸟的说辞。
“对吧，对吧！”像寻得了知音一般兴奋的菜鸟立马扑到班长身上躲着。
“可我刚才本来就听的是都市传说节目，都是些胡骗小儿的胡言乱语了。”班长指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胆小的菜鸟的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快从班长身上下来！我还有这么远的距离呢。”
但令普吉没想到的是，他的呵斥在这尴尬的气氛之中，却如同一根点燃的引线，让班长笑得更加灿烂了！而其热烈笑声很快感染了挂在班长身上的菜鸟，到最后，就连一向稳重的普吉也被这笑感染，同样笑了起来。
就这样，伴随着一路的欢笑与自我恐吓的恐惧，爬上塔顶的三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一是他们终于到了塔顶，二是他们大概看见了这次塔的受损情况，就在控制室的上方，一根硕大的钢梁摇摇欲坠。
“确定了是什么问题？”
等三人歇息了一会后，班长问着跑去操作全息投影的菜鸟。
“确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看到的一样，塔顶的一截连接处断掉了而已。”
随着菜鸟的指尖，三人的视线透过房顶的天窗，让他们更近距离地看见了那根受损的钢梁。
听到这，普吉便从自己身上的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千斤顶与一个金属的三角支架，而选择用支架重新支撑起钢梁，这是他的经验告诉他的最佳处理办法。
“你带了备用换件了吗？”普吉拿着手中的千斤顶与支架，看着外面已经变得淅淅沥沥的雨，问菜鸟。
“师傅！我带了！”已经在穿工作反光马甲的菜鸟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个相同的三角支架，说道。
但此时的普吉并没有回答菜鸟，而是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雨，像是被什么掏空了魂魄一样，无神。
“师傅，你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发现了师傅异样的菜鸟问道。
“没什么，可能今天没有睡好。”
普吉说着，却依旧出神地望着窗外，但没一会，他突然问道菜鸟一句。
“阿矩系集团的奶粉……很好吗？”
“当然！”菜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这次还是一样，我跟你一起去吧……”
听到菜鸟回答的普吉，眼睛里的神又回来了，但没得普吉反应过来，菜鸟就从他手里拿过千斤顶。
“没事，师傅，这次塔的受损不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说完，跑走的菜鸟便登上屋子里的那节最后的楼梯。
“你小子……”
普吉喃喃道，因为换做以往，他一定要好好地训斥这小子一回，可这回就算了吧。毕竟菜鸟以后始终要一个人做事，反正这次塔受损也不大，就让他一个人去做好了。
“对了，菜鸟！我先说好！记得要注意安全！”
最后，趁着菜鸟还没走远，普吉对着楼梯上的菜鸟喊道。
“好！”
楼梯上菜鸟的声音伴随着雨声悠悠地传了回来。
“他现在这股冲劲就和以前的你一个样！你说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苦大仇深的样子了呢？”
班长取笑着普吉，从衬衫的兜里抽出两根烟，递给普吉一只，另一只叼在嘴上。
“谁知道呢？”
伴随着屋里腾起的青烟，屋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大到最后甚至都模糊了人的眼睛。就跟那无尽的黑夜一样，吞噬着时间万物，甚至于时间都无法幸免！直到那一声惊雷响起，与那一声惨叫一起，划破夜空。
等普吉从医院出来后，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昏沉的脑袋使得普吉自己都不太清楚现在的他到底在哪，怎么来的，甚至于连自己是谁都快感知不到了，他就这么走在街上，没有了目的，只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像极了一个游荡在世间，无法升入圣洁天堂的灰仆仆的亡魂。
可忽然，一道金色的亮光从普吉的背后打来，就是像是油画中总在耶稣身后的代表着救赎的圣堂之门那样，以至于普吉抬起手挡住大部分强烈的光后，才得以转过身，发现原来自己无意间走到了一家阿矩系集团的便利店门前。
普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向便利店里面望去，店的东西很多，什么最新的通话系统芯片，用动物皮毛装饰的漂亮衣服，以及婴儿奶粉等，一应俱全。
只是里面的光辉照耀在此刻灰头土脸的普吉身上，显得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沃克尔区的某处胶囊公寓外，终于回到家门口的普吉提着手中的塑料袋，将手中的钥匙插了进去。
此刻的普吉满面春风，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轻松得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十八岁一样，对于他来说或许当前唯一能与他的感受相比的只有他手里的打着阿矩系logo的塑料袋子里装着的一件很漂亮的女士衣服，以及一罐奶粉。
随着钥匙的转动，普吉推开门进了屋子里，在外呆了一夜的普吉回到家，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桌子上被餐桌网罩罩着的那盆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红烧肉，以及一个插着蜡烛的小小蛋糕。
他看着桌子上的红烧肉，那是耳雅以为普吉最喜欢吃的菜，其实，普吉从小就不太喜欢肥肉，可谁叫那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做的饭呢。
“叫你早点回来，你的生日都已经……”
见普吉回来，同样一夜未眠的耳雅轻轻地撑起身子，避免打扰到孩子的同时，轻声质问着普吉。
但反观门口的普吉只是挥了挥手，将手中的塑料袋轻轻地放在布沙发上后，便走回了桌子旁，用食指挖了点奶油上的蛋糕，虽然表面的奶油已经变硬了，普吉还是轻轻地抹在嘴唇上，对着耳雅与孩子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下去。
“你今天怎么买了这些东西？”
被普吉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耳雅，只得想着办法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我路过看到就买了，想着给你和孩子。”
侧躺在床上与耳雅面对着面的普吉轻揉着耳雅为了等自己而浮肿的眼睛，继续轻轻说道。
“等我等得都困了吧，快睡吧。”
不久，这一家三口都沉入了梦中，而在梦中，普吉第一次看到了晨曦照进了这间屋子。
阿矩系论坛
7月17日
“祝贺我市的虹桥电力再一次获得全市最安全公司的称号！”
“我记得只有虹桥电力有着从成立之初就没有过安全事故的记录吧？舍得为员工着想，真是一家好公司！”
“这项记录依旧由虹桥电力延续！”
……
7月30日
“阿矩系大学城市学专家称胶囊公寓不利于城市发展，将逐渐降低城区内胶囊公寓的占比。”
“降低城区内胶囊公寓的占比？这是件好事呀！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还会有人穷到要住那种猪圈！”
“没有穷的人，只有懒惰的人！”
“欸，我们的美好生活就是被这种人给拖累了，如果他们不存在就好了。”
……
8月8日
“虹桥市政府将联合阿矩系集团一起，举行全面抵制皮草衣服，保护动物人人有责活动。”
“要我来说早就该这样了！怎么会有人忍心用小动物的皮毛做衣服！”
“有买才有买，那些买衣服的人才真该死。”
“就该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套回动物身上。”
……
8月13日
“震惊！阿矩系集团的旗下产品发现巨大问题！”
“阿矩系集团的东西有问题？你们信吗？我反正是不信。”
“那你不信那我也不信！”
……
8月15日
“我们有幸拜访到阿矩系集团奶粉的最后一次的订单，让我们看看是谁是不悉用自己几个月的工资也要毒害孩子。”
“阿矩系奶粉真的有问题！”
“他们怎么拿这种东西给孩子吃！真的是，怎么配为人父母！”
“这种人就是社会的败类，就该去死！”
……
8月16日
“据报道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现在胶囊公寓的天台上，似乎打算轻生。”
“他让家人住胶囊公寓？没有本事的人，活该去死。”
“让他跳呀，胆小鬼，只是吓唬人的。”
“他怎么真的跳了？没有定力的家伙。”
……
8月16日
“你们知道吗？最近城里似乎多了许多吃人的野兽，就像鲁迅先生笔下怪物！要吃人！”
“好可怕！估计说的就是今天跳楼的那种人吧，满身的血，好可怕！果真，那种人得死了才算做是正义。喂，你们今晚吃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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