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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月底4月初的上海,恐怕是这一年里最怡人的季节了吧,到处绿草如茵,花开似海,温温柔柔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落进来,地面顷刻间变得明晃晃的。
就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智美的前男友来了电话,于是发生点故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只是后来智美说,早知道,她宁愿绕过这一小段插曲。
2.
那天智美正在图书馆查资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四周极静,这铃声显得格外响亮,急促,不合时宜。智美有些窘迫,瞅了一眼,更加不自然了。她快步走出去。
来电是前男友孟宇,他们已经三年没联系了。
那个时候刚大学毕业,两人同居。男友出生农村,没有任何背景。他充满幻想,总爱大谈特谈伟大理想,整日嚷嚷着挣大钱,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看到他在房东面前低三下四乞求多宽限几日时,智美的心绝望到谷底。她想她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可她的男人应该是靠谱、具备起码的养家能力啊。
分手挺痛快的。一起吃了一顿饭,想想几年的感情,两人都有些难过。孟宇说他不发达这辈子就不见她。后来他去了天津,一直没联系。
孟宇说他来上海出差,顺便来看看老朋友,邀请她第二天吃顿饭。语气自然,温和,一瞬间到让智美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去吧,显得太小气,或者他还以为她对他一直念念不忘呢。
次日,孟宇又打来电话问她单位在哪儿,他过来接。智美于是一上午就有些心神不宁了,似乎有些小期待,他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转而又有些忐忑,不管怎么说当初是她抛弃了他。
智美去洗手间仔细端详了一下,除了眼角有些微微的细纹,自己整个人还是挺明媚靓丽的。最后她慢慢地涂上了正红色的口红,毕竟三十岁了。
十二点十分,她看到孟宇开着一辆宝马稳稳地停在她的公司门口。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也无法阻挡车身发出的优雅、圆润、饱满的光泽。
孟宇从车里钻出来四下张望。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蓬松而整洁。智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造化弄人啊。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看起来生活应该不错。成家了吗?......
"嗨!智美。”
孟宇这一嗓子,把她从愣神中猛地拉回来。智美摇了摇头,兀自笑了一下。这是怎么啦?难道对曾经的感情还心存幻想?不可能,一切都已经结束。
为了配合他,智美也做出了满面春风的姿态迎了上去。
他们去了一家火锅店,环境优雅,人不多,挺安静。包间里,热气弥漫升腾着。孟宇说他开始在一家电子厂,后来辗转到了一家塑料制品厂,一年后工厂因经营不善倒闭,他凑了些钱接手过来。流过汗,也受过骗,最穷的时候交不起手机费。咬牙坚持到今天,终于也算小有资产,在当地的繁华地段买了房,这辆车也是前段时间刚提的。他停顿了片刻,又说:“我在最难的时候总是想到你,人总要为自己争一口气。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口气听起来蛮真诚。
智美看着火锅,筷子在嘴和食物之间机械地运动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些不敢看他。这是几个意思?是泄私愤还是叙旧?智美决定按兵不动。
孟宇问她是否有男朋友。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孟宇轻轻地叹了口气:“女孩子一过了二十七八,找对象就成了大问题。遇到个差不多的就赶紧结了吧。耗不起!”
是啊,这确实是事实,她的婚事成了全家人的一块心病。她嘴上说要靠缘分,心里挺着急,但总不能在大街上挂个牌子便宜兜售吧。
可这话从孟宇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智美想从孟宇的眼睛里捕捉些什么,但他的眼睛就像这迷蒙的热气一般,捉摸不透。
回家的路上智美一直沉默着。人在年轻的时候又蓬勃又热情,特别看重感情,觉得一朝拥有,便是永久。如今再看,那时真是可爱。就算是昔日的恋人又怎样?还不是要斟字酌句,小心谨慎。智美有些失落。
3.
孟宇要在上海呆三天。第二天他又约智美。他在电话中说忙完工作也只能来找她了。“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完全可以放松。”紧接着又补充道。
智美的心“砰”地紧了一下。温柔而依恋的语气让她找到当年谈恋爱的感觉。热恋并且彼此信任,才会向对方坦露胸襟,才会示弱,不是吗?
吃完饭,他们准备去喝点茶水。两人沿着马路边走边聊,气氛很好。橘黄色的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慢慢向前移动着。空气里醉人的芬芳扑扑楞楞跌落下来。智美恍惚中觉得幸福来得既真实又简单。
路过一座大商场,孟宇忽然侧头看她:“你还记得那两件白半袖吗?”
这里曾经是热闹的夜市。当年,他们在这花了30元买了两件胸前带有大红心的白半袖,还给免费印字。智美决定在每个心上印“我爱你‘’。当时她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是孟宇敢背叛,她就杀了他。那时的爱情就是那么澎湃有力,恨不得把对方吞到肚子里。
如今,物是人非。
孟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智美低着头不说一句话,脸上烫烫的。此时此刻,这个当年因为穷而被抛弃的男友华丽丽地站在她面前,实在让她无地自容。更让她疑惑的是,一会儿是温情脉脉,一会儿又让人尴尬无比,他是诚心的吗?
在茶室坐了一会儿,孟宇问智美住哪里,是租房还是自己的房。得知她在租房,那个货竟然脱口而出:"你干嘛不买房子住?‘’
废话,这还用说吗?能买起房子谁会租房住。智美的喉咙仿佛卡着一只绿头大苍蝇。
片刻他又说:“你要买房子钱不够,我可以帮助你。”
智美的火气瞬间熄灭。她摇摇头客气地拒绝了。不料他却俯下身子,探过来,抓住了智美握茶杯的手:“记住,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把我当外人,嗯。”
智美满腹狐疑。他的眼神既诚恳又看不到底,既温柔又迷离。这久别后的重逢到底意味着什么?智美觉得很被动,找不到方向。她忍了忍,把所有的疑问压下来。
从茶室出来,孟宇要送她回住处。智美想了一会儿,答应了。他的提议合情合理,没法拒绝。他若......想上床,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反正曾经睡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睡一次也无所谓。
4.
一进门,孟宇果然就迫不及待把她扑倒在床上。他没有情话,也没有前戏,甚至很粗鲁,他完全不顾及智美的感受和情绪,就像进行一场一个人的战斗,所有的一切只为达到一个目的。
风卷残云后,智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虽然不是堪称完美,但起码也是体贴温柔的。而她,她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和异性上床的人,一见面就滚床单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自从和孟宇相处这两天来,智美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不太舒服。
第二天,智美早早起来给孟宇做早点。他告诉智美这几年也处过好几个女人,可总忘不了她。紧接着他又问智美的感情状况,智美说有过一个朋友,那人后来离了婚,他俩也不了了之了。
“你让人家离了婚,你玩腻歪后就一脚踹了?你也够可以啊!”孟宇说这话时的表情好奇怪,皮笑肉不笑,像责备,又像嘲讽。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副样子。什么叫玩腻歪?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再说,那个男人一直和他老婆感情不和,就是没有她的出现也会离婚的。对她而言,他只是她身体空虚时的慰藉,连内心深处都达不到。
吃饭的时候,他又说这样的早点太简单,不讲究。他家的早点都是一份菜,一份水果,一份甜点,一份主食还搭配一份汤。
智美的眼睛简直要喷火。他莫名其妙、处心积虑,就是为来羞辱自己,看自己的笑话。从一见面说她差不多赶紧找一个到今天嫌弃她的早点,他只要逮着一点儿机会,就让她难堪,下不了台。继而又见缝插针放个烟雾弹,给制造点小幻想,只为了让她下一次更无话可说,更窝火。算了,算了,事到如今只能靠装傻找点自尊了,她强忍把所有怒火咽下去。
这时孟宇的手机响了,从阳台那儿接完电话他走过来满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走了,临时有事。”
智美竟然如释重负。他们之间没有挽留,没有不舍,甚至连最起码的客套都省略了。比起这两天时不时让智美感到疙疙瘩瘩的,这个分别倒是单纯了许多。
送孟宇到楼下,他最后从车窗探出头微笑着补充道:“感谢你的陪伴,你终于让我放下了。”
智美惊愕地愣在原地。
5.
发动机短暂而低沉的嗡嗡声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后轮载着车屁股轻捷又耀武扬威地离去。
头顶有一群鸽子扑棱棱地飞过,智美抬头看了一眼,委屈的泪水顿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心满意足后,孟宇终于说了实话。这些年他确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她,那不是爱,那是耿耿于怀。那是无论经历多少,都无法抚平的一道伤疤,每每想起,就又多一次疼痛。一个女人赤裸裸地因为贫穷而抛弃一个男人,无疑是给了对方一记响亮的巴掌,只要有机会,他总想还回去。
孟宇因着今日的风光体面,带着专让她难堪的戏谑的心态,终于又得到了这个女人。确切地说,这是心理上的报复、占有、藐视和抛弃,她今日就是一个30岁的普通的未婚妇女,甚至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对未来也没有什么追求。地位摆在那儿,脾气自然也收敛了许多。
他确实放下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几年以后,智美会穿着居家的衣服,顶着两个松软的胸,素面朝天带着孩子去超市精挑细选购物的画面。
如果未来有天偶遇的话,他想他会装作没看见悄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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