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深深,深几许?

作者: 惜兮予兮 | 来源:发表于2022-03-30 00:32 被阅读0次

    叽叽,啾啾,喳——喳——喳,咕咕,唧……这些声音大半都是从前方小路右侧的松树林里传来的。就像红楼梦里对王熙凤的描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早上七点的松树林最是热闹。远远的,无法辨认栖居其中的各种鸟儿,只能从偶尔松枝地晃动中知道,松林确实是个热闹所在。走近了,才发现,松林的地面上,各色的,大小不同的身影,在松针里用尖尖的小嘴忙碌着觅食。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找到吃的,便欢欢喜喜飞上枝头,然后一阵鸣叫。这时,小路左侧偶尔一声响亮地“嘎——”,或者深长的一声“叽——”,好像是在对这边的回应。

    鸟儿吃它们的,好像和经过这里的,三五成群的人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鸟儿习惯了人们的存在,就像人们习惯了鸟儿的存在一样。

    再次经过时,松林奇妙的安静了下来,树下觅食的身影也消失了。原来是路左侧枝繁叶茂的一片红夺得了这厢沸沸腾腾。不知是树与鸟地约定,还是多情的鸟儿们别了恋。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欧阳修的诗《画眉》前两句正合了此景。

    公园东侧也有一片热闹的场地。仲春时节的白杨树上娇嫩的叶芽惨淡的绿色上泛着白白的,绒绒的东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和白杨树粗壮、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有些不匹配。白杨树底下,是一群老大爷和他们饲养的鸟儿的天地。用心的大爷们,将树和树之间绷上绳子,一个个鸟笼就悬挂在树之间的绳子上。

    “小予,你瞧这片,全是住豪宅的鸟儿”晓萍不禁停止了闲聊,被眼前的景象吸引,驻了足。

    “哈哈”,我以笑声回应了晓萍。

    一旁的大爷们,热烈的讨论着。一位瘦瘦的大爷一边描述着他的画眉鸟如何漂亮,如何尊贵,一边指着一只白眼圈,大红毛,黄蜡嘴的小鸟。

    “咯,咯咯咯,咯咯……”笼子里的画眉鸟,不甘寂寞的应和着大爷。

    另一位高个子大爷也不甘示弱:“我们家鹩哥会说话了。”然后转过头,逗弄着笼子里的鹩哥让它开口说“早上好”,周围看热闹的都纷纷转了身,期待着笼子里那个尖尖的嘴巴里发出声音。

    “快说,早上好”高个大爷心急地催促着。笼子里那位扑棱了几下,扯长了脖子低头开始啄食。

    “你看你又吹牛,还是没有我的画眉好。”瘦大爷得意了。

    从大爷们嘴里知道,这些住豪宅的鸟儿还有黄鹂,百灵,金丝雀,虎皮鹦鹉……

    叮铃铃……是晓萍的电话响了。

    接完电环,晓萍脸上的笑容被一阵愁云取代了:“我老妈的电话……”

    “老太太,又出新招了?”我已猜出个七八分。

    “可不是咋地,她不让凡凡住宿了,说孩子学习成绩下降了,让孩子每天走读,她要亲自监督孩子的学习,总是跟邻居的孩子攀比,唉……。”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希望从晓萍嘴里能说出相反的答案。

    “你说呢?”看着晓萍的苦笑,我也跟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能体谅她的妥协。

    晓萍继续说:“我妈昨天去凡凡学校门口了,要见孩子,班主任说,必须是父母才能接孩子出门,结果我妈在门口呼天抢地,闹得围了一堆人,班主任把我叫过去,我只好先把我妈劝回家,哎,这日子咋过呀。”晓萍愁苦得失声音里尽是无奈。

    我和刘晓萍是高中同学,也是好朋友。晓萍是独身子女,一直被母亲视为珍宝,行走一步都要过问,用她妈妈的话说,她是公主一样被养大的。她幼年是如何过来的我无法见证。我上大学时期,BP机的使用,在同学之间是寥寥无几的。而晓萍是我周围第一个拥有手机的,那是一部白色的波导手机,当时被誉为“手机中的战斗机”。当我们都把羡慕的目光纷纷投向晓萍时,我们也同时明白了她的苦楚。

    确切的说这部手机是晓萍离开妈妈视线,向母亲晨昏定省的工具。每日必须打电话汇报学习、吃饭、睡觉、穿衣、交友等一切状况。晓萍曾一度认为,上了大学就可以获得自由,结果,还是照旧。晓萍故意欠费停机,另一边立马交费;晓萍关机,老妈风尘仆仆追到学校,然后人尽皆知晓萍的不孝;晓萍哭着求她,她比晓萍哭的还大声,还痛苦……

    有一事一直令我惊诧至极。无论晓萍都到哪里,再怎么隐瞒自己的踪迹,她那个小学毕业的妈妈总能准确无误地追踪到,比早期的导航还精准。

    晓萍妈妈这种炽热的爱,我是领教过的。那是晓萍在外省工作时发生的。当晓萍又一次为了无休止的唠叨和控制拒绝接电话时,她妈妈便想通过我劝解晓萍,让晓萍做个听话的孩子。她妈妈那里有很多晓萍朋友、同学、同事的电话。或许是她真的紧张晓萍,那夜的凌晨两点她拨通了我的电话诉说着晓萍的不懂事,直到三个小时后我的手机电量耗尽关机。从这以后,这样的事情成了常态,我不堪其扰,没法劝解油盐不进的晓萍妈妈,只能狠狠心选择不接电话。这也导致两个不好的结果:一是,晓萍妈妈在心里单方面和我结下了梁子,她甚至怀疑晓萍变“坏”,有我在其中怂恿的原因;二是,晓萍妈又故技重施,一个人折腾到了千里之外的女儿单位,然后痛哭,大骂……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晓萍结婚生子。

    晓萍儿子凡凡地出生,暂时解救了她,他妈妈由此把注意力放到了外孙凡凡身上。可怜的凡凡在重复着晓萍从前的人生,我从凡凡的童年看到了晓萍的影子。如今凡凡高中了,晓萍让孩子住校就是希望孩子可以脱离这种现状,然而……

    “我快活不下去了,我不答应我妈吧,她去学校闹,孩子还怎么上学,我答应她吧,孩子又得每天面对我妈的高压……”晓萍开始抽泣,“我曾看到凡凡的本子上写满了‘再坚持一下’这句话,孩子等高中住宿,等逃离我妈,等了15年了,我为什么帮不了我的孩子!”晓萍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她不断的抽泣着。

    “我真想带着凡凡从楼上跳下去,我想让我妈看着血泊里的我们,小予,你说,她会心疼吗?”晓萍抬起头,从哭腔中挤出来这一腔的悲愤、无助,巨大的悲愤似乎随时会从隐忍的声音里喷薄而出。她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我无言以对,轻轻的拉着她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心疼地抱着她耸动的肩头。缕缕春风扫过,带来丁香浓郁的香气,让人窒息。

    “早上好,早上好。”你看我的鹩哥会讲话吧,高个子大爷终于赢回了气势。

    欧阳修那首诗的后半句是: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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